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寒愣住：“何至于如此？”
“是也，长老悲极，众人哀叹，何至于如此？却不知，翠鸟虽为低智之禽，却也是有悲欢喜乐。”
司寒凝眉，仿佛懂了些甚么。
千孚敲了敲桌子：“恕我多言一句，你这貂儿甚有灵气，大约也比旁的飞禽更敏感些。我瞧它倒是极为粘你，许是觉着被你冷落了去，故而生了些性子。”
司寒仍未有什么动作，扯了些别的来说。
只是之后总有些神不守舍，显然心中多少有些记挂。
他瞧得分明，稍逾片刻后，故作惋惜：“如今天色已晚，我还有些要事待做，便不留你了。”
司寒仿佛正等着这话，也未客套，顺势站起身：“今日便先到此，改日再来拜访。”
他撑起身子正待开口，又被拦住：“不必相送。”
说罢便抬脚离去，只是那脚步匆匆的，到底透出了些焦急来。千孚在门内瞧着，终是忍不住摇头笑出声：不仅是个冷清的，还是个嘴硬的。
不过也不知寻到没有，总归之后很长一段时日，司寒与小雪貂皆不曾来过，千孚也是清闲，日日只剩下安静养伤。
司寒那药的确效果甚佳，外敷内服之下，体内寒气很快被驱逐殆尽，身上伤口也已大多愈合，只剩下手臂上那条深可见骨的割伤好的慢些，于平日里动作并无妨碍，而惊奇之处便在那药仿佛有锻体之效，称为灵丹也不为过了。
于是千孚寻思着得主动道个谢，可是先前见了两回皆不曾想起问住处，如今要道谢也显得有些……唔，一筹莫展。
他可不是个耐得住的性子，要他安生等着是绝不可能，干脆出门自个儿去寻，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倒真教他寻到了一座院落。
那院落坐落在一块石顶之上，石顶约有数十丈宽，形状像极了乌龟的壳，独独凸起圆滑无棱，周围除了点点白雪便是荒芜一片。
再看那院落，朝外的墙壁破破烂烂，已被风雪腐蚀了一层，露出里头灰白的石块。院门是红木所做，左侧一角似是被甚么利器割过，齐整整的缺了一块，山风成兜的往窟窿里钻，发出‘呜呜’的吼声。
走进了些正要细瞧，却见里头走出个人影来，那人跨出坑坑坑洼洼的门槛，然后回身将破败的木门小心关紧，玄衣白发，正是司寒。
挥挥手喊道：“司寒！”
司寒猛地转身，待瞧见他，疾行几步走到跟前，目含不悦：“你怎来了此处？”
他怔了一瞬：“不知你住在何处，随意走走……”
司寒眉目微缓：“此处是我供奉父母灵位之地，平日无人到此，乍一见你太过惊讶，实在对不住。”
“原是如此。”他了然，“我本就是专程寻你，你若有空，不如说说话？”
“正有此意。”
二人离开小院，于山道上缓步走着，千孚先开口：“怎的今日未见小雪貂？”
这俩向来是焦不离孟，如今瞧不见另一个身影，难免疑惑。
司寒以拳掩唇低咳一声：“今日不便令它跟随，便未带上。”
上回听了千孚所说的翠鸟之事，他心下担忧出门去寻，走了几个常去之地，最后行到后山凉阁，瞧见那团雪白窝在阁中的软榻里，小身子团成一团瞧不见脑袋，令人觉着格外的忧愁。
他瞧了一会儿，到底抬脚走上去，破天荒的说出两句软话。
说来倒也奇的很，向来傲气的貂儿瞬间被顺了毛一般，竟露出一种甚至能称得上‘满意’的神情来，着实教他叹为观止。
便是今日也是，他道要出门祭奠，小雪貂如往常一般充耳不闻，作势要跟来，他灵机一动，遂试探着哄了一句，果然，小雪貂立刻便软了架势，这才有现在之景。
好在千孚也未再纠结此事，说起正事来：“那日你走得急，未能来得及问你所住何处，如今想道个谢也不大容易。”
“大约痊愈了罢。”司寒知他伤势几何，给的药也是约莫着量给的，算算时日也该差不多了。
“正是。你那日所赠之药着实神奇，不仅驱除了寒气，还巩固了我体内经脉，如今已是比先前还要强上许多，”说着又有些疑惑，“不知那丹药是何名字？闻着药香味儿隐约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大明白。”
司寒不动声色的盯着他，似是要瞧出什么来：“是由娑魔葵与桑芷等八种妖草混合而成的丸药，可驱寒毒，着重修复灵脉，锻筋固本，于妖体大有裨益。”
他恍然：“原是桑芷！多年前我曾用过此药，怪不得觉着熟悉。不过娑魔葵倒是意外，听闻此草极为娇气，大多生于灵气充沛之地，甚至有道离了往生门便不得成活的说法，莫非雪山之中还能养出娑魔葵来？”
传说黄泉开满彼岸花，而往生便是娑魔葵，只因往生门是纯洁魂魄经过时的最后一刻，灵气最为浓烈，故而生生不灭，而一旦离了往生门便会迅速枯竭，实为难养。
他眸中带着讶异却目光坦荡，不似有邪佞心思。
莫非果真不知？
司寒掩下疑惑：“的确娇气了些，不过养活几棵却也算不上件难事。”
何止有些娇气，娑魔葵根茎脆弱，枝叶敏感，若无充足灵气会生的尤其艰难，故而便干脆自绝灵根免得受罪，他与师傅当年花了近千年才养出一块灵气尚算充足的地处来，这才有今日的娑魔葵。
只是件件皆是隐秘，个中曲折不可为外人道也罢了。
千孚知是谦虚，养出‘几棵’娑魔葵可不是上下嘴皮子动动便能成的，由衷赞道：“倒是班门弄斧了，我虽不大懂这些个草药，却也大约知晓要养活这些个出了名儿娇气的妖草，必是要花一番心思的。”
说着行到了一座凉亭处，司寒请他坐下：“虽花了一番心思，如今劳有所成，也算值当……”
正说着，忽见一道白光奔来，下意识接住垂头一看，正是今早被丢下的小雪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