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浮云 第五章(二十七)临危受命

小说: 逝去的浮云 作者: 一片浮云 字数:4547

  时光携带着人世浮云无声无息地悄悄流逝着。冬去春又来,刚熬过了严冬的人们,才微微感覚到春天的温暖,一场百年大旱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早醒的杏、桃、樱树,似早已知道了这又一场灾难,迟迟不肯碇放它那原本十分美丽的花朵,‘宁死不屈’地凋零榭落在厚厚的尘土里。有几朵生命顽强的红白交映的杏花,在稀疏的淡绿色叶芽襯托下仍在挣扎。拼命地向人们展示:这是一个十分困苦的春。

  自去冬一场大雪后到现在迷芒市未曾下过一片雪一滴雨,整整‘晴天多云’了近七、八十天。经过风吹日晒,田间的墒含量只有百分之十。农田炸裂、禾苗枯萎、麦杆如草、库干塘涸。汉水河坝上段,原先清澈寬阔的水面变得浑浊低矮了,划在山岩上的水线还在跌落;下游段,已听不到潺潺的水流声,白色‘飘带’成了纵横交识的黄色‘细索’。

  虽然在三、四月间气象台提供了数次正确的中、长期干旱预报,市委市政府也多次颁发了‘动员令’、‘抗旱令’,无奈‘天公’发难,水源枯竭。人渇、畜渇、树木渇、荘稼渇……迷芒市处于一片‘渇’荒中!

  俗话说‘雨涝一条线,干旱一大片’这场数十年未有过的春旱已波及到汉水流域南北的四省一市。而汉水河中游段是干旱的中心,迷芒市又是中心的中心。

  昨天,在迷芒市市委王书记倍同下,省、市防汛抗旱指挥部方主任率有关部门负责人视察了气象局。局长邱杰、副局长兼台长许华在会议室精心布置了一个别开生面的欢迎会:没有横幅标语,没有香煙清茶,没有糕点糖果,几杯微显黄色的白开水整齐地一字摆开。四周墙壁上分门别类挂滿了许多图表。有雨情、旱情分布图;有春旱成因的天气学原理示意图;有旱情未来演化的天气学分析预测图。清晰、工整的图表使视察团的人们对当前全市乃至全省的旱情有一种‘一目了然’的感覚。省、市領导不无赞叹地说:“这是真正的参谋部。”

  在另一面墙上粘贴着五、六张连环漫画,使视察的人感到费解。图面上画着:一支小火箭直冲云霄,弹头在云层中炸开,散发出细小的粉粒撞击着云层中飄游的雾珠和小水滴,云层变暗了,豆大的雨滴从空中降落,地面一片水汪汪的,人抬起了头,禾苖直起了腰。……

  “这画的是不是人工降雨?”有人发问。

  邱杰指指会议桌说:“请各位就坐。听听我局许华副局长的汇报吧。”

  许华清了清嗓子,掂起苶杯说:“各位領导和专家,今天怠慢了,水太浑沏不成清茶。就是这样的浑水,山区的贫下中农都已经喝不上了。这边墙上的旱情、旱象图表我就不多解释。右边的几张‘漫画’是邱局长和我还有卜副局长的一个人工降雨新设想。老天‘抠门’,几十天一滴水也不给,老百姓捧着省下来的口粮,敲锣打鼓、成群结队上武当山祈雨,求来的还是大晴光天。”他喝了一口浑浊的水继续说:“我们想只有向天要雨,这个‘要’不是求而是‘斗’!怎么斗呢?开展一场人工降雨的‘人民战争’。在这场春旱中,省气象局人降办已动用了仅有的兩架飞机和十几门‘三七’高炮在局部地区实施了人工降雨,取得了一定效益。但我市地处省西北,地势西高东低,起一点点黑云,待飞机到达云却散了。仅有的设在立县莲菏公社的一门高炮也是孤掌难鸣。所以,我们想硏制土火箭,携带碘化银弹头开展人工降雨。它的特点是硏制快、成本低、群策群力,可打一仗抗春夏连旱的人民战争。况且在XX省市已有成功的先例。……至于催化原理和技术问题,在坐的各位专家就比我知道得多了。”

  邱杰接过许华的话头说:“其实不滿各位,我们是先斩后奏。在草县借调了中学的一位姓丁的理化老师在草县气象站已经开展了土火箭的试制工作。许华临危受命,他负责试制组工作。”

  此言一出,滿座惊呀。王书记指指老邱说:“火箭虽土,那可是TNT,会爆炸的。一公斤炸药可炸塌小半座山!旱是要抗的而且要抗到底,但不能让生命去冒险!”

  “老书记,你放心。一我们在草县已建立了土火箭试验基地,并制订了一整套安全管理制度;二有物理化工老师专家指导;三操作人员都到鞭炮焰火厂学习了近半个月。再说……为夺取抗旱斗争的全面胜利,冒点风险是值得的。”

  听了许华铿锵的语言,在场的人都很感动。方主任问:“现在进展如何?”

  卜民定答道:“上升高度已经达到800---1000米,在配料中再改进一下,上到催雨有效高度1500米是没问题的。……就是在命中率上大约只有百分之五十。丁老师和许副局长正从力学原理上加以改进。”

  王书记当场拍版:“扩大试验!在确保安全前提下,在全市气象台站试制。”他看了看市财政、物资局长:“你们要从财政上、物资上给于大力支持。再从焰花厂抽两名师傅协助。达到有效高度就进行实战试放!”

  …………

  谁能料到,就在土火箭上了天,催云抪雨取得初步成功之际,许华却一场又一场地遭受了人生磨难,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考验。

  在经历了近百日的干燥晴热的天气后。这几天,老天收敛了对大地的‘惩罚’,显露了一点‘仁慈’。万里晴空中不时‘贴’上了朵朵高耸的向上翻滾的黑底白云,有时也会在它认为应该‘施舍’的背旮旯里撤下几滴吝啬的‘泪水’。老天这些遮遮掩掩的征兆自然不能逃脱气象人的眼睛。日夜监视着天气演变的预报员们敏感到‘天’可能要转折了。

  邱杰找来了许华和卜民定,要他们迅速赶往草县:“全力以赴,不错时机,实施土火箭人工降雨。”并成立了工作组,成员有许华、卜民定、陆娴婷、王新和陈卫金。许、卜为正副组长。第二天一早,通知了还在草县农科所的陈卫金后,工作组就直奔草县土火箭试验基地。

  试验基地设在舟山大坝上游,汉江和舟江交汇处北侧约二里路的一个小山凹里。

  三间‘干打雷’(用泥巴夯实的土墙)木梁瓦顶平房一大二小,大的一间是配制室,小的一间是警卫室兼卧室,另一间是灶房。发射场就设在山凹两边的坡顶上。基地的东南西三面,被曲曲折折的大小河套环绕着。

  载着工作组的小吉普绕过这些河套,到达基地已经是下一点了。天空中已耸立着一团团臃肿、浓厚的城堡状积云,偏西北的二、三块,顶部不停地翻滾着花椰菜形对流泡体,冰晶结构的‘占’形云线呈辐射状伸向天顶。

  许华看了看滿天的对流云,喊了声:“到发射场去!老卜,你带小陆去西坡,我和小王去东坡。一定要抓好战机,取得首战胜利!”

  发射场上,草县气象局马松局长和丁哲明老师正分别指挥着东西坡上的试制、试发人员忙碌着。一场与天抗争对天宣战一触即发!两面坡上各五座三筒式火箭发射架上,三十支土火箭高昂着头,成70度斜指着已交融成片的黑灰色云层。

  工作组的到来给试发现场増添了巨大活力。马松简略地汇报了准备情况后,请许华下达发射令。许华接过话筒和指挥旗,面对西方高声发令:“……五、四、三、二、点--火!”

  他那高吭宏亮的吼声,在两条江面上穿梭,在山坵群岭中回荡。随着许华一声令下,三十支土火箭腾空而起,拖拽着条条白色光焰飞向高空,钻入云层。‘嘭!嘭!嘭!……’的爆炸声响彻云霄。……‘老天’终于屈服了,在典化银的催化和在爆炸压力波双重作用下,豆大的雨滴应声而落,久违的瓢泼大雨夹带着‘哗哗’声冲刷了地上的一切。沉睡的江面被敲醒了,欢乐地跳起了‘水花舞’,一圈圈涟漪交织着、推搡着、拥抱着;干渴的滩涂、农田、山坵大张着干裂的‘嘴’拼命地吸吮着这人造‘甘露’,久久地不肯闭起它那尚未填饱的豁口;林木、禾苗、野草摇晃着瘦弱的身躯,挥舞着尚存的‘手’向天、向气象人致意。

  大地在欢笑,地上的人也在欢笑。发射场上已被倾盆大雨浇淋得浑身湿透的气象人在相互拥抱。许华拥抱着马松,两人眼中都流下了欣喜的泪,泪水却无声无息地溶入了已开始流淌的雨水中。

  突然西坡发射场上传来了陆娴婷的喊叫声:“谁跟你拥抱!”人们惊呀的看到:陈卫金已跌倒在泥泞里,还怔怔地伸展着欲拥抱的双臂,都不覚地笑了起来。

  西坡上的人们迅速下到了河套,两个民工浆杆齐动,小划子窜越风浪,颠波着到达东岸。下船时陆娴婷好奇地问民工:“这水有多深?”“天干也只一丈左右,漲水了可达二、三丈。”她定神望着波浪翻滾的江面,直感到有些后怕。

  天公不作美,被土火箭击漏了的那团乌云,泼下了一盆大水后瞬息而过。已十分令人讨厌的阳光又从云隙间钻了出来。丁哲明叹了一声:“雨过天又晴,老天你也太小气了。”

  试发土火箭的气象人聚集在小小的灶房里,48公分口径的一口大铁锅里已煮沸了一锅江水,‘咕嘟、咕嘟’地翻滾着气泡,蒸汽迷漫的小屋让全身湿透的人们倍感温暖。土火箭初战告捷使陆娴婷特别开心,轻轻地哼起了宋人苏轼的《望湖楼醉书》古诗:“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陈卫金抓扣着裤腿上的泥土,瞪着陆娴婷说:“还‘水如天’呢?不如说水如泪!”卜民定拧着衣服上的水说:“要肯定这次初战的成果。小王已测量了雨量,足足18.4毫米,按时雨量算已远远超过暴雨标准。三十支土火箭换得一场短时暴雨,这还不是初战胜利吗?”

  许华没有参与争论,喊上了卜民定、马松和丁哲明一起走进了配制房。房中间一个长案桌上整整齐齐码放着一百多支成品火箭,有十几支稍粗稍长的火箭却竖立着。两台由丁哲明硏制成功的铁质捲筒机摆放在左右两侧,几沓牛皮纸堆放在一旁,靠门口的配料桌上精密天平,木质小杵、大杵,玻璃料杯等一应俱全。

  卜指了指桌面上一撮淡黄色硫磺粉末问丁哲明:“硝酸钾、木炭加这硫磺配制的火箭性能是否更好?”“从理论上讲爆炸力要提高一倍多。已试制了十几支还没试发。”“是那竖着的几支?”……陈卫金不知何时跑了进来,听了他们的对话,伸手就要去抓,被丁阻止了:“小心!稍加碰撞,它就会起飞爆炸。”吓得陈急忙缩回了手。

  许华极严肃地对马松说:“安全!安全问题切不可掉以轻心!王书记、邱局长一再强调要把安全放在首位。”他指指案桌下两大盆火药:“一定要用木板盖上,一点火星,这三间瓦房就会飞上天!这十几支硫磺火箭也要移到安全处。”

  走出配制房,站在西斜的阳光下,许华顿感温暖。天空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原本向上翻腾的积状云块向两侧平衍了下来,一族族一丝丝脱离了‘占’体的弯勾似的半透明云片,像一个个倒挂着的巨大‘逗’号,浮游在空中。西边,在日头将要坠落的地方还殘留着一些墨黑的乌云。

  清理好发射现场的人们又聚集在试制房前的一片松林中,除了陆娴婷外都褪去了外衣,有的还光着上身,树杈上、草地上凉滿了衣裤。陈卫金却托着一把汽枪追赶着林中飞鸟。只听陆娴婷一边摘着野花一边斥责着说“还,有心打鸟?”陈戏笑着说:“一个月卄四斤粮那能吃饱。打几只小鸟、野鸽改善生活,等煮熟了妳也尝尝。”

  许华看看手表已下午四时多了,这才感到肚饥肠空。他问马松:“有什么吃的,大家还没吃午饭呢。”“有,有。”说着从灶房里端出一大锅蒸红薯。陈卫金吃着吃着唱起了当地的民谣:“早上‘梆梆梆’,中午‘靠山庄’,黑了调个顿,还是红薯汤。”(意思:指山区农民贫苦得三餐都吃红薯)陆娴婷讥讽地说:“打山珍野味吃去,别啃这‘梆梆梆’!”

  许华与马、卜、丁商量后说:“同志们都辛苦了。这次我们用草-t1火箭初战取得了成功,逼迫老天下了18.4毫米的雨。俗话说‘白雨连三场’,明后天还会有战机。我们再试射草-t2,定要叫‘老天’低下头。……马松、丁老师和小陈还有做火箭的两位师傅留下,再多做几支草-t2。其它人先回县局,好好睡一覚,蓄精养锐,明天再战!”

  试验基地距县城只七、八里路,小吉普搭上最后一班渡船。渡船上许华悄声问陆娴婷:“一天没跟妳说话,生气没?”陆娴婷挽起了他的胳膊娇声说:“打下了雨,心里都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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