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昊看着桑布扎，“你只管说，去不去的，我们自己斟酌。”
“从这儿往西一直走，有一个部落，不算大也不算小，部落的头人叫艾则孜。听说他有亲戚是跟外国人有交情，特别跟隔壁邻国的人，甚至东洋人的关系都不错。因为他有这个渠道，部落的位置刚好又靠近火车站，所以常向外国人走私军伙。”
听到走私军火四字，安子昊的眼睛不觉暗淡下来。虽然低垂的眼帘掩去眼底的复杂神色。但旁边的薛敏学从对方落寞的脸容，也多少能猜到他此刻的心情。
桑布扎一边喝酒，一边自顾自地往下道：“可是要想跟艾则孜拉上关系，那可不是一般的简单。”
抬眼甩头，安子昊打起精神望向桑布扎，仔细地听他说话。
“艾则孜生性好勇斗狠，最喜欢看人打架。由此他想出了一门生意。他每天都会从穷乡僻壤选了一批身强力壮的男丁，将他们圈养在一个地方，教他们打斗的伎俩……”
“角斗士？！”皱眉，不待他说完，一直默不作声的薛敏学突然磞出三个字。
“呵，你们汉人这样称呼这些人的吗？我们这里大多喊他们为战奴。角斗士确实比战奴好听。”
挠头，桑布扎又喝起酒，接着道：“艾则孜每天都让他们互相攻击，进行你死我活的搏斗，供那些嗜血的赌徒来下注。他同样欢迎那些赌徒来挑战。要是挑战成功，直到把他的战奴杀死了，挑战者就能得到一笔高额的奖金，并且还能额外地向他提出一个愿望。当然，若挑战失败，那挑战者的小命嘛……”
其实不必桑布扎解释，安子昊与薛敏学已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游戏。他们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已进入文明时代的今天，这种野蛮血腥的游戏竟然还在北疆存在。
桑布扎一边说，一边一碗接一碗地喝着，酒意渐渐上头。他摇头晃脑，冲着他们扯起嘴角，嘿嘿地笑，“被吓着了吧？”
安子昊回神，“我们想到那儿见识见识，你能带我们去吗？”
“嗯……”醉眼无神，桑布扎打了个酒嗝，“我回家刚好经过那儿。你们要是非要去，就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那你认识那艾则孜吗？”
“见过几面，也勉强算是认识吧。”桑布扎看着他，“你想我帮你们引荐？”
他点点头。
“也行。”桌上的酒瓶东倒西歪，桑布扎已把桌上的酒都喝完了，连续打了一串酒嗝，“你们会骑马吗？”
安子昊一愣，“他那儿不是也有火车站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在咱们北疆行走，骑马要比火车更方便。能通火车的也就那么两三个部落，还只限于北疆的边缘，你若想靠它进入腹地，那是不可能的。最让人头疼的是，那所谓的列车三不五时地坏，停开是家常便饭的事。要是指望这垃圾车皮子能有什么作用，咱们这些北疆的中外商人就别想做生意，大家在家里打秋风算了。”
意有所询指地望向旁边的薛敏学，安子昊看到他点下头，才重新面对桑布扎，“我们会骑马。”
于是三人约好出发的时间与会合的地点，就各自离开了。
安子昊去找阿达兰蒂，借口趁商队准备出发前的这段时间，到附近的几个部落走走，看看情况，想借两匹马用。阿达兰蒂视他为良友，自然不会拒绝。
阿达兰蒂忽地问道：“你太太会骑马吗？”
“不会。”
“那……”阿达兰蒂笑了笑，对他道：“在北疆行走，要是不会骑马，可是一点也不方便啊。”
想了一会儿，她提议，“奈兹海大婶明天要回牧场，你和薛先生要马，跟着她去挑吧。她的丈夫艾力，是咱们部落里骑术最好的骑士。看马，养马，驯马一手挑，教导别人策骑，经验更是了得。你们把太太也带上，到那儿住上一段日子，让艾力好好地教教她们，可好？”
安子昊觉得这个提议很有用，连忙点头说好，跟阿达兰蒂又寒暄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家了。
第二天，他们就跟着奈兹海出发，动身去阿达兰蒂位于郊外的牧场。
在艾力的帮助下，他们各自挑选了一匹骏马，到了与桑布扎约好的那天，便赶到会合地点，随着桑布扎的商队出发了。
他们沿着北疆边缘前行。边缘地带基本以草原为主，并不是深入腹地的戈壁与沙漠。所以生活在北疆边缘的人民大多以畜牧为生。
草原辽阔，风吹草低，牛羊马匹随处可见，入眼皆是一派生机勃勃的异域景象，与上海的灯红酒绿，醉生梦死迥然不同。
商队经过几天几夜的行进，终于来到艾则孜部落附近。
时值黄昏，虽是夕阳西下，阳光却仍是耀眼猛烈。
勒紧手中缰绳，马稍停了下来，桑布扎于眼前手搭凉棚，另一手指向前方，“那里就是艾则孜部落。”
安子昊与薛敏学顺着他的指向望过去。只见一座陈旧的土城墙被残日照射住，越往前走，土城的残垣败壁便越发清楚地映入眼帘。
进城，桑布扎吩咐手下去找落脚的地方。他则领着安子昊、薛敏学，在城中策马，缓缓而行。
外面的城墙虽然陈旧残破，但城里却并非想象中的荒凉。
桑布扎在前面带路，绕到了一条还算宽敞平整的路上。路的两旁，有未曾关张的商铺，也有临时摆摊的小贩。虽然不算特别热闹喧哗，但也人来人往。
前方有一群人走过来。
只见六七个男人排成一队，双手与双脚被戴上沉重的镣铐。他们被一前一后，首尾相望的四个守卫押送中。
那四个守卫，身着相同的服饰，手里都拿着又长又尖的长矛，腰带处更别着一把手枪。
双方朝着相反的方向擦身而过。
安子昊与薛敏学骑在马上。
当那群人经过身边的时候，由于沉重的镣铐、粗重的索链与铺满沙石的路面相互摩擦，两人能清楚地听到咣啷咣啷的声音。
他们低头侧目而望。
那些被押送的男人上身没有穿衣物。但也因为这个原因，他们看到那群高大的人,全身都是充满力量的肌肉。街上的行人见到他们，不由地纷纷避让，闪开了一道空隙，让他们先行走过。
一直等那群人走远了，安子昊与薛敏学才回过头来，视线重新投向前方。
桑布扎扭头对他们说：“刚才的那些人就是战奴了。那四个守卫大概正把他们押送到角斗场，准备今晚的搏杀。”
两人无言，只是脸上的神情越发显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