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你若是真嫌累就回致远阁等着去。”
“不是。”阿佟咽了咽口水，用眼神示意道：“少爷，您看那不是大小姐吗？”不远处的路上，俨然是刚从松寿堂出来的洛云兮。
“云兮妹妹！”洛宁轩眸光一亮。
“小姐，那边二少爷叫你呢。”青黛轻声道。
洛云兮挑眉的功夫，那人已经到了眼前。平心而论，洛宁轩眉眼间生得与洛婉纤还是极为相似的，那么看着别人，单眸中的几分光芒就不忍心让人说出拒绝的话一般。
“云兮妹妹，你在这里实在是太好了，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二哥哥找我什么事？”洛云兮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自然，还是故作不知，问道。
洛宁轩眨了眨那双眼睛：“我想请妹妹到我的致远阁一坐，近日得了些好茶叶，可惜我是个俗人品不来，想看妹妹能否说出个门道。”
阿佟眉心一跳，少爷就算撒谎也不能这么说呀，致远阁哪儿来的好茶叶，就算之前有也早已放进了柜子里不知是否生了霉。
洛云兮知他是没什么坏心思的，虽觉着这理由着实好笑了些，但还是故作相信：“那便多谢宁轩哥哥相邀，我明日就过去，如今有要事在身，先失陪了。”
“也好。”洛宁轩心中松一口气：“那妹妹千万记得明日要来。”
“小姐，二少爷这是要做什么，平日没听说他对茶叶感兴趣啊。”青黛看着人走远了，小声问道。
“我也好奇他要做什么，无妨，明儿去一趟就是了。”洛云兮摇摇头。
这会儿二人已经走到库房，守门小厮见了她忙上来道：“奴才给大小姐请安，不知大小姐今日来有何要事？”
“起来吧。”洛云兮道：“清姨娘可是被关入这里的柴房了？我今日是来放她出来的。”
青黛已经递了银子，但他还是一脸为难：“大小姐，不是奴才不给您面子，只是清姨娘的事是老夫人亲口下的令，奴才的胆子再大也不敢违背老夫人的话啊。”
洛云兮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就是从祖母那里来的，祖母说让我放手去做，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末了，又加了一句：“即使出了事，本小姐一力承担。”
“那......成吧，奴才领您进去。”
柴房就在库房的后面，干燥阴暗。清晚只着单衣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吱呀——”一束阳光照进来，小厮先是装模作样得挥了挥空中的灰尘，才高声：“清姨娘，还不赶紧过来？大小姐来了。”
清晚反应了一瞬，随即挣扎着爬起身，给洛云兮行了个礼，声音嘶哑道：“大小姐安好。”洛云兮过去伸手扶起她，低声道：“清姨娘，先跟我走吧。我带你出去。”
揽月阁，青黛给她梳洗一番，又换上干净衣裳，领到洛云兮面前。
清晚扑通跪下去，眼泪流了满脸：“大小姐，妾身真的没有做过，妾身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害二少爷。”
“姨娘，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来，先起来。”洛云兮抿了抿唇：“我只问姨娘，是不是柳氏做的？”
“这......妾身不敢妄言。”清晚低下头，“但也只有她了。”
“姨娘太大意了，可还记得有谁碰过那蜂蜜糕吗？”
“蜂蜜糕是妾身亲手所制，所以绝对不会有问题。本想让秋菊去送糕点的，可春兰说秋菊身子不适已经在房里歇下了，于是妾身便交给了她。”清晚想了想，脸色有些苍白：“春兰是过府后派到我院中的，生的憨厚老实，妾身本想着过几日提了做大丫头的。”
洛云兮手指敲了敲桌面，道：“那八成问题出在了这里，青黛，你立即去查，这个时间并不是夹竹桃盛开的时候，要想得到足够分量的夹住桃粉需要到药铺来采买，柳氏以为我回不来了，未必不大意些，在一些在药铺留下记录或者认住丫头的脸。”
青黛福身道：“是，奴婢这就去问。”
“大小姐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清姨娘不过一介女子，受了这么大委屈和惊吓，这会儿看起来憔悴落魄的很，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一般。
“无妨，清姨娘与云兮还客气什么呢。”洛云兮道：“谢嬷嬷，快带姨娘到偏殿休息一会儿吧。”
青兽六面香炉上烟雾缭绕，像是预示着暴风雨前的宁静。洛云兮明白自己把清晚带出来是一步险棋，只不过是趁着老夫人和洛懋正没有得到消息而暂时周旋，一旦有人知道了，介时不只是清晚，就连自己也会被牵连。
可她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柴房那地方实在是太方便柳氏下手了，她只要轻松一句话就能让清晚‘畏罪自尽’。这也是当初洛玉涵来找她时那般惊慌失措的原因。
如今，她就只能祈祷在老夫人问责之前，青黛能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此时，锦玉阁柳氏急得焦头烂额，夹竹桃粉是晴竹去买的，一旦药铺的掌柜过来认人，那便是死路一条。晴竹生的娇俏，身上的衣裳首饰又都不俗，放在人堆里都能一眼看出来的。
她算过剂量，知道那些夹竹桃花粉不会危害洛宁轩性命才敢使用，但这话她如何说得出来。本以为一旦东窗事发，清晚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自己就能干干净净地摘出去。可是没想到洛云兮回来了。
洛云兮怎么还可能有命回来！
洛婉纤垂头丧气的，却不是因为这事儿：“怎么她一回来。府中就被搅得鸡犬不宁。女儿连连被父亲苛责，哥哥也出了那样的事，就连娘也失去了扶正的机会。”
柳氏翻了个白眼道：“她就是个煞星，我只恨没趁她羽翼未丰时除了她，到了今日她已经有能耐和我争了。”
洛婉纤用手支着下巴：“没事，姨娘，她争不过你。从身子上就不行。“
”嗯，凭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我就不信了。”柳氏咬了咬牙，忽然惊觉不对，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个时辰后，松寿堂派人请了洛云兮过去，谢嬷嬷瞧了瞧天色，想着青黛还没回来，轻声开口道：“小姐要见老夫人，老奴帮您更衣梳妆吧。”
那丫头打断道：“老夫人说了，大小姐只管过去就是。不必麻烦，还要带上清姨娘。”
洛云兮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遭，只道：“劳烦你跑一趟，嬷嬷，你去把清姨娘请过来。”
清晚回过神来休息了一阵，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好好梳理了一番，这会听到老夫人要传心里也明白了道理。
到了松寿堂已经是用晚膳的时候，老夫人却没有传膳，手里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因着她的眼睛已经开始昏花，松寿堂每到了夜间向来只燃五只烛火，幽幽暗暗得寂静无声。
“老夫人，大小姐来了，在外面候着呢。”紫玉小心翼翼开口道。心中埋怨大小姐着实有些不知分寸，这种事也是可以做得的。
半晌，老夫人才睁开眼道：“让她进来。”
洛云兮缓缓走进福身道：“孙女给祖母请安。”
又是一片寂静，维持着那个姿势大腿已经有些隐隐的发酸。
“你可知错。”
清晚在外面候着，隐隐听到了老夫人掺杂着浓浓的怒气这一声，不由得咬唇，看向谢嬷嬷。
谢嬷嬷回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其实心里也紧张的不得了。
里面洛云兮跪下去，目光不偏不斜的落在正前方，声音清脆：“孙女不知，还请祖母示下。”
“你当真不知？我且问你，清晚是不是你带走的。”老夫人眯了眯眼眸，浑身散发着怒气。
“是。”
“承认的倒是干脆。”老夫人怒极反笑：“既是如此，把大小姐拉下去打十五板子。”
她终究还是顾及着，十五板子好生修养一两天，一点事都没有，可一个闺阁小姐被拉出去打板子，在奴仆面前难免丢了面子。老夫人这般也是想警示她记准自己的位置。
洛云兮抬眸道：“祖母，孙女愚钝，不知犯了什么错要被打板子。”
“那好，老身就和你说说。”老夫人手腕一翻将念珠套在手腕上：“清晚毒害洛家二少爷，老身让人把她关到柴房去。几日后赶出府门，这已经是莫大的仁慈。而你，堂堂洛家大小姐，私自把她带出柴房，忤逆老身的命令。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洛云兮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祖母，孙女下午来请示过，是您说孙女可以自己去做。而孙女之所以如此，是为了宁轩哥哥的安危着想。”
听到最后一句，老夫人神色一滞，随即示意她继续说。
“宁轩哥哥是府中唯一的男丁，甚至有可能是以后永安侯府的主子。清姨娘不过一介女流，膝下无子，没有胆量敢害他，又何必要害他？孙女相信这件事另有隐情，冤枉了清姨娘事小，可让真凶继续潜藏在府中，这往后的日子，宁轩哥哥的安危堪忧啊。”
这一番话说得真挚，可老夫人却冷笑一声道：“老身也想过这一点，所以当初派人去搜，在她的房中搜到了夹竹桃粉，这又如何解释？”
“清姨娘前不久得了父亲宠爱，根基本就不稳，在她的院子里放些什么，简直是易如反掌。”洛云兮道：“只是这个时候要得到夹竹桃粉，只有去药铺买，所以孙女已经让丫头去查问，到时按图索骥，总会找到那真正下毒的人的。”
“如此说来，还是老身错怪你一番好心了。”
“祖母也是关心则乱。”洛云兮笑了笑。
“那你就好好找，找出点不一样的线索，这件事如果最终真是清晚所为，那不光她要被赶出府，就是你也要付出些代价。”关系到洛宁轩，老夫人似乎多了几分耐心，眯了眯眸子道。
柳氏听说松寿堂把洛云兮叫去，便下意识警觉，问清事情的发展才匆匆的赶过去：“妾身给老夫人，大小姐请安。”
“今儿倒是奇了，柳姨娘怎么来祖母这儿了。”洛云兮道，柳氏的禁足刚被解，就她被他拿来如此说，心里哪能不气恼，但面上还是不显，只道：“这不是大小姐吗，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
“来还清姨娘一个公道罢了。”洛云兮眸光闪了闪，敏锐地捕捉到柳氏神色的变化。
“都别说了，来人，给柳姨娘看茶。既是来了就先呆会儿。”老夫人抬手吩咐道。刚才她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若清姨娘真是被陷害的，那自然是柳氏的动机最大，可虎毒不食子，洛宁轩自小胃就不好，这一个不慎就是要人命的东西柳氏怎么敢在儿子身上做尝试，所以有些纠结，不知该不该怀疑她。
这时，谢嬷嬷远远的看见一个青色的身影小跑过来。
青黛跑的气喘吁吁，扶着些嬷嬷的手，断断续续道：“嬷嬷，有消息了。城中药铺的王掌柜说见过丫头模样的人来买夹竹桃粉，我怕大小姐这边出事就先回来了，王掌柜就在后面。”
“好，好，辛苦丫头了。”谢嬷嬷给她擦了擦头上的汗，转头对看守的人说：“快进去告诉老夫人，大小姐的证人叫来了。”
洛云兮听到后松了一口气，柳氏在那一瞬间几乎揉碎了手帕，城中的药铺正是她当时让晴竹去买药的地方。
“柳姨娘这是怎么了，好像在出汗。”洛云兮道：“奇怪了，这天气不热啊。”
老夫人瞧了她一眼，目光晦涩难明。
王掌柜背着药箱走进松寿堂，腿脚有些发软：“草民见过洛老夫人，见过洛大小姐。”
“起来回话。”老夫人示意洛云兮道：“问吧。”
“王掌柜莫怕，原只是府中一点小事。叫你来是想问问，近日可咋有人在铺子里买过夹竹桃粉？”
“是，因此物有毒性，是以每一笔买卖都有记录，寻常人家不敢用这个，近来只有一位姑娘买过，草民记得很清楚。”
“那可还记得这位姑娘长什么模样吗？穿了哪件衣裳，带了什么样的珠花首饰？”洛云兮眼睛一亮，忙问道。
“那位姑娘生的很好看，衣裳是浅粉色的，绣了几支莲花，发髻上戴着粉色珠花，垂着流苏。”王掌柜想了想：“只记得这些了，不过那姑娘若是出现在这，草民有把握能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