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敛尽风华

小说: 冥妃天师传 作者: 安如笙 字数:2944

  这一路过去再无什么意外,十日后,军队回到梁国都城梁都,此次大军斩获全胜拿下靖国,自然举国上下皆沸腾。梁帝御驾亲迎出城外,表彰有功将士。靖国虽势弱,却也是有着数万人的大国之一,如此短的时日攻克一国足以让梁国傲视群雄。

  风元郗被安排在驿站内,城外寒山的风波馆可是发配罪犯时供官差和罪犯歇脚的地方,将一国皇子如此安置,其意不言而喻。还未进京便要开始受辱,接下来等着的还不知是什么。

  风波馆内皆是些身强力壮,形容粗鄙凶悍的衙役,一些是戴罪立功之身,一些是犯了事被发落下来的,馆里人不多,却个个面目阴沉,目露凶光,不如此,不足以立身,不足以镇服罪犯。这寒山是出入梁都的必经之路,却山势险峻,山脉绵长,一些罪犯若想逃脱,在风波馆动手是上上之策,这里也是历来出事最多的地方。

  后来有人上谏,在寒山中驻守一支军队,此举不可谓不大胆,梁国面朝大山,背靠海,地势奇特,易守也易攻。若是在山中安插军队,朝廷万一控制不住,大军反叛便会如潮水反扑而来,叛军前可攻,退可守,可逃,倒让梁都陷入被动。

  梁国史上也不是没有这回事,历代国君不止一次扼腕叹息痛哭流涕表示不能理解祖先怎么就选了这块地建国,还诡异的他们想迁都还迁不了。

  朝堂上掀起一场旷前激烈的口水战,反对者居多数,若是寒山外城池多,倒也不惧,偏祖皇帝不知怎么想的,相隔最近的城池也被勒令退守百里,好像刻意将梁都与世隔绝。如此思量梁帝也是一番头疼不已,派军驻守吧怕反叛,不派军,那附近山匪又多,罪犯频频闹事也是个大麻烦。

  最终,梁帝苦思冥想抓破头皮,终于一敲案板,派了一万士兵驻守寒山内部。至于谁去当这个将领,梁帝在朝堂上选人时,以往热切激辩的臣子个个缄默不言,梁帝黑了脸,本来领军是个肥缺,但寒山形势复杂,以前是在山下驻守军队,但出个什么事总是抢救不及,如今进了山就意味着拿命在搏生存,寒山内凶兽多,食人的花草藤蔓也缕缕出没。

  官府每年报上来的失踪人口,约莫都是祭了寒山中的生灵。如此一来,都城中但有担任将领或在军中供职的富家子弟皆各种理由告病不出退避三舍,生怕梁帝选中自己。

  梁帝为此很是发了一场大火,气的在朝堂上拂袖而去,群臣战战兢兢不敢声言,一万人马是不小的数目,寒山就算要派兵驻守也用不着这么多,有臣子想劝谏,想起自己儿子,还是乖乖闭嘴不言。

  选将一事一拖再拖,时隔几个月,最终花落外戚王族白王手中。此结果一出,群臣哗然,白王毕竟是外戚,不掌实权,但如今竟然是白王自己主动请缨,白王又素来冠个纸上谈兵的空名,说是迂腐秀才也不为过。

  梁帝准了,臣子们吃了吃自己的口水,掏了掏耳朵,很想跪下来,求皇上三思,抬眼瞅见皇上那阴沉堪比乌云压顶的脸,压在喉口的话果断咽回肚子消化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年前白王领着一万士兵正式进入寒山,距风元郗来风波馆,白王已在风波馆山下的落英谷驻扎了三个月。

  这些是莲洛搜集来的资料,为的便是能让风元郗了解自身所处局势,不至于茫然无知。风元郗一边听着一边利落的用铡刀铡草,一会儿还要挨个去喂那些马。

  这几日他的工作就是这些,那些人虽凶神恶煞不是什么好人,但对他一个小孩子提不起欺负的兴致,只派了些粗活重活不间断的让他做。挑水割草喂猪喂马喂鸡鸭,洗衣做饭洒扫,这些零碎的活都是他的。

  铡刀很重,一开始他拿不起,手都握不住,任务没完成挨了一顿打没吃饭,当然莲洛不可能让他饿肚子,那打挨在身上也因莲洛施了法也受不到半分疼,事后留下一些伤口都是障眼法,让他看起来可怜点。

  第二日他卯足劲去拿铡刀,还是没什么起色,半天下来,手掌全被磨破了皮,钻心的疼,水泡起了又泼,掌心血肉斑驳,一片狼藉,他都咬牙忍下。

  如此锲而不舍,加之他乖巧,为一位喝醉了酒的壮汉煮醒酒汤,忙前忙后伺候,那壮汉醒来后赞他一声好小子。

  换了那刻意为难他的大号铡刀,摆上了个小的,如此一来,铡的东西虽少,却也在他这个身板该有的力气之内,一天勤快些,也能完成任务,几日练下来,手劲力气灵巧了不少。

  又到饭点了,风元郗直起腰,用袖子抹了一把汗,看了看那群打闹着往饭堂去的大汉们,吸了口气,弯下腰又劳作起来,不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出现便能少受些挤兑和屈辱。

  这些人虽说没什么兴致,但也不是全然放过他,昨日打饭还被一位大汉使绊子狠打了一顿,无理强求他钻跨吃粪,周围人起哄,他俨然无法逃脱,还是莲洛施了障眼法,那群人一个晃神便不晓得之前的事,风元郗得以逃脱。

  这样的事,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一开始悲愤气怒,几日磨下来,也学会了什么叫忍辱负重。

  莲洛坐在树梢翻着从梁国宫廷里偷来的史书,正史野史都有,这些是为了给风元郗长见识,晚上他总挑灯夜读,白日她无事也拿着这些书消遣。

  夕阳的余晖打下来,照见树上衣袂飘飘长发轻绕的女子美的惊心,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她眼角上扬,挽一抹明媚,本就一双月牙般的眼,不笑自含三分翘,侧脸望去,总是勾人的心动。

  等人都吃完饭了,去前院动土木工修房子时,风元郗整理了铡好的料,提着两大篮子碎草先往猪圈那边去。不多时又回来提起两筐草杆子去喂马,这么一番喂下来,牲畜都吃饱了,他却累的瘫在地上,肚子呱呱直响,有些无奈的摸了摸,天也黑了,前厅那些人又在喝酒了。

  风元郗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树上吊下来一截裙裾,香气惑人,风元郗抬头,正逢上莲洛探下来的脸,他的眸中掠过一丝迷恋,转眼化作慌乱,欲待后退,莲洛却抄手一捞将他抱起,也不嫌弃他劳作了一天满身是汗臭气熏天。

  “带你去后山洗洗,我今天刚发现的一处好地,还是有药效功用的温泉。”风元郗在莲洛怀里扭了扭挣扎:“现在去不成,等他们睡了,不然一会儿会被发现。”

  岂料莲洛招手一挥,一片叶子悠悠落地,在风元郗眼前胀大渐渐化作人形,俨然他的样子。

  他惊诧万分,目瞪口呆的看了看树下那个假叶人,又看看身旁的莲洛,莲洛闭眼念了句口诀,树下那僵木的人便动了,机械的走到铡刀旁,揽起地上的草,复又用铡刀机械的铡草。

  风元郗此时已然淡定了,抿嘴偷笑着,莲洛很自然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抱在怀里,飞身离去。

  天空中望去之时,地面山峦起伏,草木葱郁,夜晚的山间寒气森森,也难怪叫寒山,山间偶有异动,辨不清是什么发出的,听来却有些毛骨悚然,没多久便到了莲洛所说的那处温泉。

  洞天之内一潭冒着热气的水,水潭中气泡此起彼伏,白雾迷蒙如仙境。水潭外一处高山悬崖,潭前便是灌木丛,足有两人叠起那么高,蓊蓊郁郁,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倒挺瘆人的,这么个地方,人和动物是没能力发现的,也就她这个神了。

  这么想着,他回头笑睇了一眼莲洛,却见她又在施法了,他难得见她展露法术,神奇之余,更喜欢她施法时专注认真的样子,动作行云流水,闲散中不失优雅,每一挥动,都像是在长袖善舞,以前在一本小书上看到过尤物二字,书上描写来多放荡,却是形容女子绝佳姿态的一个好词,端看用在什么人身上。

  他觉得她不止是合适,更是千面神韵,每一面都足以摄人心魄。那段时日靖宫见过她样貌的无非十多个宫娥太监,私下里一番传颂,使得靖宫人尽皆知便是如此,那些人所能想到的词汇便是天仙下凡,倾国倾城。

  但在他心底,那些描摹都太苍白,岂知她笑时敛尽天地风华,不笑时宛然一朵开在佛潭中的雪白莲花,清冷高贵,不可方物。这样的神,在他身边,对他那么好,那么细心,他觉得很幸福,内心里那种欢喜,足以支撑他战胜一切,撑着也要走下去,只为有朝一日,能得她一声好。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