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水纹珍簟思悠悠(叁)

小说: 山河不喜 作者: 束棘藜 字数:2007

  “将军与娘娘里外勾结。”林寒简洁道。“将军承诺,若为新皇,必留娘娘在身边,给她位份,此生不相负。”

  里外勾结倒是不错,是个人也能猜得到。阳光直射下来,细尘清晰可见,赵小舟伸手拂了拂膝盖,盯着沾染在膝盖上的灰尘飞到空中去。垂头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父亲做皇帝之前的一些事他不是很清楚,但做皇帝之后,他再没了母亲保护,便只能四处留心。父亲后来又纳了很多女子,但他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前朝的人。

  赵承照杀光了所有知道他秘密的所有人,所以……赵小舟从未在新宫见到旧时的德妃娘娘,从来不是巧合,注定这辈子也不会的。

  赵小舟抬头,面色开始变得严肃起来,正色问道:“那么后来呢?”

  “后来?”林寒反问,接着慢慢说着,像是又同时在一边想着,“后来,听说将军称了帝,以假死的方式带娘娘入了宫。”

  赵承照原本就是薄情寡义的人,赵小舟一直都知道的,却不料想,他还是个深于算计,满口胡话的伪君子。如今是非对错赵小舟已然分明,若非含琬要有所依靠,他便真就不管不顾了。

  “我知道了。”赵小舟抬手示意他可以停下了,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太过一本正经,做出了一贯命令手底下人的动作,又恢复笑颜,站起身和林寒拜别道:“今日事多谢神仙哥哥,便不再叨扰了。”

  林寒并不知道赵小舟的心语,却也从那动作里察觉到赵小舟非常人的气质。他年纪尚小,看不出什么帝王之气,但虽多无正形却有分寸,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胸有成竹。林寒未动,把茶杯拈在手上,打了个转,终是道:“我把掌千人的兵符给他了。”

  赵小舟还做着弯腰的动作,听他说话,动作一滞,僵在了原地。

  林寒才站起来,仿若看透一切,用他那从始至终从未变过的淡然语气淡然道:“公子大可不信,我却还是说一句,姻缘这事全凭一个缘字,公子与江公子有缘,定要真心相待,才能修成正果。”

  赵小舟抬眼偷偷瞥了他一眼,却见他眼中未起波澜,一如从始至终的那般平静,他抬手,雅然拱手,道:“公子慢走。”

  赵小舟将手负于身后,顽皮地跳下座台,到门口又回头拱手道:“公子留步。”

  赵小舟方迈出步子,又听林寒道:“世人如何看我不管,方才我才仔细想过,人生于世只活给自己很重要。公子既知道雨日莲花开放,自然也能明白我屋后的那一池莲花。那里四季如春,公子有空和江公子去看看,便全随心吧。那小家伙,便由我带着。”

  说走就走,赵小舟点了点头,径直走到隔壁,将正在喝茶的江熠宗一把拉起。

  茶杯打翻了,江熠宗躲闪了一下,衣服上没溅到茶渍,却疑惑地望向赵小舟。

  “让神仙哥哥带你去玩。”赵小舟摸了摸玉香儿的头,轻推了一下她的背推她往出走。

  也亏得玉香儿好说话,二话不说就抱着她心爱的布偶冲出门去了。

  “你莫不是想报复我?”江熠宗皱起眉,猜了半晌也没想通赵小舟到底想做什么。

  “报复什么?”虽那么问,他却没在这事情上纠结,扯着他的衣袖,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想带你去个好地方。”

  江熠宗莫名松了口气,大概是心中有愧疚,便由着他来了。被他扯着走,心里竟还有一丝雀跃。

  穿过正堂到了院中,赵小舟东张西望了一番,揭开了院侧摆的一方木板,这样的木板与屋中一致,在院中也不显得突兀,可谁知木板揭开,里面竟别有一番天地。

  一个容一人过的窄口,往下似有一人高的深度,下面也是和院中一样的绿草地。江熠宗又看了赵小舟一眼,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赵小舟未留意到,揭开木板就要往下跳,却被江熠宗一下子捞住身子。

  “你干什么?”赵小舟惊了一下,舔了下嘴唇,笑着问江熠宗。

  江熠宗放开手,合上木板道:“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主人在家,你就这样明目张胆?”

  赵小舟又舔了下嘴唇,“不是,这……”想了想,他笑着解释道:“我哪里就是这样的人了?是主人允许我来的好吧?”

  江熠宗连连称是,却低声自话道:“哪里就不是了。”

  两人一前一后跳进来,有火把照亮前行的路,脚踩在绿草地上,软绵绵的,和反朝会的地下宫感觉很像,这里却比那边更通透明亮一些。

  走过一段不长的绿草地铺成的路,再转过一个直拐的弯道,入目便颇为震撼了。

  是一池莲花,池子不大,却和岸上的树,花,草,蝴蝶蜜蜂形成一处十分自然的小景观。尤为值得称道的是,这样的景观,头顶上却是一片通透,铺设的是玻璃,阳光照射,流光溢彩,好不漂亮。

  江熠宗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竟一时有些呆了。

  赵小舟也好奇地四周打量着,林寒将这一池莲花照顾得十分好,和四周的景物相映成趣。这里确实很温暖,到时未察觉,停了片刻便被温暖包裹。他脱了件衣裳,便躺在了草地上。

  江熠宗犹豫了片刻,便躺在了赵小舟的身侧。

  世界都安静了许多,这一刻,目中是花鸟虫鱼,耳中是虫鸣鸟叫,心中什么事情都装不下了。

  “好安静啊。”赵小舟感慨道。

  “好平静。”江熠宗接话道。

  林寒既给了这样的机会,想必也是不着急要回去的,赵小舟把手枕在头下,轻合了眼,声音也懒了起来:“就放纵自己这半天,半天之后,再去面对。”

  这样的话把江熠宗也安慰到了,身体躺倒便像施了咒术一般动弹不得,江熠宗平躺着,看云影飘动,只眨了几眼,便耐不住困意。

  朦胧中,耳边已经听到了赵小舟清浅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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