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太祖皇帝先前做将军的时候有一位原配夫人，孝贤皇后是前朝的末代君王指给太祖皇帝的。因为孝贤皇后抢了正室之位，所以太祖皇帝从没给孝贤皇后好脸色看。”
冯钰笙注视着湖面上一曲舞罢的女子微微鞠了一躬，耳边掌声雷动，林轻屿的声音也停了，过些时候冯钰笙又问林轻屿，“那后来呢？”
“后来么……后来太祖皇帝揭竿起义，途中遭遇追杀，是孝贤皇后只身一人拦住敌军，为太祖皇帝争取了时间。”
“太祖皇帝终于坐拥了江山，想寻孝贤皇后的尸骸却不得踪迹，直到有一年太祖微服私访，路过一座山谷，见山谷内长了一片虞美人，看着像极了当年将军府内孝贤皇后侍弄的那些，终于在一片花海里发现了被花蔓缠绕的白骨。”
“佳人白骨花间卧，将军铁衣大漠骋。
万古长嗟叹如此，王座屹立血泪斑。”
冯钰笙忆起太祖皇帝却有这么一首诗，又想到或许孝贤皇后到最后是否也没能得到太祖皇帝的爱不禁连连在心中叹惋。
林轻屿剥了颗核桃，拉过冯钰笙的手将果仁放在他的掌心，“孝贤皇后虽未做过皇后，但她是真正与太祖皇帝打天下的一代女中豪杰，百年之后人被世人铭记，不只是因为太祖皇帝的爱，更是大兴有她绘下的千秋。”
冯钰笙微笑着点了点头，抬眸时刚巧对上林轻屿不及遮掩的眼神，专注而深沉，装着快要溢出来的温柔。
林轻屿自觉失态，连忙闪避，内心惴惴不安。
冯钰笙佯装不曾察觉，按下心中的疑惑，神色如常地问：“林兄你可知凌波微步的奥秘？”
“并不知晓。”
“只消在这湖中事先装上木桩，舞姬轻功了得便能作翩跹之姿。”
“原是如此。”林轻屿仍是不敢直视他，只能一个劲地捻花生，就着琼浆嚼碎了往肚子里咽。
小满过了，天气越发热起来，詹瑄回来时身边只跟了一队林轻屿在茂城的亲兵以及一位女子，长相颇具异域风情，小辫编成一股一股的，彩色的细线夹杂其中，很是特别。
陆灏及其余人等没再南下，其中缘由万千，詹瑄也没一一道来。那女子似乎极不情愿跟在詹瑄身边，见了林轻屿也只是懒懒地点了点头便算是打招呼，林轻屿倒是一把揽过詹瑄的肩头，嬉笑着道，“你和她一路感觉如何？”
“呵，若不是你派她来找我，我估计她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冯钰笙大大方方走到女子跟前，“在下冯钰笙，敢问姑娘芳名？”
“她会理你倒是奇怪了，小殿下你知道这位姑奶奶什么来头吗？我跟你讲……”
詹瑄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所打断：“瞿鹰。”
冯钰笙怔了怔，反应过来道：“你和那只鹰叫同一个名字么？”
瞿鹰惜字如金地道：“是。”
詹瑄被打断得极为不爽，“姑奶奶你能有点礼貌吗？”
瞿鹰给了他一个眼神，以示自己不屑于搭理。冯钰笙倒是对瞿鹰颇有兴趣，安置完两人后还偷偷跑去林轻屿那里，询问瞿鹰的身份。
“按理说她是楼兰的公主，但你也知道楼兰水源枯竭，已经王国数十载了，她便是最后一位楼兰国王的孙女。”
“瞿鹰便是她训出来的吗？”
“没错，不光如此，她与生灵有独特的交流方式，与她相遇之时我有幸见到百鸟齐鸣之景。”
黑发胡装的少女坐在白杨树上，仰望着苍茫的天空，身边飞鸟芸集，跳跃在她身边的枝桠上。
——
“你之前明明知道俞振飞和尹墨雪青梅竹马，还推荐他去看守，”女人将一碗阳春面搁在桌上，“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宁徽夹起一筷子面，边吹遍往嘴里送，脸上还带着傻笑，“嘿嘿，坑他呗，还能安什么心。秀秀，还是你做的面好吃，我这些日子日思夜想。”
“日思夜想的只有面？”女人撅嘴，眼角却弯弯的。
“当然不是，最想秀秀！”
“这还差不多。”女人迈着碎步，石榴裙晃晃悠悠，“你做什么我都是不管的，只求你不负我，我就安心一辈子。”
“我宁徽绝不负你。”宁徽阁下碗筷，握住女人放在肩上的玉手。
女人咯咯笑个不停，脆若银铃。
当晚，冯钰笙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位白衣女子坐在一块巨石上，周围青林翠竹，雾气缭绕，仿佛是下意识地，冯钰笙找不到丝毫紧张感，他走到女人身后，问道，“你……”女人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回头，而我淡淡道，“我在等一个人。”
“那你，等到了吗？”
女人似是轻笑一声，“等到与等不到，其实并不重要了。”
“为何？”冯钰笙疑惑。
“见与不见，我就在这里。在与不在，他都在这里。”女人转过身，用手指了指胸口，清秀的面容让冯钰笙大胆猜测，这便是孝贤皇后郑灵鹤。
“你看，他来了。”
冯钰笙循声望去，一位龙袍男子走了过来，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看清面容，冯钰笙便已经悠悠转醒。窗外夏雨倾盆，芳菲被雨水打湿后香气都是淡淡的，冯钰笙青丝披肩，睡眼惺忪地缓缓支起身子，飞檐还挂着一串串晶莹的丝线。
“殿下，你起了吗？”
“啊，刚起。”
“尹老爷已经带着小满一干人在房内等你了。”
“我马上过去。”
小满是尹墨雪给孩子起的小名，如今不过一个多月，刚办过满月礼，冯淰琴已将一切打点妥当，备好马车在尹府后门。冯钰笙别过尹清玄等人，走出厅堂，林轻屿就立在绿荫下等候他。
“和你说些什么了？”
“无非是请多珍重之类的。”冯钰笙跳上马车，“林兄你和我坐一辆吗？”
“不了，我同詹瑄一道。”
冯钰笙顿了顿，想到近日林轻屿种种行径皆是躲避自己的，忽然有些希望自己能在这些事上永远做一个傻子。
雨，还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