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衣服脱了。”范铖祁对郑念说道。
郑念不疑有他。处理伤口自然是要脱掉衣服的，于是便大大方方地脱下了自己的上衣。
范铖祁用沾了热水的毛巾擦去了郑念背上多余的血迹。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郑念似乎感到范铖祁在为不可察地颤抖。
错觉，一定是错觉！
绝不可能是因为看到自己的伤口而觉得骇人什么的。莫说这番伤的并不重，便是更重的伤，范铖祁他自己又不是没有受过，也不是没有见过，都能做到一派云淡风轻面无表情，怎么可能这点伤都见不得。
所以范铖祁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今天如此奇怪？问也不问他为什么出现在南山下。
替郑念包好了伤口，端起那盆被染红了的水，又一言不发地想要离开。
“义父！”
郑念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诡异地气氛了，只得开口叫住了范铖祁。
他宁愿自己认错，然后让范铖祁罚他一顿！打一顿都行！不说话算个怎么回事啊！
范铖祁身形似有一僵，顿住了脚步。
“那个……今天的事情，我没有想干什么，就是好奇，就想跟你去看看，看看你要干什么。不过我没跟上！你走的太快了，然后我就自己瞎走，结果就……看到了大伯。我不知道你也在那里。”
也不知道范铖祁信不信。但郑念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方法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也不算说谎。
范铖祁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藏了太多的情绪，让郑念有那么一瞬的想躲。
范铖祁开了口，问的却不是他的目的。
“你母亲之前和我说过，你因为小时候被绑架过，所以从来不敢一个人走夜路。为什么今天敢出去？”范铖祁问。
“啊？我……那是小时候嘛！我就……一个人待在客栈里，更害怕，所以就……”
戚寻山还怕一个人走夜路么？
这么大的人了。
然而范铖祁在听到了这个答案之后，却死死地盯着郑念，像是要把他看穿。
为什么范铖祁会是这个眼神？完全不像以前他看戚寻山时的眼神。
“你……”范铖祁盯着郑念看了许久，才再次缓缓开口，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又像是在期待什么，声音竟是有些沙哑：“你刚才，看到他们怎么交易了？”
“看到了。”郑念不知这一句是什么意思，只有老老实实回答。
“都是一群低贱的畜牲罢了，合该被买卖。”范铖祁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而郑念，却被这一句话激怒了。
他怎么能，怎么可以这么说？
“万物有灵，谁又生来低贱？他们为什么低贱？”郑念好不退避地直视着范铖祁，目光凌厉。
听完这一句，范铖祁夺门而出。
看着门在范铖祁身后关上，郑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范铖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怎么能……那年，他离开潜龙渊之后，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为什么一切都变得这么面目全非？
还有，范铖祁怎么了？为什么今天一整个晚上他都那么奇怪？
郑念趴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方才，他就怀疑范铖祁有没有受伤。虽然觉得那些人里面没有能伤的到范铖祁的，但他今天的情绪看起来实在是有些激动了。难不成真的受伤了？
管他呢！范铖祁那样的魔头，若真和吴旭或是那个斗篷人斗起来了，那才是狗咬狗，好看的很呢！
非要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怎样……都是活该。
可范铖祁毕竟救了自己……
不对。郑念想。他救的，是女魔头戚思雁的儿子戚寻山，不是他郑念。如果换做是自己，范铖祁一定不会救他的。
就像那天在悬崖上，看着自己坠落崖底。
然而郑念还是躺不下去了，起身敲响了范铖祁的房门。
“谁？”范铖祁闷声问。
“是我，义父。”
过了很久，房间里才传来了下床的声音。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范铖祁站在一片黑暗中，郑念抬头，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一个人有点怕黑，想和义父一起睡。”一时冲动就跑了过来，敲了门才想起来莫名其妙跑过来，都还没有编好理由，只好再一次涌了这个之前用过的拙劣的理由。
都敢一个人出去乱跑了，还说什么自己怕黑？郑念做好了被骂回去的理由。
然而范铖祁沉默片刻，居然闪身让开了，示意郑念进去。
“？”郑念有点懵。
范铖祁今天真的有点不太对劲！
“义父，你是不是受伤了？”郑念问。
“没有。”范铖祁关上了门，率先上了床，睡在了里面，给郑念留出了足够的位置。
上次他用这个理由的时候，范铖祁只许他在外间睡一晚上，怎么今天竟然允许自己躺在他的旁边了？
郑念有些悚然，但却也不敢发问，只得默默躺在了范铖祁身边。
虽然心中千头万绪，但一挨到枕头，郑念还是立即便进入了梦乡。可范铖祁这一觉，睡的可就不那么安稳了。
范铖祁原本就睡得不怎么沉，到了半夜的时候，郑念皱着眉头嘟嘟囔囔，一下便把范铖祁惊醒了。
见到郑念眉头紧皱，浑身滚烫，似乎是很难受的样子，范铖祁连忙去探郑念的脉门。
只可惜，范铖祁不通医术，只能探出郑念此刻体内气息紊乱，内力四处流窜，别的却也探不出什么了。
折腾了大半宿，此刻天也蒙蒙亮了，范铖祁便不再躺着，蹑手蹑脚地起了身，却又不放心将郑念一个人留在客栈中，便下楼找了小二，给了些银两，让小二去找个大夫来。
郑念皱着眉头躺在床上，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昨日他的计划的确是被郑念全然打乱了，但他一点也没有心情去追究郑念的责任，因为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他想要确认。
而如今也已经确认了。
有人敲响了房门。范铖祁以为是小二找来了医生，便没有多问，直接打开了门。
而门开后，站在门口的却是吴旭。
“大哥？”
“昨天晚上劫走郑念的那个人，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