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司迁的遗体他都没有机会看过一眼，不知道那个怕冷的孩子以这样热烈的方式离开是否如愿。
“那时，他真的不愿见我吗？”徐恩和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在最后抢救的手术室里，方司迁还是有意识的，家属可以陪护，也允许见最后一面。
徐恩和多次提出要去见方司迁的请求，全都被拒绝了，最后一次拒绝的理由依然是那个孩子拒绝见面。
在徐恩和的记忆里方司迁死在那一声枪响之下，子弹洞穿过他稚嫩的身躯，鲜血喷涌没盖他的白色衣衫，眼里全是震惊，只是那短短的几秒，眼里透出的光便彻底暗了下去。
“是的。”老洪的话让徐恩和的心里某个地方也刺痛了一下。
那个孩子终究还是选择了至死不见。
事实上，方司迁蹲在临死看押所里时，安静的蹲在那张旧床角落里不吵不闹，抱着膝盖眼睛看着看守从这头走到那头，看守是认识他的，在异能组呆了这么长时间，谁都知道A区组长收留了一个性格古怪的孩子。
孩子眼里的世界是单纯的，虽然大人的世界复杂，可他们看向孩子的时候就像回到了小时候，愿意给他们尽可能多一些的温柔，叫他们不要那么早就遇到灰色。
“司迁啊，有什么想吃的喝的尽管提。”看守偶尔还会主动询问方司迁有没有想吃的东西，这个孩子实在是太听话了，或者是低欲，对这些没有任何要求。
方司迁想说出的话咽回肚子里，他不能在喊徐恩和哥哥，也不可以提出想要见面的意图，他是实验体，徐恩和同他走得更近只会让徐恩和也变成阶下囚。
他就静静的坐在角落里，老洪靠近看守所，走进牢房时，他也是警惕的看着他，这一次也没有徐恩和再盯着他让他喊洪叔叔了。
“司迁，这里呆的习惯吗？”
方司迁点点头，依旧不说话，也不发问。
老洪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资料，里面全是他的个人信息，还有这段时间与徐恩和在一起的记录凭证。
“我记得你是识字的。”老洪将钢笔轻轻推到他的面前，方司迁盯着资料从上到下扫过，上面记录的大都也就是一些琐事，只是隐瞒了徐恩和主动要求收留他的事实，变成了他故意接近异能组成员。
“你若是能签下这份文件，恩和也就不会有事了，你们是注定不能两全的。”
方司迁看着资料最低端的空白处签名处，两只手在膝盖底下打结，徐恩和说过无论他们拿出什么资料或者对他进行任何威胁都不要听，不要信，更不要轻易就将自己出卖了。
他一定会救他出去的。
“我知道你还没有犯过错，也没有和他们同流合污过，甚至你的意识都还没有觉醒，天赋也没有被发现，但是，这些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你是实验体的事实，进入A区这么久，你知道的，对于实验体，我们从来都没有姑息妥协过。”当然，你也不会例外，这句话在老洪看来还是太重了，没有按照预先的说出口。
方司迁就死死盯着纸张的空白处，似乎要将那份“认罪书”盯的直冒火星子才罢休，他的指尖微动，有些动摇，这些小动作都被老洪看在眼里，也没有想过此次就一定要求带着签字回去。
这些都只是一个形式，若是方司迁能够主动撇清关系，对徐恩和来说更加有利。
这两个人都像是憋着一口气，徐恩和这边铆足了劲要以方司迁作为先例，央求看押考察，还是想要变相的将方司迁留在身边，甚至不惜要以自己性命作为赌注。
规则就是规则，不会为某一个人开先例，也不会为了一时的怜悯大赦天下，两个人都心里无比的清楚，这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最后的垂死挣扎。
“那个孩子很聪明，他知道怎么做对你最有利。”老洪由衷赞叹道，他知道方司迁最后一定会妥协的，在他第三次看望方司迁的时候，他就主动承认了，并且在那份认罪书上签下了歪七扭八的名字。
徐恩和良久沉默，在看守所的那段时间他没有去看过他，他有些害怕看见他失望的眼神，还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不及洪警官智慧的十分之一。”在有利这一方面，还是他做的最好。
枪响的那一刻徐恩和就知道没有回头路了，那一枪，他也真的没有想过会要他的命。
实验体的活体像方司迁这样的本就稀少，他也没有想到老洪能这么狠得下心，站在他的角度他也没有错，不过是牺牲掉了一个必须死的实验体，换了一个得力的手下。
“你始终是怨我的。”
徐恩和摇摇头，利落的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根烟叼在唇间，借着灯亮点燃了香烟，深吸一口气所有浓郁烟雾呼出口，“我不怨你，我只是后悔，当初要是再坚定一点就好了。”
许久未曾见他抽烟了，老洪这一次也没有多说什么，方司迁离世后，他便主动离开了异能组，让出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位置，但他离开之后，这位置一直空缺，再也不能选择出一个人信心满满的站在台上，霸道又自信的宣誓任位讲话。
“其实，不过一个实验体而已。”老洪的声音小了许多，他知道这句话徐恩和不爱听，在潜移默化中他甚至是有些讨厌这个孩子的，就是他给了徐恩和许多不必要的情绪。
“生命是平等的，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只是我们会曲解和选择而已，而选择不代表就是对的。”
“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了，我们不可以做出这种让步。”
“我知道。”徐恩和狠狠掐灭了烟，还剩一半，烟蒂滚落掉在地面上翻滚两圈，余烬被一脚踩灭。
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会跟着做了那么多认为是对的事情，有时徐恩和会想，也许在还隐藏的实验体之中就有人忘记了痛苦的过去，重新开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