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不愿离去

小说: 狐妖大人求下嫁 作者: 凡一 字数:2029

  司寒毫无防备,轻飘飘的一句话传入耳中,却似一柄长矛射进了胸膛,瞬间便毫不留情的将他的心捅了个穿。

  他浑身僵硬似铁,咬破了舌头努力维持清明,方才保住心中那一小块光明不被黑暗吞噬。

  甘心么?

  自是不甘的,可他又能如何?

  吞下一口舌尖血:“你有何打算。”

  他面上太过镇静,千孚丝毫不曾察觉:“我先前说这结界至少是妖圣级别的大能所造,若无意外,只凭我一人之力定是无法撼动,可我如今活着出了阵,便说明结界极有可能已经松动,这是个好时机,若你我联手寻出阵眼,未尝没有破阵之法!”

  多好的主意。

  寻出阵眼,破阵而出。

  寒风突然凛冽,夹着悠悠白雪翻卷着砸向人脸,白发飞起遮住了视线,瞧不见一切。

  哪里需要这般麻烦,只消他踏出去便可。

  司寒望着蒙蒙白雾,想象着外头悲欢离合的人间,突的笑了:“可我不愿离去。”

  小雪貂乌溜溜的眸子盯着他苍白侧脸,清晰地察觉到衣袍下的肌理绷紧的厉害,偎着的臂弯甚至还在隐隐发抖。

  千孚愣住,怀疑山风太大卷走了声音:“甚么?”

  他转过头,淡金色的眸子寒凉彻骨:“我说,我不愿离去!”

  他仿佛回到了初见,神色之间全是拒人于千里,眉眼之上隐约覆出一层冰霜,冷冽的教人胆寒。

  千孚理解不能,许久才找回自个儿的声音:“为何不愿离去?”

  为何?

  司寒恍惚一瞬。

  年幼时他日日不能安眠,一闭眼便是漫天的血海与歇斯底里的哭嚎,念无数遍的静心咒也无用。

  师傅说他心魔已生,若沉湎于仇恨太久,终有一日会被吞噬。他如困兽犹斗,求助无门,于是有一日,他问师傅:

  为何他一族仁义和善却要遭受灭族之灾,数千族人被啃食殆尽最后连块血肉尸骨也没能留下!

  为何母亲藏起他时命他发誓此生不许报这血海深仇,即便他日日夜夜在仇恨之中解脱不得!

  为何他要像个胆小懦夫一般囹圄在这雪山之中,千年万年乃至一生皆要躲藏此不得离开一步!

  五界之中皆道人族贪婪狡诈,可那些妖魔鬼怪又能强到哪去?!他气极,他怒极,他悲极,他恨极。恨不得将那一张张贪婪恐怖的嘴脸撕成碎片,教他们堕入无尽炼狱,饱尝真火焚烧之苦千万年,永世不得超生!

  他几近嘶吼,愤怒难当。

  向来如老顽童一般的师傅头一回那般严肃,甚至几近冷漠的开口:‘仇人千万,你能杀几何?世间万事有可为有可不为,这便是你的不可为。你背负太多,你必须活着,即便苟且偷生,也要在世间一角好生藏着,留住这条性命。’

  只这一句话便浇灭了他的怒火,五脏六腑,凉彻心扉。

  呵,没错,苟且偷生。

  垂下眼,眸中划过讽刺:“此处甚好,我为何要离去。”

  他面色淡淡,仿佛真是这般想。

  “不,不对,”千孚蹙眉,极其认真地盯着他,“我不会瞧错,你明明向往雪山之外,怎会甘心永留在此。”

  方才说起人间事时瞧得分明,司寒眸中满是羡慕之色,明显不喜待在此地。既向往,何不离?

  “不过是你自以为罢了。”司寒压下唇角,转开了眸子。

  千孚自是不信,抓住他的腕子,掷地有声:“你心中究竟顾忌甚么?又或者,你在怕甚么?”

  “我有何可怕!”他扬手挣用力脱开来,冷声道:“此山进的来出不去,你若不甘,自可一试!”

  千孚僵住,桃花眼微微睁大,有些愣怔。

  司寒转开了头不再瞧,只抿紧了唇:“我言尽于此,告辞。”说罢转身离去。

  他脊背挺直,飘落的白雪在肩膀上落了一层,与白发几乎融在一处,寒风掠过,吹起他鸢尾紫色的外袍,莫名孤寂。

  那日之后,司寒再不曾出现,连带着小雪貂一起,仿佛消失了一般,只余风雪依旧。

  寂静之中的日子总会尤其的缓慢,一刻觉着像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便觉着像一日,一日又仿佛是一年。

  不过五十年罢了,却能教人觉着似是过了五百年甚至五千年一般的漫长。

  这日一如往常不见红日,诺大的雪山除了风号再无他声,千孚在山顶之上望着缭绕的白雾,只觉头大的厉害。

  这些年他用了许多法子,至今连阵眼也未能寻到,原以为结界已经松动,还曾试图用灵蝶与父亲传信,谁知才进阵中便被风刃割成了碎渣,说是固若金汤也不为过。

  他至今也未能想通这光秃秃的雪山有甚么可顾忌的,能教司寒熬了两万年仍不愿离开,也不知当年哪句话刺激了司寒,说不见便不见,他如今一头茫然,连个询问的人也寻不到,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心中好一番抱怨,不曾想不久之后,正主竟主动寻了来。

  那是个与往常一般的日子,他再次尝试突破瓶颈,仍旧是失败,便打算去山脚再看一眼,甫一推开房门,瞧见司寒正站在他门前,大约已呆了些时候,面上隐约带着纠结。

  说来难得,他还是头一回瞧见性冷如司寒露出纠结的模样来,实在意外的紧。

  司寒被抓个现行,抿着唇角有些难堪,强自木着一张脸开口:“娑魔花开,我来寻你。”

  千孚懵了懵,绞尽脑汁许久,终于想起还有一个娑魔之约,一时间竟不知作何感受:“你消失数十年,再次现身只为此事?”

  “约定不可违。”司寒担忧他为上回之事不愿相见,强调道,“先前说好的。”

  千孚大约知晓他为何面带纠结了,向来是怕自个儿出尔反尔,不愿履行当年的约定,便忍不住笑了:“我既应下,自不会食言。”

  见他笑颜,司寒终于放松了心神,又闻他道:“这些年我踏遍雪山,对于结界中的阵法,正有些事要问一问你,现下可方便?”

  司寒眉眼渐冷,大好的心情霎时消灭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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