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深宫血初溅

小说: 袖手扶摇 作者: 锦言妙鱼 字数:7981

  顾绵绵很快发现我的异常,朝景熠的方向看了一眼,很轻声地问:“这就是你的那个人么?”

  脑子里有点乱,我沉默了一下,点头:“嗯。”

  “果然不一样,”她一半感叹一半欣慰地笑笑,没有再多问什么,只道,“我回去了。”

  看她转身走了,我才突然想起:“绵绵……他……”

  “怎么,要杀我灭口?”她没有回头,声音悠然远去,“知道了,你把他藏了这么久,我自然是没有看到。”

  不禁苦笑,哪里是我藏着他呢。

  愣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去看景熠,我不明白他何以跑到这里来,竟然还大大方方地等在正门外,以前他从来不往这边来,怎么今天就笃定能在这边等到我。

  心里莫名一阵雀跃,几步跃过去迎到他面前,开口方又犹豫:“你——怎么来了?”

  他看着我没说话,我飞快改变了想法,问:“你是来找我的么?”

  他脸色一沉:“你觉得呢?”

  我小心的忙着解释:“我……是来找绵绵解毒的。”

  “嗯,”他淡淡地应着,“解了么?”

  见我点头,他再不多说,转身就走:“那回吧。”

  我赶紧跟在后头,再迟钝也看得出他生气了,可倒是在气什么,我一时间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贵嫔的事与我无关,那信上有毒,蔓延得实在很快,也来不及去找你说,所以才跑出来,想着找沈霖还不如直接来找绵绵——”

  一口气把所有可能有效的话都说出来,他走得很快,我虽然不至于被他落下,却没想到他会冷不丁地突然停下脚步回身,害得我差点一头撞上去,声音也戛然而止。

  “你之前都这样以为了,现在又解释什么?”他盯着我,脸上阴晴不定,“终于肯解释了?”

  我怔怔地看他,心里也是在想自己为什么这样急着解释,是为了宫里的那一团乱,还是因着他为我杀了那么多人,又或者,只是因为刚刚见了顾绵绵的失意,下一刻就看到他深夜出现。

  进宫之后,我和景熠之间一直没有找到一个适合的相处模式,尽管我们尝试了很多种方式,却收效甚微,每每有些起色就会被各种各样的状况打断。

  眼见着他又要失去耐心,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景熠——”我仰起头看他,隔了大半年第二次叫他的名字,“之前我不解释是因为觉得如果你信我,我什么都不必说,若是不信,你每天听到的虚言辩解还少么?”

  “现在你出现在这里,我知道你是为我而来,我很感动,所以不管你信不信,都要说给你听,因为被你误会我会难过,你明白么?”

  “我以前说过,要你像对那些妃嫔一样对我,现在我后悔了,我不是她们,你不可以像对她们一样对我,我是言言,是落影,你不可以每次都叫我皇后,不要总是说那些高高在上的话给我,我抱你的时候,你要么说好,要么说不好,不可以没有回应,不可以敷衍!”

  说着,我靠近他怀里,一把抱了他的腰,把脸埋到他胸口贪恋那熟悉的气息,闷着声道:“现在你就不能说不好,我一定不松手,你用强的我会受伤,我刚中了毒,差点没压住就攻了心,你看着办吧!”

  他被我一句接一句的说得身上一僵,一副手扬起来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样子,许久叹一口气:“言——”

  却是只有一个字就卡住,我暗自咬着牙不甘心,刚要催他把我的名字念完整,不想才仰起脸就被他温热的唇压了下来。

  这是一个极尽深刻缠绵的吻,让唇齿间的片刻柔情无限扩大。

  他低沉的声音响在头顶:“这样算不算回应?”

  我不理他,只无声地微笑。

  景熠沉默一会儿,道:“走吧。”

  我点头,伸手去拉他的手,他顿了一下,没有拒绝。

  这时,他说话的时候温和了许多:“那毒很厉害?”

  “嗯,”我微微皱眉,“是烁金堂顾绵绵的毒,以前我试过,但不知被什么人改了毒方,现在的毒性迅猛了很多。”

  “也是我自己大意了,”想到贵妃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却是我救了她,心里有些憋屈,我淡淡地别开眼睛,“亏得信被那宫女藏起来了,不然先到的那一屋子人都得没命。”

  景熠歪头看了我一眼,手握紧了下,道:“中了毒,就那样跑出来,连剑都不带。”

  他去了坤仪宫,发现我不在,只剩一个吓得魂不守舍的水陌和一盆黑血,于是他不顾身份地追出来找我,有可能还先去了趟沈霖那,再到倾城来,只因为,他在担心我。

  景熠这种人,有些话永远不能指望他自己说出来,只好我来猜。

  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之前在他面前消失的那半年,他叫了那么多人找我。

  大概,也不光是因为担心。

  于是我朝着他笑:“我不会一去不返的,以后都不会了,我是皇后,嫡皇后,将来要跟你一起进皇陵的那个。”

  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景熠却听懂了,他扬起一边嘴角:“现在又觉得你是皇后了?”

  我心里一动,拉着他停下来:“景熠,我们好好地在一起,我帮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将来你需要我消失的时候,我就会乖乖地消失,到时候,可不可以就说我死了?”

  “说你死了,进皇陵的也不是你,一具空棺而已,”他淡淡地别开眼,“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怎么,你怕百年之后会寂寞?”我笑一笑,“天快亮了,虽说没有早朝,叫人瞧见了也是麻烦。”

  我才发现,两个人到这会儿,彼此听得懂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就如他所说,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到了官道上,看见一辆马车等在那里,景熠到底想得周到,没打算和我一起再翻墙进宫。

  回到坤仪宫时天已然亮了,幸亏因着万寿节罢朝三日,否则真要误了事。

  水陌早已把寝宫收拾妥当,此时见我神色如常,也知没了大碍,便张罗着要我们休息一下,我想想又笑了,对景熠道:“承蒙皇上恩旨,今儿不会有妃嫔来我这,我也不必去给太后请安,穆贵嫔的事更加不需要我插手,实在是个补眠的好日子。”

  景熠似笑非笑地正要说话,就听到外头蔡安听了传话进来禀:“贵妃娘娘请皇上过去延福宫一趟,说是穆贵嫔的事查到了端倪。”

  说着朝我一躬身:“还派人来回了皇后娘娘。”

  蔡安这话说得巧,来人传话的恐怕是乾阳宫那边,而贵妃明知道我被禁在坤仪宫,依然派人来回,分明没安什么好心,只是她没想到景熠和我在一起。

  与景熠对视一眼,叹口气,知道早晚躲不开这事。那宫女想来已经死了,证据也被我毁尸灭迹,倒不知道贵妃打算怎么收场,除非她有办法栽到我头上,否则实质掌管后宫的她总是脱不了责任,眼下这么快就有结果,恐怕是走了息事宁人的路子,这么明显的他杀,不知是找了谁来顶罪。

  衣饰妥当,我才不情不愿地朝着景熠装模作样:“皇上请。”

  延福宫此时一片冷清,与昨夜来的时候大不相同,穆贵嫔院里的人已然一个都不剩,后宫众人听到风声也没有敢往这边凑的。

  贵妃在正殿里听说景熠到了忙着迎出来,一眼看见我又跟着出现,登时就是一愣,倒也掩饰得快,垂首礼数周到无缺。景熠点了头,我则理都不理,左右昨夜的状况肯定早传遍后宫,皇后贵妃当众起了争执,谁也没讨到什么好去,多少人等着看好戏,我自没必要再虚应她什么。

  况且我此时的目光已经被跪在殿中的人吸引,景熠转过身的时候微皱了眉,我绕过去一看,是同居延福宫的僖嫔,也是最早一批进宫的妃嫔,六年来只由贵人晋了一级到嫔,是大理寺左寺丞的女儿。

  同样是一夜不眠,比起贵妃的精神上佳,我和景熠的平淡如常,僖嫔已经是一副萎靡的绝望模样,她面前的地上摊着的是几封拆开来的书信。

  殿内一个下人都没有,贵妃走到景熠身边,谨慎地将手里的两页信笺递给他:“兹事体大,臣妾不敢擅处,故请皇上前来。”

  景熠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接过信来看,倏然就阴沉了面色。

  我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既然信是贵妃一早拿在手里,自然不存在有毒的问题,那么能让景熠如此的,便只有信的内容。

  少顷景熠把信递给我,我接过来只扫了一眼,心里就是一顿,竟又是些情爱私通之语,看笔迹与昨夜那封并不相同,但内容是一般无二。

  我手里不由得攥紧了些,一直以为昨夜那信是伪造的,只关注了信上的毒,从未想过那几个字意味着什么,景熠没有问,我也不曾上心。此时看来,这里面的端倪还深,若真有妃嫔私通外人,为何信的笔迹不一样,又为何穆贵嫔死了,被揪出来跪在殿内的却是僖嫔。

  景熠很快看向贵妃,贵妃会意道:“这些都是在僖嫔的住处搜出来的。”

  他的表情淡下来:“与贵嫔的事有什么关系?”

  贵妃飞快地看了一眼他,发现我在看她又缩回去:“想来是贵嫔无意中撞见了苟且之事,被人灭了口。”

  景熠目光一顿:“想来?”

  贵妃几不可见地瑟缩一下,忙道:“僖嫔已然招认了。”

  听到这儿我倒是有些意外,笔迹分明不同,僖嫔为何会认,以她的身份背景,又怎么可能拿得到顾绵绵的毒。

  景熠伸手从我这把信抽回去,并没有再看,只是松开手,任那两页信笺飘飘悠悠地落在僖嫔面前,声音淡得没有一点温度:“你怎么说?”

  僖嫔头都没有抬,眼睛直直看着那信,“臣妾无话可说。”

  我立刻就皱了眉,僖嫔进宫六年,当然比谁都明白这样说代表什么。景熠给了她说话的机会,她哪怕沉默,哪怕说一些苍白的求饶辩解也好,她这已经不光是在自寻死路,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逼景熠杀她。

  景熠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我却已然在他眼睛里面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凌厉,心里一动,开口问贵妃:“贵妃怎么想起要去搜僖嫔,贵嫔又是怎么死的,可已查了?”

  贵妃缓缓地把眼睛朝我看过来,淡淡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等事,天地人都看着,总是会有些风吹草动传出来,穆贵嫔得到他们的书信证据也不稀奇。”

  “昨夜人人皆见了僖嫔提前退席,想来便是有所图谋,收买了贵嫔身边的丫头,妄图杀人灭口,后来那丫头见事态败露,便畏罪自尽了。”

  贵妃的话其实并站不住脚,僖嫔不是第一天入宫,怎么会傻到留了这么多要命的书信在身边,若是那宫女害死了穆贵嫔,又怎么可能将一封剧毒的信放在自己身上。

  刚要提出异议,贵妃直盯着我补了一句:“皇后娘娘昨夜看了那信,自然知道里头是什么内容,当时毁了去也是为着皇室颜面,臣妾昨夜实在糊涂,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一句话加上深深一礼,直接把我堵了,让我反而不好说什么。贵妃何等聪明,看昨夜到了那个份上,景熠依旧去了坤仪宫,知道一时半刻不可能扳得倒我,这件事上硬把我扯进去也十分牵强,于是干脆示了弱,卖个笑脸让步给我。

  我与僖嫔并无交情,眼前的状况是敏感时期需要速速摆平,犯不上替谁回转什么,于是只得淡笑一下,算是领了贵妃的情作罢。

  贵妃见自己得了逞,眼里泛了不可掩饰的笑意,知道这事到此也便结了,已经死了一个,这个只求速死的根本没有查下去的必要,就算有人怀疑她是个替罪羊,这会儿只要我不找她的麻烦,没人敢来置喙。

  于是见她复又堆了满面担忧对景熠进言:“只是这等事该如何处置,还请皇上示下。”

  景熠沉默片刻,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道:“单独关起来,另行发落。”

  我和贵妃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论处,并且旨意明显还是下给我的,这对于在此间主事的贵妃来说更为意外,可是却不等我们反应,景熠就迈步离开,连地上的僖嫔都怔怔地回头去看。

  坦白说,我也不懂他的意图,只是看着他走出去,。

  转头去看贵妃:“既然皇上这么吩咐,就办吧,僖嫔关起来,好好地看着,不许她见任何人,也要防着她寻了短。”

  说着我又指指那些书信:“回头把这些送到我宫里去。”

  贵妃看看自己已经没戏可唱,不大情愿地点头称是,我只作未见,低头皱眉扫了一眼僖嫔,没再说什么,心里有点沉地离开了。

  听水陌说景熠是回了乾阳宫,我本想去找他,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回坤仪宫等,不管我与他之间是不是有了什么变化,在皇宫里我必须扮演好自己该有的角色。

  不料一整天过去景熠都没有出现,也不见任何话或旨意传出来。我翻着贵妃叫人送来的那些书信,笔迹并无可疑,看着墨迹纸张也是有先有后,不像临时伪造,从里面并看不出什么端倪,字里行间那些词句都是情意绵绵。

  眼看着天色渐晚,想着他是不会来了,一日夜不眠不休的我实在是有些乏,便吩咐了人预备沐浴。下人都打发出去,将沈霖和顾绵绵给我的几种药粉小心配比了溶开,衣衫褪尽,把身子没入这充裕着药香的热水中,待全身经络舒缓着接受了外来的药力,整个人逐渐昏昏欲睡起来。

  尽管知道坤仪宫是自己的地方,又再三嘱了水陌守在外面,多年的习惯让我到底还是存了一丝戒备,意识到有人无声靠近的时候,我猛地一惊,左手下意识地一缩,才想到暗夜并不在身边,懊恼着自己竟然没有听到门窗的动静,于是忙着就要去抓衣裳。

  因着有伤,右手是搭在浴桶外头的,手边咫尺就是衣裳,不想就是这咫尺都没有够到,手才一动就被人一把抓住。

  全身立刻一紧,仰头看到的却是景熠的脸,表情有些无奈地看着我的骤然惊悸。

  即便是他,这样不着丝缕的相见还是让我有些别扭,右手被他抓着,拿不到衣衫我也不敢起身,缩在水里有点哀怨:“你非要这么无声无息地吓我么?”

  “不然呢?在门口等着你湿漉漉地跑出来接驾?”他挑眉淡笑,“你不会一点都没察觉吧?”

  我愣一下道:“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景熠显然不满意我的答案,他低头看看我,突然把手伸到浴桶的水里,登时吓了我一跳。

  然而却是我小人之心了,少顷见他皱着眉歪头:“怎么用这么烈的药?”

  我松口气笑笑:“没事,以前也都是这么用,可以恢复得快些。”

  “胡闹,”他轻声斥了句,“沈霖给你药时嘱咐的你从来都不听是吧?以前没条件循序着来,在宫里头谁还能碍着你?”

  “哦,”我不置可否地应着,眼睛看着一边的衣裳,抬眼看他,“皇上能不能……先……”

  景熠进来好一会儿我才叫出了第一句皇上,出口后两个人反而都有点不习惯,他瞥我一眼,伸手将一条擦拭身体的布巾展开来,淡淡开口:“皇后洗好了就起身吧。”

  我当即皱了脸,知道他不可能不懂我的意思,偏要来故意让我尴尬,僵持了一瞬,见他没有半点妥协,只好讷讷起身,也不去管浑身的湿漉和他手里的布巾,飞快将一旁的衣衫抓过来裹到身上。

  从热水中出来,片刻间还是有些冷的,光脚站在地上,薄薄的衣裳很快湿透,水沥沥落了一地,鞋在另外一边,景熠却挡在面前没有让开的意思,我起了心思,偏故意凑上去,想着总也要毁他一件衣裳才划得来。

  可惜才一动作我就后悔了,我这小动作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果然就见他毫不躲闪地一把捞过我打横抱起来,我手里抓着领口,也不敢挣,他低头瞄我:“皇后在害羞么?”

  怔忡片刻,忽然就笑了,双手搂到他颈上笑:“有么?”

  随着领口滑落,大半个身子露出来,景熠身上明显顿了一下,吸口气没再说什么,拐进寝室把我放在床上,扯掉我身上已然不足以覆体的湿漉衣衫,抓过薄被来给我裹上,看看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大滩的水渍在胸前和两袖。

  他佯怒着瞪我一眼,叹口气也把衣裳脱了去,坐到我身边:“满意了?”

  我缩进他怀里抱他的腰:“你来了就好。”

  他低头看我右手臂上的伤,用手轻轻地摸上去,却不出声。

  我见状把手转了一个角度,让那伤口看不见,却又被他固执地扭回来,声音听起来是少见的谨慎:“你以前——常受伤么?”

  “怎么会——”我随口道,“进宫时要验身的,一身伤疤怎么行。”

  仿佛怕他不信一般,我又补充道:“况且能伤到我的人实在不多。”

  我原意是想安抚他的些许不安,这话却没能起到作用,他语气很淡:“可惜在我身边却总会伤到你。”

  我怔一下,仰头看他,轻笑:“是啊,证明你身边比较危险,我要贴身保护你才行!”

  他的眼睛对上我的,并不说话,深邃的双眸中有着一些我太不明白的深意,我眨眨眼,复又恐慌:“景熠,能伤到我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刀剑,你知道的。所以无论你在动什么心思,都不要再推开我,我真的会死给你看。”

  “嗯——”他顺势把我压倒在床上,声音含笑,“我知道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学会了。”

  “才不——”我才要反驳,唇已被他封住,深吻了好一会儿,才又听见他的温热气息响在耳边:“行了,我知道了。”

  心情瞬间大好,我这才笑着又去回吻他,恣意汲取着彼此身体深处的火热柔情。

  窝在他怀里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惦记了一整天的事,叫他:“景熠——”

  他的声音慵懒喑哑:“嗯?”

  我犹豫着,还是开口问他:“僖嫔的事,要怎么处置?”

  他顿了一下:“你想怎么处置?”

  我抬头看他,正色道:“除非你有容她一命的理由,否则当然死不足惜!”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抚了我的背:“嗯,死不足惜,不过可以等几天,这事被揭露的时机十分蹊跷,悬在那里看看动静,对你有用处。”

  并不大明白他的意思,我还是点了头,心里泛起酸涩,原来他这样做竟是为了我。

  沉默一会儿,我低声问:“当时容成潇心里有别人,你就说你知道,现在眼看着僖嫔不轨的罪证确凿,你依然能置之一旁去想大局,对这些,你——真的不在意么?”

  他身上一僵,少顷突然翻身压住我,眼神看起来有些危险:“什么?”

  我直直的看他,言真意切:“我希望你不在意,却又怕你是全不在意的,我也不知道该——”

  我的话没能说完,景熠用事实证明,我不该问他这个问题。

  第二天一早,我和景熠才起身,就有消息传来,说僖嫔自尽了。

  景熠当即就有点火,莫不知在后宫里头,妃嫔打进宫起,身体发肤便不再是自己的,除非赐死,自尽是重罪,是对帝王皇家大大的藐视和侮辱。“算了,早晚也活不了,”我安抚着有些沉怒的景熠,“我去看看,你就别去了。”

  刚好蔡安报了乾阳宫有官员求见,景熠只得点了头,言语里不减愤恨:“回头把她家里人宣进来,也叫他们知道知道!”

  听景熠这么说就知道不会追究家里了,我闻言笑笑:“我来宣合适么?”

  这件事,虽然看起来是兴师问罪,实则大大的恩惠,由谁出面自然她家里就会领谁的情,尽管只是个五品寺丞,好歹也是上得朝堂面君的大理寺官员,不知道是否有必要给容成家添这一根柴。

  景熠淡看我一眼,道:“容成耀惦记大理寺很久了,送个寺丞给他也无妨,总好过公主三天两日进宫来催你。”

  我愣一愣,没想到他已经掌握至此,怪不得从不问我,竟是该知道的都已知道了,心里莫名有些沉,低头应着:“嗯。”

  再去延福宫,倒是我先了贵妃一步,我吩咐了人善后,要离开的时候才看到姗姗来迟的贵妃,样子竟是有些惶急,虽然景熠没有提,毕竟我曾吩咐了要防备僖嫔寻短,还是出了这种事,贵妃难辞其咎。

  看着她小心谨慎地探我,我只淡淡笑着略过,没有理她。

  僖嫔的娘被宣进宫的时候只说人是重病暴毙的,一直求着想去见女儿一面都没有获准,直到那叠书信被送到她面前,那个哀伤不已的妇人才骤然现了惊恐,慌乱着跪倒在地,却是话都说不上来什么。

  我故意迟了一会儿才开口:“夫人不必惊慌,也无需说什么,这事到了这个份上,该压的本宫已压下了,日后何去何从,想来夫人家里自有掂量。”

  说这话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表情,手里却是暗暗地握了拳,那妇人惶恐唯诺的样子看起来无比真实,不管这个寺丞官位高低,如此大的一份罪案在我手里,容成家绝对不必担心中途有失。

  “罢了,夫人回吧,”少顷,我指指那些信件,“这些,你可以带走。”

  看着她极度意外的千恩万谢连连叩首,我皱皱眉,摆手让她离去。

  僖嫔的事起得急收得也急,与穆贵嫔一起,很快由司礼监和都知监操办着发了丧,,不过不管她们各自清白与否,看得出贵妃松了一口气。

  我在一边冷眼旁观,知道整件事看似告了一个段落,实则后患无穷。

  不过比起这些,更让我挂心的是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动静的兰贵嫔,我有耐心,却不明白她的耐心来自何处,不知道这个女子究竟在想什么,或者是已经做了些什么。

  对于这一步棋,到底是夜长梦多,还是叫人暗度了陈仓,我有点没把握。

  没几日我的担忧就成了真,这日午后,水陌告诉我,玥才人求见。

  玥才人就是佳玥,当初她与佳莹一齐晋了才人不久,突然就莫名地失了宠,佳莹却破格一跃两级晋了嫔。

  “娘娘,莹嫔这些日子与端贵嫔走得很近。”佳玥请了安,第一句就是这个。

  我听了并不稀奇,从佳莹晋位的时候我就想到了,端贵嫔是那么明显的贵妃的人,景熠当初把她们俩安排在清延宫想来就是希望我看得清楚些,甚至一个盛宠晋位,一个无宠冷落都是他算计好了的,不然也不会得宠的那个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封号。

  “嗯,”我淡淡地回应,“你们同居一宫,总要对宫里主位亲近些,日子才会好过。”

  见我不领她的情,佳玥有些发急:“娘娘,那端贵嫔是——”

  “佳玥,”我打断她,“以前我说过,既然你们提前入了后宫,便要按提前的办法来,莹嫔寻了她的路,生路死路不好说,好歹是摆明了立场在拼,你图什么我很清楚,我也能给你办得到,但你总要给我看看你的价值。”

  佳玥愣一愣,咬了唇不语。

  我也不急,看了她一会儿,刚要打发她离开,她却突然道:“兰贵嫔时常入了夜与端贵嫔相见,有时两人还一起到金禧宫去,都是避了人的。”

  轮到我一怔,少顷眯了眼睛:“既然是避了人,你又怎么知道的?”

  “如娘娘所说,”佳玥仰起头直视我,并没有用妃嫔自称,“奴婢也是摆了立场在拼的。”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