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关中，一直都是潜心修炼，心如止水。
本来正是少女发育的年纪，赤练也一天天地亭亭玉立起来。照镜子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笑上一笑。
然后就会听见身后树上毫不掩饰的表示鄙视的声音，“臭美。”
各方面都在均衡地发展，因为学得比较多，所以进步还是比较慢的。而白凤的发展她也一天天地看在眼里，这孩子在轻功上的天赋实在是惊艳，虽然水上漂什么的，湿鞋程度上进步其实不算太大，但赤练已经能看出，他的姿势和气度都不如往常，同样程度的水上漂，如果说一年前他能够及格并且拿到不错的分数，现在可以说是一百二十分。
本来这个孩子心性就不同寻常，训练之中，原本轻功的飘逸里，又多了一分沉稳。
……闭关一年零三个月了啊，现在自己的年龄应该是十六岁零三个月了。
赤练打了个哈欠，看着小小的身影在大大的鸟背上飞远，明天就该出关了吧。
出关才是开始，这一年她和白凤还有蛇儿蛮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巩固上，体内内力，基本功，都是很扎实。进步匀速而缓慢。
出关了意味着她能学到更深层次的调毒之法，意味着她能够接触到火媚桃花眼的修炼法门——这同样也是一门内功心法之学，之前她修习的内功心法只是普遍的江湖内功，就连白凤那小鬼都有专门的“凤羽决”。
想着那些即将接触到的东西，赤练的眼皮沉重起来。
视线里燃起了火光，走出一道绛紫色的倩影。同时，脑海里跳出一个遗忘了许久的名字。
紫女。
这个仿佛来自地狱的女人，每一次出现，都带着诡异的色彩，并不是那种阴暗潮湿的可怕，而是明明身在火光中，却让人感觉到阵阵的凉意。
她的神情还是那么淡漠，仿佛自己所做的，只是一个穿越千年的梦。
“你倒是有了些进步。”
“……”
“你确实，挑战过很多不可能。”
这个女人从来都很淡定，不曾露出过什么情绪的波动。而之前每一次自己见到她，都是狼狈至极。
“你到底是谁。”赤练警觉地站起，“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有什么目的。”
紫女平静的犹如湖水一般的双眼仍然没有任何波动，“我因执念而存于世间。”
“难道你是妖魅？”赤练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你是在等待恩公转世，还是独自一人修行呢？”
紫女没有理会她的调侃，然而她的眼里，平静的湖水竟然像是泛起了涟漪。
“不用紧张，这一次，我不过还是个旁观者。”
赤练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自己未曾探究的事情，比如她和卫庄之间的纠葛是因何而起，他为什么要找到自己。还有所谓的轮回之意……
“我会看着你，看着你们，一直。”
那紫色的诡魅女子，身上突然散发出一种庞大的不可思议的力量。
那是什么？
脑海里好像有什么破碎开来，进展缓慢的记忆飞速延伸。
“母妃，就让莲儿去玩嘛……”
小红莲拉着身穿宫装的女子的手，期盼地恳求着。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地瞟着一处地方。
“那冷宫有什么好去的。”女子皱了皱眉头，“莲儿脾性怎么这样古怪，别的公主哪个不是乖乖地在房间里打扮学习。你偏想着去什么冷宫。”
“可是……”
“好了，没有可是。来，和母妃上花园看花。花园里有牡丹，玫瑰……池子里还有红莲呢。”女子说到红莲，清声笑了起来。
红莲没有笑，小声嘟囔着，“等我长大了就自己去玩，你们就管不了我了。”
哀伤的女声，好似戏剧里的旁白，再一次在脑海中响起：
“因缘结硕果。那颗种子，在我幼年的时候就已经种下。”
红莲公主想要去的地方，是一处冷宫。听说，冷宫里面所住的，并不是被韩王惩罚的妃子，而是……
那冷宫，曲径通幽，顺着一处偏门，走到一个小岛……
至于小岛内是怎样的天地，就不知道了，红莲公主觉得，这冷宫并不是那么凄凉的，说不定，它会比想象的美丽。
赤练蹲了下去，如此庞大的记忆一下涌入，脑子感觉要爆了。
在纠结的同时，疑惑与愤怒也充斥了她的心：“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有关我脑海里记忆的事情？你和卫庄大人，是什么关系！”
“何必。”
紫女摇了摇头。单手叉腰，火光里的曲线玲珑有致。
“我记得，你的心底深处，一直希望着叫他……庄。”
这一句话击中了赤练的内心。
从第一次见到卫庄，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像多年相伴的人，习惯性地想叫，庄，庄，庄。
她为何放弃做太子侧妃。正是因为心里有一个模糊的心上人的轮廓，让她觉得自己心有所属，但这事，和人说了，别人也不会去管她。
而东宫燃起熊熊大火的那个夜晚，她手里三支银簪接连飞出，在那个时候，心里不知为何满满的只有一个人。
当他从星光下出现的那一刻，是怎样的心绪。
但做了流沙的天王赤练，虽然能够跟随在他的身边，然而，却只能唤他，卫庄大人。
在她刚进流沙培训的那几个月，就听说过流沙的规矩，所有人，必须称呼他为卫庄大人。哪怕是心腹，也不能例外。
在卫庄让她作为赤练的那一刻，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
“第一个选择，从今以后跟着我，我可以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保证你的安全。以前的错路，我不想再走一次。”
“我选一，至于第二个选择，不用说了，我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想着就算称呼改了还可以是他的心腹。
卫庄一直叫她修炼，那份情感，渐渐地埋在了心底。
卫庄大人是个很厉害的人，他的剑术，曾经教过自己的老师跟他比，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或许只有变得足够强，才能够得到他的认可吧。
赤练努力使心神冷静：“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自有我获取信息的方法。”
“至少目前来说，我对你，不是敌人。甚至，有可能是朋友。”
紫女一挥手，手中凭空出现了酒壶与酒杯，满斟了一杯，向着赤练递过去。
“我不会喝的。”赤练谨慎地后退一步。
“你已经喝了一次，就再无后悔的机会了。”
“是么？如果，我偏要后悔呢？”赤练从来都是不肯服输的性子，“这是什么酒？你难道当我是傻子？”
“这是来自地狱的佳酿。”紫女勾起嘴角，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我曾问过你一个问题，你愿不愿意坠入最可怕，最黑暗的地狱。”
赤练对于与紫女的第一次会面已经没有太大的印象，她说了什么话，更是不记得。
“地狱？”赤练笑得媚惑，“我早就深居此处了，你竟然还不知道？”
在脱离盛世大唐，步入江湖的那一刻，她就像堕落的天使，走着自己的路。哪怕这条路是地狱之路，只要她愿意，就会一直走到底。
要堕落就堕落个彻底吧。
说不清是梦如幻，似醉还醒，千般良辰，万重美景，淹于历史，难为知晓。
鲨齿剑陷入了森林的地面，它的身上，萦绕着一股奇异的妖气。与江湖上各种名剑的浩然正气不同，这股妖气特立独行，又极为霸道。
明明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须发却尽数地白了。
这就是知情人的代价。
但是卫庄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他的眼神，永远投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