吕姬人被五花大绑，跪在朱棣面前，往日的花容月貌已经被今日的灰头土脸替代了，盘起的头发散落着，所有的头饰首饰都被卸下了。吕姬人早已不再是朱棣的独宠，现在连她的身份都难保了。
“王爷，”吕姬人如同等回了救命稻草，哭着喊道：“婢妾从未与苏让画师合谋陷害嫣儿姑娘，求王爷明察啊。”
“证据都在此，苏让也以死谢罪，你还敢抵赖？”朱棣还保持他站立的姿势：“吕氏，白绫，立刻执行。”朱棣不想在这事上多花时间。
吕姬人想为自己争夺最后一点生机：“王爷，若您真认为婢妾有罪，那婢妾愿终生呆在房子里，永不出门，求您饶婢妾一命。”她眼里闪着浓浓的期望，期望朱棣还记得曾经的恩爱。
朱棣眼里容不得沙子，虽正视着吕姬人，却无一点怀念和怜惜：“三尺白绫！”
吕姬人对朱棣失望至极，却没有放弃求生的欲望，她看准了徐谨娴，用膝盖爬到她身边去：“王妃，求您为婢妾求求情吧，婢妾敢以家族名誉发誓……”
不等吕姬人发誓，朱棣已经打断她的话：“你没权力以家族名誉发誓！来人，用白绫！”他已经不耐烦了。
一旁的徐谨妧心里矛盾着：朱棣哥哥你在为我处罚吕姬人，你平时就是这么视人命如茅草吗？这吕姬人也曾侍候过你，怎不见你有半点情意？
吕姬人正在求徐谨娴，徐谨娴不得不说话了，她回头侧身向朱棣请求：“王爷，妾身想着，眼下快过年了，王府出人命不祥，请王爷先把吕姬人安置好。”
朱棣常在大事上对徐谨娴的话言听计从，像这样的府内小事，他也点头道：“好，就按王妃所说，饶吕姬人一命。”
可这样的话，徐谨妧的冤屈怎么申啊？
徐谨娴也想到了这一点：“王爷，妾身是这样想的，吕姬人做出这样危害军营之事，定是要罚的。但只怕会让吕姬人的父亲不满，不如这样，等年后上元节过了，将此事告知家，并把吕姬人送回娘家。”
“不错，如此一来就可保证这个年不见血，也可让吕家无话可说，还是王妃想的周到，就照王妃所说的办，”朱棣对吕姬人的惩罚就定了下来了，全部依照徐谨娴所说。
事情到此还未结束，徐谨妧的冤屈还未申呢，她想说，不过徐谨娴已经为她说了：“王爷，现在已经知道那些流传在军营里的画是吕姬人嫉妒而为，那是否要为那些冤死的兵士们正名雪冤，也为嫣儿挽回名声来。”
在众人面前，徐谨娴对徐谨妧称呼她的假名“嫣儿”，并不透露姐妹关系，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烦。这些也都是顺着朱棣的意思去的。
徐谨妧听徐谨娴这么说，连忙激动不已地跪下来：“谢王妃娘娘为嫣儿做主！”
朱棣早就恨不得为徐谨妧雪冤，但吴妃却在此说了：“军营淫画那件事已经过去许久，现在又拿出来说岂不让军营又掀起一番闲话？为了这淫画的事再三扰乱军营，值得吗？”
“母妃，”朱棣想为徐谨妧说话。
吴妃一句话撇开：“是军队重要还是这丫鬟重要？棣儿你掂量掂量！”死死盯着朱棣。
朱棣两难之际，吴妃再加以逼问：“棣儿要是无法做决断，那就请各位将军一同来商讨，用这轻贱下劣的丫鬟来滥用将军们的时间！”
“可以不再提此事了，但母妃不要用这些卑污的词来说谨，来说嫣儿，她是王府的人！”朱棣气火不小，离开了大堂。
徐谨妧也离开了，好似为自己正名了，但只是在王府，吴妃已经下令让所有人不得再提此事，那么她这么折腾一番得到了什么？就是将苏让画师和吕姬人给揪了出来吗？害死了苏让画师，害得吕姬人失了身份，往后的日子如落谷底。
她，好似成了作恶者。
“谨妧姑娘，今日的事该去感谢一下王妃才好，”晚晴提醒着发呆的徐谨妧。
徐谨妧也才反应过来，今天的确多亏了徐谨娴，必须去说点什么。
来到徐谨娴房里，见她愁容难解，徐谨妧也是如此：“姐姐，为何这般难受？”
徐谨娴坐着，拉着她手在自己手里轻轻拍着她手，长叹着：“府上出了这事，怎么开心的起来啊？吕姬人敢这么大胆，是我管教不严，才害你受了那些苦。”
徐谨妧摇摇头，安慰徐谨娴：“姐姐别自责，我不去想这事了，你更不要因这事烦着自己了。我现在来就是谢谢姐姐今天在大堂上保住了吕姬人的命，还为我说话。”
“可没有帮到你啊，傻丫头，”徐谨娴拍拍她脸，斜着头。
徐谨妧对此默默地尽量坦然道：“吴妃说的也有理，不宜再把此事翻出来了，谣言终究会止于智者的。”
“谨妧能想开，那姐姐也就不烦心这事了，现在王爷回来了，该是伺候王爷的时候了，快回自己房里，不要赖在姐姐这里了，”徐谨娴脸上展露了一点笑颜。
“姐姐，”徐谨妧有些不情愿，低着头：“你总是把姐夫往我这里推。”
“因为你可以让他开心啊，”徐谨娴解释说：“知道吗？你姐夫每年冬天都要和蒙古人几场大战，从未在府里一起过年。今年你来了，他迅速将蒙古人赶走，心里想的不就是回来与你过年，他怕你寂寞啊。”
“有姐姐陪着怎会寂寞？”徐谨妧扭过身子去：“姐姐你就是让姐夫来欺负我。我不喜欢你这样。”说着，徐谨妧羞臊地跑开了。
徐谨娴恢复了她对徐谨妧的原始面目——厌恶烦恼憎恨。
丫鬟金枝气着道：“看徐谨妧那样，明明想着王爷，却还要假装扭捏着，看着就恶心！”
徐谨娴愤恨中安慰自己：“这次我该庆幸，吕姬人给我做了替死鬼，否则让王爷知道我对徐谨妧做了这事，不知会如何。”徐谨娴看看她的房子，再看看窗外的白雪皑皑，对比曾经和未来，有些茫然无措。
徐谨妧在房里同样是茫然的，她来回走着，双手娇柔细长的十指缠绕着，交缠着她丝丝环扣的心思：查清了那军营丑闻一事，姚广孝也死了，自己就没必要再留在燕都了，离开这里吧。
想到朱棣的杀戮如常，她时不时泛出一丝畏惧，想要立刻回到应天府附近，等待时机辅佐朱允文。可现在逃跑就不如上次那么容易了，现在是大雪天，且朱棣肯定是对她加强了“看护”。正是他大胜回来的时候，逃离他视线都是个问题，更别说逃离燕都了。
徐谨妧轻叹一口气，坐下在椅子上，伸手想去抚摸外面的雪花飞舞，却怕冷。快过年了，自己也不想在逃跑中过这个年。打小就没过个好年，看来今年又是个无趣的年三十了。
“晚晴，晚晴，”喊了几声都不见人的回声，却闻到一股汗馊味，徐谨妧回头一看，是冒着汗的朱棣，“燕王，”现在并没心思按他的心意做他的爱人，所以喊了他的封号。
朱棣为自己的轻步无声而得意，却又为徐谨妧的婉拒而有些懊恼，他管不得了，现在就想让他们欢愉，“谨妧，这次我能这么快回来……”他已经将徐谨妧压在身下了。
徐谨妧转开头，侧脸对着他，拒绝他这一开始还不是很猛烈的热吻，“好美的雪花，可惜我怕冷，燕王可否为我堆一个雪人？”
“雪人？”朱棣也有点兴趣了，想着自己对徐谨妧每次都这么来势汹汹，一定给她映像不好，是该有些委婉的情调。
朱棣坐起来，将她也扶起来：“谨妧想要多大的雪人？”
“越大越好，”徐谨妧说着，莞尔一笑，希望朱棣在雪花里耗尽气力，不再缠着他，至少今晚不缠她了。
朱棣这就跑院子里，在她窗外堆雪人了，他似乎懂些技巧，居然堆了个人高的雪人，在窗外问徐谨妧：“这个雪人够大了吗？”
“嗯，”徐谨妧点头，还未说接下来的话，朱棣就迫不及待地进来了。徐谨妧连忙退了一步，有些噘：“雪人一个岂不孤单了？燕王去给它做个伴吧。”
“我再堆一个就是了，”朱棣呼啦一下从窗户跳了出去。徐谨妧心蹦一下，感觉一盗贼，贼溜溜进进出出，不带声响。要是晚上，那真不敢想象了。这屋里的所有门闩都对他如无物。
在徐谨妧恍惚约约中，外面那个人庞大的身躯已经堆了第二个雪人，随即闪跃到徐谨妧身边，欣喜地问：“谨妧看外面，两个雪人，你我，好看吗？”
徐谨妧看他此时的眼眸澄澈明净，不似平日那般深邃沉暗，也不似他挥刀舞剑时候那样狠戾果决，他此时就是一个表白心境的少男，甚至他的心思比徐谨妧还年幼。
但身体不会年幼，身体是需要的，他已经在强迫自己的热血沸腾了，做个君子，痴痴地等着徐谨妧开口说一声“喜欢”。
徐谨妧今日没这心思，于是烦一烦他：“燕王殿下看外面还有不少雪，再堆起来吧，能堆多少是多少。”
“剩下的雪只有堆小雪人了，”朱棣不愿了，但为了让徐谨妧高兴，他甘心给她做任何事，“小雪人也好啊，那不就是这两雪人的娃吗？就是谨妧给我生的孩子。”还是风流了。
徐谨妧转过脸去：“燕王殿下说笑了，那些娃儿都是殿下和王妃姐姐的，怎可说是我所生？这不乱了身份了，我才不要。”
“谨妧害羞了，我这就去给你对一堆小雪人，”朱棣去用雪花堆他的梦想，丝毫不觉得冷。
徐谨妧在屋里看着，外面的冷风刺骨，吹进来，让泪滴水成冰：对不起，朱棣哥哥，我无法像你爱我那样爱你。
这是上天的不公，礼法的束缚，让男子可以多情博爱，拥有几个女子，而女子却必须对一个男子从一而终。这就是徐谨妧被束缚缠住的理由，她很难走出这个牢笼，有时偶尔跨出一脚，都让她自责很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