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近乡情怯

小说: 狐妖大人求下嫁 作者: 凡一 字数:2021

  少年面皮涨红,他自是记得自个儿当日那些话,想当初一心当公子是做着那等子营生,还试图将其拉上岸来,如今才知原是一场误会,真真是个大乌龙!

  “对不住,我实在不知……”

  “你自然不知,尊主那日听了你那一派胡言,与咱们老爷气了好大一场,近十日不曾言语一句!”小厮甚是气愤,缓了缓道,“罢了,与你说这些个作甚。”

  于是这一路再没有言语,一个时辰后二人行到了十里外,果真见到一座破落的佛陀庙。

  少年跳下马车奔进庙中,正瞧见面目慈祥的佛陀下,父亲伏于地上动也不动,大惊之下忙疾步上前,待发觉只是昏迷后,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如今他才算是彻底信了那小厮所言:公子真真是有着大神通!

  那头千孚已是把这事忘了个干净,待得日暮十分小厮入馆回禀,他方才想起还有这么一茬。

  “办的如何?”

  “禀尊主,那少年的父亲果然在佛陀庙中,如今已是接了回去,不过,”小厮斟酌着开口,“小的瞧他父亲似是死气缠身,只怕命不久矣。”

  他动作一顿,微眯了眼:“此话当真?”

  小厮仔细回想,点点头:“小的瞧得真切,的确是死气缠身,至多只有两日可活了。”

  倒是可惜。千孚想着。

  晚间朗书来寻他下棋,他说起白日之事,而后道:“也不知他父亲是个什么人物,竟能知晓皇宫事,只是如今命不久矣,可惜了。”

  朗书盯着棋盘:“阎王要人三更死,哪敢留人到五更。”落下一子,“少主可说说他父亲之事,说不得小妖正知晓一二。”

  他蹙眉想了想,却发觉所之甚少:“只知是个常年患病的,”凝神片刻,“是了,好似在城外有座私塾。”

  常年患病,且在城外有座私塾?

  “那位先生的确是个谜,”朗书笑道,“据说是十几年前突现姑苏城,却无人知他姓名,只知有些学识、功夫尚可,没两日便收了个乞儿,大约是少主口中的泥人儿小贩罢。随后那先生便在城外开设了私塾,专教养些穷苦人家的孩童,也因了此,十数年来名声甚是不错。说来可惜,听闻那先生十几年前还是个俊美男子,引得一众女子倾心不已,不过到底是身患重病的缘故,正值不惑之年却硬生生折磨成了七十老朽……”

  脑中忽的有什么事一闪而过,朗书猛的顿住,目光有些惊异,许久方才迟疑道:“小妖数年前见过那先生一回,那时尚且不如现下苍老,仿佛与少主的画中之人有些许相似……”

  千孚一僵,眸光隐隐颤抖:“果真?”

  朗书有些迷茫:“若看半张面貌轮廓,大约是有些相像的,不过那时老先生已被病痛折磨良久,相貌老态,许是小妖认错也说不定。”

  他猛的站起身,棋盘被带着抖了两抖,黑白棋子滚落一地,大好的棋局顷刻尽毁:“是与不是,去一趟便知!”

  今日的夜亮的不同以往,千孚一路踏风而行,不过片刻便寻到了檀木所在之地。

  眼前是一座稍显破落的小院,左侧那间正点着一支黄豆大小的烛灯,火苗于窗子上隐隐摇曳,映出半个人影来。

  他站于院中瞧着,喉间紧张地动了动,竟有些‘近乡情怯’之感。

  紧闭地门忽的从内打开,他躲避不急,被人瞧了个正着。

  “是公子啊……”少年喃喃道,望过来的目光呆滞不移,月光映的面色隐隐有些苍白。

  他僵了一瞬,尽量镇定地开口:“令尊与我一个旧相识有些相似,故而前来看望。你父亲可歇了?”

  对方仿佛缓过了神来,张着嘴盯着他瞧了半晌,泪珠子忽的夺眶而出:“家父……家父他……”

  不祥之感陡升,千孚冲进屋中,却发觉里头半丝活人的生气也无。

  他看向榻上之人,那人形容枯槁,满头华发,身子直挺挺地躺着,灰白的面色透着几许安详,仿佛不是被病痛折磨而死。

  实在眼熟的很,他脑中一片空白,拼命地回想许久,猛地记起竟是初出谷时那位为他指路的老伯。

  一时间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原来,原来他二人早便相遇!

  几乎寻不到自个儿的声音,唇瓣蠕动片刻,哑声道:“何时没的?”

  许是因见到了相熟之人,少年憋了半月的惊恐、懊悔、悲痛通通倾泻而出,泪水爬了满脸,抽噎道:“一个时辰前,父亲道想吃些红薯膏,我去做……回来便没了……”

  他微转过头,瞧见一旁桌上摆了碗腾着热气的红薯膏,心中复杂难辨,竟不知该悔自个儿晚了数月还是该悔自个儿晚了一步。

  如今连魂魄也不在了,往生咒根本无处可施,下一世他又要到何处去寻?

  恍惚间想起今早做的那场梦来,犹如上天的警示。

  ‘不必追,不必追。’

  三个字犹如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他全身罩住,勒的他气闷不已。

  若此人果真是那一世所遇的恩人,那这番情境便是天意与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当年他便是追不上,如今重来一回,却仍是如此,他二人前世的因缘便果真浅薄至此吗?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千孚猛的后退两步,接受不能。

  一旁的少年犹自哭泣不止,似有无数和尚在他耳边念着经文,更是吵得他头痛欲裂。

  “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什么红薯膏,我不该去的……我阖该守在床前寸步不离才是!父亲那些个话原是在交代遗言,可我竟丝毫不曾察觉……”少年心中无尽懊悔,恨不得扇上自个儿两巴掌才可缓解心中悔恨。

  这半月来父亲汤药不断,家中银钱所剩无几,本就拮据的家中更是揭不开锅,前两日他还想着找个给人做工的活计挣些银钱,谁知转眼人便没了。

  父亲定是知晓自个儿命不久矣,不愿拖累他才离家而去。那般远的佛陀庙,父亲该是抱着何等难过的心思去了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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