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尔谦用叉子挑起巧克力熔岩，咬了一口，爆浆顺着切口处流淌下来，粘在他嘴边，脏脏的，又有种说不出的诱动，看的靳霖咋目。
“我妈妈是律师，在界内很有名的，尤其是经济案件，全国很多大型企业有棘手的案子都会去找她，从我记事起，我妈妈就很忙，她不会像其他妈妈那样，周末带上孩子去郊游去游乐场，我的周末都是在她办公室里度过的。”
王尔谦的妈妈是律师？靳霖觉得大概王尔谦的个性很像他妈妈吧，严谨、认真、冷感。
“你小时候都没去过游乐场？”
“很少去，记忆早就模糊了，”王尔谦的回忆绵长了：“我的空闲时间都是帮我妈打下手，帮她查资料，哈哈……那时候觉得很烦，甚至会生气，可现在想起来好珍贵。”
“你妈妈的车祸是在海城发生的？”靳霖问。
“嗯，”王尔谦点头，视线开始不清晰：“那天晚上她在事务所加班到很晚，因为第二天有个重要的案子要开庭，夜里两点多在驾车回家的路上发生交通意外，送到医院时已经来不及了，内脏破裂，在ICU待了不到二十四小时就……”
交通意外？
“是疲劳驾驶吗？”工作到那么晚，靳霖第一个能的想到的只有疲劳驾驶。
“不是，”王尔谦摇摇头：“后来去交警队看了监控，我妈的车是正常行驶，在十字路口被一辆闯红灯超速驾驶的小货车撞了。”
“肇事的驾驶员找到了吗？”
“不用找了，驾驶员是个严重的癫痫病患者，那次事故是他驾车过程中癫痫病发作，撞到我妈的同时他自己当场就死了……”这简直连讨要说法的地方都没有。
其实靳霖在一个月多前得知王尔谦母亲过世的消息时，他意识里更多是倾向于病故，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离奇的车祸事件。
“那你为什么要转学来北京？”
“因为华叔叔——”王尔谦牵强的笑笑：“他是我妈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也是她的男朋友，他让我一定要来北京，大概是想让我接受更好的教育吧！”
“都高三下学期了，剩一个学期转来北京……这不更容易影响你？”
“或许也是想让我远离海城这个伤心地，振作起来专心应付高考。”
这是靳霖第一次跟王尔谦谈心，他觉得王尔谦会主动告诉他如此隐秘的私事，可能有喝高了的因素，但更多原因应该是他比较信任自己，所以对于以前的恶行，他心里又多了几分惭愧。
靳霖抬起酒杯，郑重其事的说：“以后，由我来守护你。”
这句话就像在宣誓责任，听的王尔谦莫名感动，没人知道他这几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内心的孤独和溶在血液的悲伤陪伴他所有白天黑夜，他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只能在没有人的地方偷偷缅怀啜泣，然后擦干眼泪，披上冷漠的躯壳，回到教室继续上课。
身边所有同学包括老师，都被他在学习方面的天赋震慑，都认为他是个独立且强势的人，但谁都不知道他的内心早已被摧残的摇摇欲坠，若不是妈妈的遗愿一直支撑着他，他早已摒弃自己，一去不复返了。
“嗯……谢谢……”王尔谦再也压制不住了，两行眼泪就像被崩开的水闸，哗哗的流下来，止都止不住。
王尔谦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拒绝，可能是当时靳霖的话恰到时机的托住了他刚好垮塌的心，及时给了他一种原来他还可以有依靠的安全感。
靳霖伸手帮他擦去眼泪，灿烂的笑道：“王老师，帮我看看作业呗！”
他一连发了好几条微信在王尔谦手机上。
王尔谦吸吸鼻子，拿出手机一看，靳霖这懒家伙把作业全用手机拍下来发给他了。
他边翻看图片边拖着重重的鼻音数落道：“怎么不带作业本啊，拍下来看好麻烦，我要怎么改？”
“不用改。”靳霖很有信心。
“放屁……”
突然，王尔谦的手在滑到某张照片时停下来了，指尖缩了一下，就像被烫到一样，然后注视着那张照片，凝视了好久。
这张照片跟前面几张一样，都是写在作业本上拍下来的，唯一不同的是，之前那几张写的是英文习题，这张上只写了一句话——“be，my，boyfriend~”
王尔谦心脏像被狠狠跺了几脚，他好像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又不敢确定。
“这是什么？”他抬头问。
靳霖脸上一贯洋溢着少年的意气风发，只是这时候又多了一丝羞赧：“这道题我思考了好久都得不到答案，你能给我答案吗？”
……靳霖真的是在跟他告白。
王尔谦心跳很快，捧着手机的手不住地在屏幕上剐蹭，咬着嘴唇有些无所适从，靳霖今天的行为一看就是有策划有预谋的，但他居然动心了。
“上次我跟你说过，我再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你要给我答复。”
“你想要……什么答复？”王尔谦的烧得慌，不知道是喝酒的原因还是因为靳霖出的难题。
“跟我在一起，做我男朋友。”靳霖说的很直白，也很确定。
“两个男人怎么在一起？”对于跨性别交往这种事，王尔谦还是有些谈虎色变。
“喜欢就能在一起，跟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靳霖握住王尔谦的手坚定的说：“如果你不喜欢我，我无话可说，但我知道你对我也有感觉，你并不讨厌我，对吗？”
“我……”王尔谦的内心被靳霖全面解剖了，而且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他并不讨厌靳霖，不仅不讨厌，还有那么一点惦记。
“我想跟你在一起，除了因为我喜欢你，更重要的是我想名正言顺的照顾你、对你好，我肯定不会影响你学习。”
王尔谦也是个寻常人，在十七、八的年纪有人对自己说出这种带有责任感的承诺搁谁身上不动容？何况对方是靳霖。
靳霖在他人生低谷时期以一种破壁而入的姿态闯进他的生活，在把他摧毁得土崩瓦解的时候，又以破竹之势迅速把他从苦海中打捞上来，瞬间转性充当起他的勇士，整个过程很戏剧化，太多大喜大悲让王尔谦不止一次以为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就是一场梦。
“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就接着努力，直到你同意为止，我不会放弃。”靳霖撒娇似的拉着他的手：“答应我吧，好不好？”
王尔谦是第一次从靳霖眼中读到这么笃定的眼神，跟他见过的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靳霖大相径庭，毫无疑问，这个时候的靳霖更得人心。
心潮在王尔谦胸口一波一波的涌动，仿佛随时会从口中溢出。
他微微颔首，轻轻说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