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沫起身换了一条布巾。
端木勾了勾手指,倒出几粒花生,招呼小上仙。“瓜娃子,伊叫什么名字?“
“易诺。”
小上仙踮起脚尖,浓密的睫羽遮住清澈如溪的眼眸,深棕色的柔发散落下来,单薄的身体隐于稍长的衫衣中。
她就像一只初到世的小鹿,不曾对世界抱有恶意。
“爷……爷叫端木衍。”端木难为情地挠挠头,随即拍拍胸脯,咧嘴一笑
“爷可是驱魔师,若是有事找爷就可以了。”
“别拐她,”
琉沫的声音从一端的房子里传出,闷闷的,带有警告的意味。
要敢把易诺拐哒坏了……
“咔嚓!”
某老板娘手中的木棍承蒙“恩泽”,竟惨遭截肢。末了,琉沫探出头来。
“禁酒。”
端木脸色一变,“老板娘,伊就这么信不过爷?”
“好说歹说,爷也是有情有义之人!怎会搞出这种糟蹋事?”
琉沫回到庭院中,把小上仙按在怀里,木梳细细梳理着她的发梢,柔眸未曾离过小上仙。
“有前堂不去吃酒,来我一弱女子的闺房干什么?”
语气中带有略微小孩子赌气的意味,像是害怕端木将她怀里的布娃娃抢走一样。
说完,一双柔眸瞪着端木。
端木咽了口唾沫,随即笑呵呵地挠挠头,“老板娘,前堂那伙计新来的,不识得我端木大爷,在他那吃酒憋得慌。”
“您这后院又锁上那、么、大的青铜大锁,不翻墙……这……我进不来啊。”
端木难为情地搓了搓满是泥的手掌,“再说,老板娘,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您那大锁专门为了防我的,你说……这……”
他昨夜也曾来过,可惜这酒肆大门竟将他拒之门外,破天荒的锁上了。这青铜大锁——若不是他砸不开,它就不会安然无恙的躺在门外。
“那不知今日又有何事?”
琉沫淡淡哼了声,不在理会他。
“唔……老板娘,伊也太小看爷了吧?”
端木猛的抬头,将酒瓮倒了底,一股脑地都灌到嘴里,拍拍瓮底。
而后用手臂擦了擦脸上的酒,意犹未尽地搓着手掌,不自觉眯起精练的眼眸。
“不知老板娘最近有空么?”
“……有吧……”
琉沫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地颔首,指尖摩挲着小上仙的柔发,薄唇轻轻抿起。
“说吧。”
有戏!
端木凑上前去,却被琉沫毫无破绽的躲过,他烦躁地挠挠头,眉头系成了个疙瘩。
“这不嘛,最近……”
端木狠狠拍了拍大腿,说道,“爷实话实说了吧,今天爷……”
话说到一半,端木猛然顿住了。
离他仅几寸,琉沫平静的注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柔眸,不掺有任何感情,如一池平静的湖水。
直至他猛然避躲时,柔眸才泛起涟漪,“你怎么身上有伤?”
她眯起柔眸,端详了一阵,背上只有一道伤口,却独独命中要害处。
伤口狭长且深,这应该不是端木每天猎杀的魔兽所攻击的。况且……像端木这种刀尖上讨生活的人,又怎么能让魔兽轻易近了身?
依着端木的拳脚,爬个墙头又怎么能摔个大跟头?
“伤你的……是人?”
这大爷的脾气秉性她还算了解,不过是一个护犊子的,见不得他人议论纷纭、乱嚼舌根。
怕不是又因为口角冲突和其他人打了起来,又念叨着不肯用驱魔那套本事来中伤别人魂魄,只好动动拳脚。
端木愣了愣,随即别过头,挠挠头,含含糊糊地回答道。
“哈哈,老板娘,只是工会里一些臭小子不信邪,偏要和爷斗斗拳脚功夫。”
“斗就斗吧,这小子使诈,还用上兵器了,这不嘛……嘶……呵!伊要不说,爷还没觉得疼!”
“嘴硬的功夫倒是不错。”
琉沫冷冷补刀道,招呼小上仙帮忙拿了一块上好的棉布,折了一碗桃酒杀风寒。
这酒不仅可驱寒,毕竟自打种子就沾了天穹的仙气,适量饮一些还可以强健体魄,延年益寿。
连愈合伤口的速度也比普通黄酒快了一程。
“忍着点疼。”
话音未落,琉沫闷着头将手中浸了桃酒的棉布敷在端木的手臂上,咬了咬薄唇。
疼当然也是加倍的疼。
端木上牙抵着下牙,愣是疼的手指发抖,也紧紧咬住牙关,没哼过一声。
直至琉沫用干净的纱布层层缠住骇人的刀痕,端木才虚脱的倒在座位上,勉强地扯了扯嘴。
“真他娘的疼!”
“疼是好的,至少证明你还活着。”琉沫折好剩余的棉布,一并收拾了下桌柜。
活着可是个好事。
“老板娘,爷这伤好了!那……能不能帮爷一个忙?”
“什么忙?”
“帮爷除掉它。”
琉沫迟疑了一会,抿起薄唇道,“……谁?”
“一个魔物。”
世界刹那间平静下来,耳畔只听清屋外淅淅沥沥的雨,似乎还没有停。
梅雨季节的闷热,浇透土地而散发出的清新的味道,一并涌入琉沫鼻尖。
那双柔眸却冷到了极点。
“你惹了魔物?”
她最不想惹的就是魔物。
端木叹了口气,将清晨的事统统讲了一遍。
大致便是他清晨早起狩猎,无意间在树林里。遇到了一个正要残害女童的魔物。
他于心不忍,于是拿起刀和魔物硬拼,想要从魔物口中抢下女童,却被魔物一爪震飞,昏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一兽一人都不见了踪影。
至于那伤口,大概是硬拼的时候不小心被魔物挠了一下。
还没等说完,端木的脑袋就被她狠狠敲了下。“老板娘,伊为啥敲爷?”
“不敲敲,怎么证明你还有脑子?”琉沫叹了口气,转身收拾物件。
和魔物硬拼,无疑是在送死,现侥幸从魔物手中拿回一命,不加以珍惜,反而想要再回去。
此时再拽上她一个……她这条命还等着还给别人,怎会白白搭上!
“老板娘,且帮爷这一把!若是成了,爷这后半辈子,任伊处置!”
端木狠狠咬咬牙,力度大到似乎想要把牙咬碎。
琉沫顿了顿,皱着眉头,意外地看了端木一眼,这话,不大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她认识的端木大爷,不曾许下别人这么大的承诺。
她反而有些好奇。
“为何非要除掉那魔物?”
是不惜搭上性命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