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断断续续的说着这些,让人听完依然如同蒙在鼓里的话,不怪她,她这个年龄的表达能力只能这般有限的。
虞不知分不清是错觉还是怎地,明明泛莹的夜光落在小孩的身上,就成了一种染着灰蒙蒙的雾感光晕。
那种色调,给人一种阴冷绝望之感。
他牙缝里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以生出些暖意来。此刻这深冬的寒正一丝一丝地渗入进骨髓里,冻的他对着窗口的上半身有些生疼。
他不确定地去问小孩:“如果我们非要去地下室呢?”
“二楼,二楼为什么不能去?”
然后又去瞄瞄祁㭛。祁㭛的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更猜不出此时他心中是作何打算。
“姐姐,姐姐在那里。”姐姐对小孩来说,就像是个极度危险的存在,她总是去强调姐姐,都是因为姐姐,所以才不行。
危险又会是什么程度的?会是死吗。
虞不知去撞撞祁㭛的肩,示意他有什么就赶紧问什么。祁㭛却反应甚微,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
这种时候拽什么拽?
“人站这儿了你倒不问了?”虞不知无语凝噎。
祁㭛叹口气,无奈摇着头。他觉得虞不知眼神确实不好使,人也是粗心粗到奶奶家了。
“问?你仔细看看她。”
虞不知便垫起脚,仔细去观察着窗户外的小孩。头发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啊?
“往下看看。”祁㭛提醒他。
虞不知将目光顺向小孩的下半身。
那儿有些空荡荡的,她的左腿不见了,一整条都没了。怪不得她立不稳,要手扒着窗口,她只剩着一条因为过于瘦弱而有些弯曲变形的腿。
虞不知就像被人掐了喉咙一样地,感到窒息。这场面实在让他震惊,也是那么可怖。他无法想象,被截去一条腿会是一种怎样强烈的疼痛感。
更不敢去想象是怎么承受下来的。她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凭什么这样对待她?
就因为她说了不该说的东西,就因为她偷偷帮着他们吗?
虞不知鼻头泛起一阵酸。不问了,他妈的死也不问了。他不想死,祁㭛也不想死,可没有人是想死的,小孩更不能因为他们的不想死,而死。
被这样一点一点,被残忍地弄死。他想祁㭛也不会情愿这样,即使侥幸活下去了,也活在了愧疚的噩梦里。
他迅速移开目光,他想全然当作没看见一样,努力从脑海里将短腿的画面挥出去,多想一秒,他都可能忍不住去问问小孩,你的腿怎么变成这样了?
疼吗?你是怎么受得了的?
这一次,他真就觉得胸腔里都是晦涩难耐的闷痛,难过的心疼。
不能问,更不敢问不愿问。
同时,现在两人也不是一无所知的,祁㭛,他相信旁边的这位绝对心里是有数的。只要他们一起努力对付这个谜局,慢慢地去把妞妞的面具撕下来,就有希望完成这个任务。
完成任务,小孩就会得救。
虞不知恨不得现在就完成这个任务。
“回去吧,回去睡觉。我们知道了,不会去地下室,也不会上二楼的。”终是祁㭛说了句话,却是让她走的。
小孩努努嘴角,像是满足的笑,却又很是牵强。虞不知不说话,也回以小孩类似的面部神情。
都说让她回去,她该回哪去呢?别墅不是她的家,地下室也不善待她。到底哪个地方能让她好过一点?
但虞不知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他没有聪明过人的大脑,和异于常人的推断力,他想拜托祁㭛,为自己也为她,完成任务。
带她去一个能吃饱饭穿暖衣的地方,只要能普普通通的生活就好。哪怕是和他从前一样,在孤儿院里长大成人,也比现在要好的多。
两人静静的目送,小孩很快被夜色吞没,别墅偌大的庭院中,只有白茫茫的积雪。
花花草草都被压的踪影不见。
这里不变的只有雪,一直吹着的雪。雪仿佛要把这栋别墅也给埋起来才肯罢休。
关窗合帘。
心是沉着的,显然情况没有好转。
虞不知一改神经大条,小心翼翼起来:“祁㭛,你说说情况吧,你都怎么打算?”
祁㭛看向他,一字一句斟酌道:“你听好。第一,妞妞绝对有问题。第二,无论发生什么,即使是小孩有什么动静,你也绝不能去地下室或二楼,没有我的情况下绝对不行,记住了吗?”
虞不知听话的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没有你?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就行了,你要去哪里?”接着又被自己的猜想所惊愕,“难道你要离开别墅去别的地方?”
祁㭛俯首:“之前和你提的,我想去看看其他人怎么样了,最重要的是,和他们交换一下信息。”
现在知道的这些,虽不算少,但是太零碎了,也太模糊了,如果能把别人知道的一齐拼凑进来,或许就能很快脱离险境,完成任务。
“那你什么时候走?”虞不知担忧的问。
“明天白天,白天安全些。”
“什么时候回来?”
“最晚,明天夜里12点。”根本无法给出准确的时间点。但祁㭛觉得自己能在凌晨前赶回来,所以这样答道,也能让虞不知安心一些。
“好。”
祁㭛忽而走近他身边,拉拉他的衣服,“趁着还没天亮,还可以睡几个小时。”
“好。”
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还好受些。
两人上床,共用的一床被子,但是分开了两头睡觉,两个大高个男生挤在一起,幸亏床够大,谁都没乱滚打齁的习惯,祁㭛先入的睡,虞不知能感受到那种平稳的呼吸。
慢慢随着被窝带起的细微起伏,虞不知的眼皮也挂不住了,彻底闭眼入梦了。
天也亮的很快。两个人都来不及做个好梦聊以慰藉。
祁㭛醒的时候天色尚早,大约五六点。他感到腿边传来温热,那是虞不知的背部在紧紧挨着。他轻轻的撑着手,慢慢移坐了起来,没有吵醒虞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