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惟愿君好

小说: 冥妃天师传 作者: 安如笙 字数:3331

  开门声响起之时,陆定曦第一个冲出亭内跑向那边房间,莲洛出了房间,自动将空间让给二人,陆定曦经过她身旁时语速很快的说了句‘谢谢’,却在一脚跨进门内时想起什么般回头看向莲洛。

  “那个仙胎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在他体内,引来妖孽?”是了,罪魁祸首,是那个妖,为了所谓的仙胎才这般加害于他,每每想起,她便愤恨不能言,他们都是凡人,上天为何要如此捉弄。

  问这话时,陆定曦眸光中鲜有的含了恨意,莲洛愣了愣。一边站着的谢沉君自知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对莲洛揖了揖手转身离开,房门口只剩下莲洛和陆定曦。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凡人出生若为死胎,便回天无力。但神仙不是,仙胎若是死胎,还有补救之法。借魂养魂,那个仙胎,便是如此,先天不足,寄放在凡人体内,时日久了,仙灵便会复苏,方有机会再度锤炼成仙。凡人不知,不会影响仙胎的休养,是以最安全。仙界有人如此并非个例。但此举实是违德之法,也是禁术,凡人势必会被仙胎侵蚀,轻则短寿,重则被分解魂魄,荡然无存。不过你可以放心,寄放在风谨禹体内的仙胎被仙法禁着,不会伤到他,反倒是他若遇险了,仙胎会以自身之力护他。”所以她才没动手阻止,就是想看看是谁这么做的,却不想如今出了事。

  “呵。”陆定曦一声讽笑,“重要吗?在你们神仙妖魔眼中,我们凡人不过是任人为所欲为,待宰的羔羊罢了,生死如蝼蚁,何人可惜?”她抬脚跨入门内,转眼便关上了门,莲洛站在门口,久久未动。

  风元郗来牵她的手,看到莲洛微带晦涩的表情,手攒紧了些,将她握的更紧,“你不是那样的。”他仰着头,语气纯真。

  莲洛垂眸看他,孩子稚气未脱,却面色坚毅真挚,心里有什么软了软,她抿唇,反手握住风元郗的手。

  一如初见,他昏迷不醒人事,她和他,似乎一直都是她看着他,默默的,那些失忆的日子里,他一直陪在自己身后,那时候,才换过来,是他看着她。总算他们都体会过那种感受,可是,她是爱情,他呢,只是觉得,这是恩情,还恩吧。

  又是多傻,才肯做那样的交换,失去一切,声音,容貌,活在阴暗中不被人所知,他怎么可以那么傻,不是天之贵胄吗,为何不自私,她宁愿他自私,不爱便不理会她。

  多想告诉自己,他只是睡着了。

  手指抚上那毫无起伏的面容,掌心的平滑让她每一寸呼吸都如万剑穿心般痛。她抬手,解下自己的帷帽,黑色的纱巾褪去,有雪白晃了窗外窥来的日光。

  “以后没了我,记得好好活着,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隐姓埋名度过余生。”

  她坐在床边,五指成梳,纤白如葱,缓缓抚上鬓角,有柔丝缠绵垂下,比指更白。

  “就让我再做最后一件事,为你挽起青丝。”

  春初起,窗外花俏,熹微朗,影下人,素手纤纤,玲珑百转,逆光的背影瘦削,臂轻颤。

  为君挽雪发,情丝如许,簪锦年,同心锁。这一生,只为你妻。

  九诗各种辛劳自然无果,照容安仿佛人间蒸发了般不见踪迹,按说这只妖如果在人间,他一定能凭着记忆中的气息找到这可恶的家伙。可现在他神识都快透支了也没找到那家伙,难道回妖界了?

  怀着悲愤郁闷的心情,九诗阴着脸回到谢府,看到莲洛出房门了,总算觉得不那么闷了,立即兴致勃勃的迎了上去。

  “我说你好歹也是个判官呐,怎么就这么弱,硬是关了两天。”九诗逮着机会挖苦莲洛,现在的他可不怕她,用不着战战兢兢的恭敬。

  莲洛白了他一眼,没理会,站在桥上似乎在看风景。九诗撇撇嘴,他可不指望这女的能对他有什么好颜色,这么腆着脸皮凑上去还不是因为在人间关的太久太寂寞了,千八百年的也没能遇到一个友人,见着莲洛自然当着救命稻草般黏上去。

  “话说你这小萝卜头怎么赖上咱们日理万机的判官大人,看她对你那紧张样,难不成你身上有什么吸引她的宝物?”九诗看见风元郗便贴上去,半开玩笑的随口调侃,前半句让不假辞色的风元郗冷硬的小脸也红了红,后半句却触及了风元郗心底的隐痛,莲洛,确实是为了他身上的一样宝物来的。

  九诗尚不知自己说错了话,倒是莲洛冷冷丢了句:“再啰嗦就滚回去。”九诗恼怒的瞪了一眼面前不识好歹油盐不进的某人,愤愤的哼了声,掀了袍子故作潇洒的愤怒离去。到底是十二三岁的少年心性,之后几天,竟然没再出现过。

  谢沉君的办事效率自是不用多说,寒山来的折子,只当是一般的军报按正常的流程层层上递,谢沉君派人暗查一番,在议事处那里派人偷换了折子。

  本来,他的行事作风,杀了风波馆那群人堵了嘴,至于白慕城,向来温善,自然不会与一个孩子为难。可现在一个判官在他这儿,他要是滥杀无辜,她不喜欢怎么办。

  于是便只能忍了,找了伤脑子的药派人下到那群人饭菜里,一群人吃一顿饭的功夫,记忆错乱,大多数,回到了穿开裆裤的儿时时代,风波馆这群人状态不正常禀报下来时,白慕城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没什么动作。

  谢沉君想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让风元郗彻底摆脱亡国奴的身份免受那些终将到来的屈辱。

  他觉得这法子甚好,那小孩的事办好了,莲洛自然开心,便没问莲洛同意。找了个与风元郗年龄相仿的孩子的死尸,伪装成饱受虐待而死,一来可以打消梁帝的戒心,让他不必时时刻刻惦记着害一个小孩子,另一方面,借梁帝之手斩草除根,那些人死了便与他无关。

  梁帝得知风元郗被风波馆之人虐待而死,朝堂上没怎么发作,只说按小公候之理厚葬了,朝臣无不眼明心净,顿时大呼陛下万岁,英明神武。

  梁帝自己却气轻了脸,下了朝堂便去了他往日发泄兽欲的地方好生发泄去了,谢沉君听了回报,面无表情的摆手示意暗卫退下。梁帝比之靖帝,德行相仿,倒是梁帝有手腕有野心。

  他这人行事随心,没什么太重的是非善恶观念,善恶在他眼里,只不过是心情好与不好,想不想做的一回事。为了莲洛,他第一次背叛。

  他来和莲洛与风元郗说这件事时,莲洛正在侍弄花草,闻言,手中的剪刀滑落,砸向她的脚,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怀疑自己听错了。风元郗也是一脸愕然,不敢置信。

  谢沉君眼疾手快,弯身抄手捞住那把剪刀。看他们这幅样子,原以为会高兴,现在看来,却不太对劲,难道他好心办错事了?

  “你说,你让所有人都以为,风元郗死了,靖国的十一皇子在他六岁之时死在梁国的土地上?”莲洛脸色有些发白,不敢置信,谢沉君也有些慌,被她这郑重样子吓到了,风元郗本只是震惊,此刻看到莲洛的样子,想起什么般也白了脸。

  “是,是啊,这样不是很好嘛,他换个身份会更合适,我都会帮他安排好。以后再不用躲藏,可以光明正大安安心心不受欺辱的活着。”谢沉君有些结巴的回答,声音却没底气。他看明白了,事儿办砸了。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不经我同意就擅自篡改他的命数,谁让你多管闲事?”

  莲洛发怒的样子两人还是头一回看到,脸色憋得通红,气势凌人,字字如刀锋割人心。

  谢沉君被吼的脑中一时间短路,没了反应。那边风元郗却忽然不管不顾扑了上去抱住莲洛的腰,他抱得那样用力,像是要勒断那纤细的腰肢。

  “我没死,我没死,我还活着,能活到七十五岁的,你不能走,我不许你走?”他急出哭腔,脸埋在莲洛腰上,狠狠的蹭。

  那湿热的感觉传来时,莲洛躁动的情绪一滞,瞬间泄了气般颓丧无力的抚上了风元郗柔软的发丝。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不起,是我不好,擅做主张,我做错了,你不喜欢,我这就去改,这就去。”谢沉君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摆手解释,说着便转身,情急之下慌不择路,一脚踢到花台上,一个高手,却摔了个狗啃食,狼狈不堪。

  他趴在地上,手臂和腿蹭破了,这些小伤往日里根本算不得什么,再重的伤他都受过,依然我行我素,不受影响,却不想此刻那些小伤密密麻麻的扎在身上,竟也体会到了什么是疼,不是身体疼,而是心疼。

  莲洛于他,重愈一切,他不是单纯的迷恋一个神仙,而是那个神仙是她,他才迷恋,他只是凡人,想尽自己所能做一些她会喜欢的事。当她那样的问,而风元郗那样的反应,说出自己能活到七十五岁时,他便知道,自己错的离谱,无形中,改了一个人的命数。而那,坏了她的事。

  “来不及了,看来,一切都是注定的,即便我如何规避,也一样会发生,他的命数,说到底,因我而变,我不想你再搭进去。”莲洛轻声道,声音没什么起伏,却也因为这没起伏,而显示了她的心情,失落。

  她动作轻柔迟缓,却也坚定不容抗拒的拨开了风元郗。

  “我心里有些乱,你让我一个人冷静会儿,想想接下去该怎么办。”不去看那孩子此刻的表情,只是那哭声,听在耳里,她的心,已经平静不了。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逃出院子,她走后,风元郗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捂着脸深深埋首,谢沉君狠狠一砸泥地,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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