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小说: 嫡女谋之覆手为雨 作者: 祈灵儿 字数:4039

  这些东西洛云兮听了心中好笑,眸中也染了十分的笑意,一路走到锦鲤池,安贵妃又道:“有一次,他们两个到池边玩,言启那孩子假装溺水去吓小九,小九当即就要往水里跳救人。其实言启哪里会溺水,他的水性是几个皇子中最好的,可小九这个人,无论别人对他说什么,他的第一反应都是去相信。”

  微风拂过岸边的残柳,又吹落了几片叶子,落在湖面上,打碎了一池的倒影。

  欣儿递过鎏金镂花镶玉的小盅,安贵妃随手抓了一把撒向湖面,几乎是片刻就有鱼儿出现争夺,那条红头黑尾的花斑鱼就在其中。

  过几日湖面结了冰,这些鱼儿就潜入水底,直到整个冬天过去,冰雪消融,春雷乍响,才会重新出来活动。

  安贵妃又撒了一把:“据说鱼儿是没有感觉的,进食时只顾得吃,若是无限制地投喂,就会把自己撑死,不过后宫的嫔妃都鲜少来这儿,也就本宫一个闲人。”

  洛云兮颔首,目光中出现一个着素衣和另一个烟色衣裳的女子向这边走来,凭着记忆认出这二位是柳贵人和舒妃。

  柳贵人的孩子在六月时没了,因胎儿已经成型,是以小产时大出血不说,这辈子都彻底失去了生育能力。至于原因,说自己跌了一跤碰到桌角,可......谁知道呢。

  舒妃仍旧美貌动人,眉间的朱砂更显殷红,唇瓣微动道:“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柳贵人也跟着福身行过礼。

  安贵妃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臣女给舒妃娘娘请安。”

  “安平郡主免礼。”舒妃眸光落在她身上,“娘娘和郡主也在这儿啊,嫔妾点了戏,不知二位可愿同往。”

  上次看戏是在初回府那年的除夕,当初洛云兮听不懂戏文,却听得入神。

  沈易卿昨日知道了二人要来锦鲤池,自然是把握着时间,可绕着小路过来时,却远远的看到一堆人:“安贵妃,淑妃娘娘,安平郡主,柳贵人,大家......都在啊。”

  舒妃神色似是有些奇怪,柳贵人就道:“因皇上念及舒妃娘娘平日乏闷,特意从宫外请了最好的戏班子,贵妃娘娘当真不打算同往吗?”

  这话就带着几分淡淡的炫耀了,安贵妃微不可查的皱眉:“既是皇上特意给舒妃妹妹请的戏班子,那本宫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

  特意二字咬得重了些,言下之意是说皇帝给舒妃的恩典,她柳贵人却巴巴地凑上去,丢人现眼。

  “娘娘,咱们还是快去吧,下午皇上还要召见娘娘呢。”柳贵人故作没有听懂,转头道。

  闻言舒妃却没有半点得意,而是瞪了她一眼,脸色有些苍白。

  “娘娘。”眼看两人走远,欣儿开口小声提醒道。

  安贵妃回过神来,看了看沈易卿,又看了看洛云兮,计上心头:“小九,本宫许久没有和你切磋棋艺了,今日可有空陪本宫下一盘?”

  不远处的凉亭里摆了棋盘,两人相对而坐。

  安贵妃执黑子,沈易卿执白子,洛云兮站在一侧。

  她知道自个儿肯定不会这么看着,果然没过一会儿,安贵妃就说自己不知如何下了,起身把她按在石椅上:“安平你来帮帮本宫,赢了九殿下,本宫就把那颗成色上好的东珠赏给你。”

  洛云兮不过中上水平,面对沈易卿毫无还手之力。

  沈易卿落下一颗白子,棋盘上便抹去了一大片黑子,一抬眼安贵妃正瞪着自己。

  这呆子,有这么跟姑娘家下棋的吗?让着点不会吗?

  沈易卿为难地看了看棋盘,天地良心,他已经让了。

  洛云兮倒是知道他已经给自己留了不少面子,叹了口气,把手中余下的棋子放回棋盒:“九殿下琴技高超,臣女望尘莫及。”

  “安平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小九的棋是皇上亲自教的,就连本宫也自愧不如。”安贵妃打着圆场道。

  欣儿瞧了瞧天色:“娘娘,都这个时辰了,不如让安平郡主和九殿下一起到翊坤宫用膳吧。”

  沈易卿正欲点头说好,就见一个浅绿夹袄,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急匆匆走来:“奴婢参见贵妃娘娘。”

  “什么事?”

  “舒妃娘娘她吐血晕过去了。”

  方才还说过话的人,眼下突然便说吐血晕厥了,安贵妃心里一跳,她现在有协理六宫之权,这事是不能推置不管的,况且舒妃眼下正得宠,可偏偏......她面露难色:“安平,本宫得去看看。”

  “臣女愿跟贵妃娘娘一同前往。”

  安贵妃颔首:“小九,那你先回去吧。”

  后妃之事十有八九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心斗角,沈易卿不宜见这些。

  舒妃躺在榻上,地上跪了一排太医皆是屏息凝神。

  “怎么回事,柳贵人,你一直跟着舒妃,你来说。”

  柳贵人也怕的厉害,膝盖一软,跪倒在侧:“娘娘,嫔妾也不知,舒妃娘娘与嫔妾正闲话,忽然就咳出了血来。”

  “太医,中毒一说又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那个用袖子擦了擦汗,道:“回禀娘娘,经臣等排查,舒妃娘娘症状皆为中毒之象,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并未验出是什么毒。”

  舒妃身边伺候的茹儿道:“娘娘的膳食都逐一排查过了,太医说没有问题,方才奴婢去查了平日娘娘用的香炉,玉枕什么的,皆无异样。”

  “这倒是奇了,难不成好端端的人忽然变成这个样子,还寻不出缘由来了吗。”安贵妃柳眉一蹙。

  “太医,”洛云兮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你把娘娘的情况详细说来。”

  “娘娘咳血是因内脏受损,同时也有心悸,眩晕等症状,为今之计,只有先用人参吊着气,再另想法子。”

  “若是想不出法子,会如何?”

  “臣......不敢断言。”

  安贵妃吸了一口气:“那便按你说的做,欣儿,令人绑了舒妃身边伺候的无论宫女还是太监,都送到慎刑司去。”

  “娘娘,贵妃娘娘饶命啊!”茹儿忙跪在地上磕头。慎刑司是什么地方,进去就没有能完好无损出来的。

  “慢着,你是近身伺候的,可在近日发现娘娘身上有什么异样吗?”洛云兮问道,方才她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让汗登时浸透了衣裳。

  茹儿咬了咬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有的,娘娘的身子最近很不对劲,总是说身子发热,可奴婢觉着娘娘明明冷得都发颤了,还有食欲不振,夜里失眠,连......连月事也迟了有七日了。”

  顿了顿,她又道:“奴婢也是想宣太医,可娘娘却说无妨,只是没有休息好,就......就只有这些了。”

  洛云兮点点头,安贵妃余光瞥了她一眼,道:“一切就按太医说的做,本宫先回了皇上。至于你们,从现在起到舒妃康复得毫发无损之前,都给本宫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照顾着。”

  “是。”茹儿心里松了一口气:“多谢娘娘恩典。”

  安贵妃从御花园中穿过,待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时,问道:“安平,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洛云兮犹豫一刹,道:“臣女只是有些猜测,舒妃娘娘中的毒太医院查不出来,那有没有可能中的不是咱们中原人的毒。”

  安贵妃柳眉一蹙:“你的意思是...”

  “近来与蛮族的战事才歇,上回又有生辰时明目张胆入宫劫人,臣女觉着他们或许有更大的阴谋野心。”

  “你说的有理。”她略一思索:“如此一来,这不单单是后宫之事了,必须尽早让皇上知道。安平,本宫明日就安排你回永安侯府,不要搅进这浑水中。”

  “是。”洛云兮没说上回与洛云商在聚德楼听到的话,如今想来哥哥入宫一趟,皇帝应该已经知道了才是。

  天朝与蛮族的战争已持续百余年而不休,是历代皇帝为之头疼的对象,此番若是一场误会也倒罢了,若真是蛮人所为,将手伸进中原皇帝后宫,谋害皇帝宠妃,这般肆无忌惮,难以不让人多加揣测。

  何况今日是舒妃,若明日是皇上也未可知。

  朝廷中事洛云兮知道自己离得越远越好,回去便吩咐青黛收拾东西,准备明日一早回侯府。晚间却有宫女来告知舒妃醒了要宣召洛云兮。

  好端端的宣她做什么,恰安贵妃到皇上那里去了,她无法推拒,只得跟着宫女去。

  舒妃依旧躺在榻上,脑后垫了软枕,面色苍白,却依旧美得绝艳。

  “臣女见过舒妃娘娘。”

  “起来吧,到本宫这里来。”

  洛云兮闻言向前走了两步,即使不抬头也能感到灼灼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良久,她又道:“再过来些,看着本宫。”

  “娘娘......”

  “你也不过如此。”她忽然极轻地哼了一声:“茹儿你去守好门,本宫想同这位安平郡主好好聊聊天。”

  这由头她见多了,顿时警惕起来。

  “怕什么?本宫都没几日可活了,能将你如何?若是本宫能下去,真想用簪子划花你的脸。”

  这都哪跟哪儿啊,洛云兮一愣,眉心微蹙,试探性的唤了声:“舒妃娘娘?”

  “本宫清醒着呢。”她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去本宫的梳妆台,那雕牡丹花的位置有一个暗格,里面有一柄折扇,你拿过来。”

  这位舒妃实在古怪的很,对自己抱有很大的敌意,却又莫名的亲近。洛云兮依言取回折扇递给她,她几乎是挣扎着爬起来,手指甲上还染着蔻丹,却越发显得整个人羸弱苍白。

  白色的折扇缓缓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副山水丹青画。右上角题了两句诗:落花踏进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画工与书法还显稚嫩,却已有大方之态,手轻轻抚上扇子,像是抚着最珍贵的宝贝。

  “你可知这是什么?”

  “臣女愚昧。”

  “这是他九岁那年亲手画的扇子,当时本宫厚着脸皮管他去要,他竟真的给了。”舒妃眸中染上柔情万千,目光落在扇子上。

  洛云兮知道这人定不是皇上,以皇上的年纪,九岁时舒妃还没生出来呢。

  “后来本宫便心心念念地想入宫,就是为了见他一面,他总是在皇帝的御书房中,时日久了,还没来得及与他搭几句话,反倒是引得了皇帝的侧目。”舒妃道:“本宫不敢违抗皇命,不过好在他也不知道。”

  洛云兮脑中闪过三个字,随即惊愕地瞪大了眼眸,舒妃看过来,轻悠悠的几个字便落实了她的想法:“本宫听说,他如今瞧上你了。”

  揽月阁,青黛帮她揉着小腿:“怎么了,小姐自昨日从宫中回来就心神不宁,可是在为了舒妃娘娘中毒一事忧心?”

  洛云兮点点头,又摇摇头,转移话题道:“今日怎么没见着哥哥?”

  “小姐不知道吗,大少爷一早就入宫去了。”

  “入宫做什么。”

  “大少爷没说,好像是要面见皇上。”

  洛云商这个时候找皇帝说的左不过是那蛮族之事,加之舒妃中毒,舒妃......洛云兮叹了一口气,她心中忧虑,在揽月阁等了一天,直到天将尽黑洛云商才回来。

  “别过来,我身上还有外面的冷气,别冻着你。”

  “怎么就冻着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给斟了一杯温茶:“哥哥与皇上说了什么?”

  洛云商就知道她想问这个,眸光中有几分躲闪,喝完茶才轻声道:“瑶瑶,我可能得离开一段时日。镇国将军年岁已高,用兵尚可,却不适合做这么危险的事。”

  “有多危险?”洛云兮手上动作一顿。

  洛云商沉默许久:“我也不知道。”

  这是很完整的回答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问:“什么时候启程?”

  “时候到了就走。”

  自这日起,兄妹俩似是建立了默契,虽依旧整天待在一起,却不似往常欢声笑语,有时二人对坐在桌前下棋,坐了近一个时辰,才仅仅落下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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