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说: 亡妃 作者: 舞月心莹 字数:3510

  苏天霖就此答应在岳氏戏院里暂住一夜。没有过多的交流,晚饭过后,他们便各自回到房中。

  雨还在下。莺儿将厨房里剩下的活拜托给了戏院里的另一个丫头,端着刚刚沏好的茶到了岳芊的屋里。她轻轻的关上房门将茶杯摆在桌子上,生怕她会突然生气,轻声对着窗边发呆的她道,“小姐,喝茶。”

  “嗯,”岳芊抬手将窗户关上,走至桌旁坐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感觉它凉了些才慢慢的喝下,“今天那人是怎么回事?”

  “您是说严公子?”莺儿见她的脸上的神情有些怒意,心想她说的也该是那个纨绔子弟,便道,“我知道那天那个公子的随从这几天一直跟着我们,这不仅让我们的谈话不方便,是连岳班主他们出行也受了诸多不便。所以我便想利用那个严公子把他逼出来。”

  “逼出来?”岳芊挑眉不屑道,“逼出来又如何?逼出来就能让他不再住在后院对面的客栈天天监视着我们吗?”

  “这……”莺儿被她突然说出口的话堵住了思路。但这话说的确实是没错,她一心只想把那黄烟逼出来,但逼出来后的事情她却完全没有考虑过。

  “不过你这步棋走的还不错,”岳芊想着她的做法不禁夸起了她。她放下了手里茶杯,抬头见她一脸茫然相,忍不住忽然笑了起来,“根据文公子的观察,黄烟每晚临近子时都会进宫一趟,想必是像皇上汇报我的行踪。”

  “啊?”莺儿惊呼着,意识到这周边很有可能会有人监视着,便压低了嗓音“小姐,那我们所做的事情岂不是都让他汇报给皇上听了。”

  “若是是这样,我倒还是放心。”岳芊起身在房间里踱步,“他若是将我们的行踪如实汇报,可就成了我们的传声筒,这样一来我们就只需要将手段放在暗处,行动却依旧,反倒是省了一些力气去接近皇上。”

  “可他若是刻意不说,又或是只报一半,那我们怎么办?”莺儿不解的跟在她的身后,忽然见她转过身来看着她,心里一怔,不由得退后了一步被她扶住。

  “莺儿,我问你,你是怎么联系到严公子的?”岳芊问道。

  “是我暗中让文公子趁他有一日去青楼时故意在他身边提起的。”莺儿从她的双手中挣脱开来。

  “提起了什么?”岳芊不解的回想起了严晋所说的话,“你们不会是故意说给他听什么,‘岳氏戏院的岳小姐可是天下第一美人,比先帝的宠妃还美’吧?”她见莺儿忍不住笑了,娇羞的笑着挥手追打她道,“你们啊……是谁出的馊主意。”

  “您别再追我了我就说,”莺儿强忍着笑意见她果真不再追了,“噗”的笑了一声,意识到岳芊的目光羞中带怒意,于是迅速捂上嘴道,“是我出的。欸,您别过来,听我说完。您看要不是这样怎么能把那黄烟逼出来呢?”

  “就算如此他也没出来。”岳芊挥手坐在椅子上,心情恢复了平静,“倒是来了个苏大少爷。”她说着,忽然变了脸色看着莺儿,“这苏大少爷该不会也是你的棋子吧?”

  “小姐您这就太抬举我了。”莺儿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情绪不再打趣她,认认真真的与她谈话,“当今圣上继位后,苏大少爷没有跟随苏大将军与苏皇后一齐到南城,而是四处游历。苏大将军派人找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找着,我这么一个小丫鬟又哪有这个本事将他请来?”

  “这倒也是。”岳芊点点头,打了个哈欠道,“罢了,折腾一天了,我也有些困了。你也该累了吧?早点回房歇息去罢。”

  深夜,近子时。黄烟依旧策马奔至宫中向汇报。

  黄烟小心翼翼的推开殿门,回望殿外无可疑之人,然关上殿门而入,此刻甫华正坐在书桌前批阅着奏章。他跪在地面上铺着的红毯之上,作揖道,“微臣参见皇上。”

  甫华已对着这厚厚一沓的奏章坐了好几个时辰,脚都有些麻了,一见黄烟他立即起身,不想重心不稳差点跌倒,幸亏他眼明手利的扶住了书桌,还不至于太丢人。他笑笑着挥手打断了黄烟忧心的话,“你起来吧。朕没事。对了,朕吩咐你的事如何了?”

  黄烟起身站定原地,低着头回话道,“回皇上的话,今日平平,岳小姐只是和她的丫鬟莺儿出城放风筝去了。”

  “哦?”甫华微微的皱了眉头有些怀疑的看着他,待脚上麻麻的感觉已没那么强烈后便慢慢朝窗边将窗户推开,深吸了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道,“今日午后可是下了雨啊。”

  “是。岳小姐见天色灰蒙便匆忙回去了。”黄烟答着,表面上十分平静,可心里却十分害怕,他怕甫华会揭穿他,可想想看,自从接到命令他几乎每时都在艺园后院对面的客栈里监视着,也未见何可疑之人,便安慰着自己无事。

  “罢了,你退下吧。”甫华亦无意与他争辩,无奈的挥挥手令他退下。

  黄烟愣一会儿,想把那严晋,苏天霖的事一并告知,张口却不知被什么牵绊着说不出口,只好默默的叹了口气道,“微臣告退。”然向殿门处后退,离去。

  只见殿门重新关上,屏风后头走出了一位面容清秀的女子,“皇……”

  甫华叹了口气踱步回到书桌前扶额对着她无奈的挥了挥手道,“好了,别说了。朕累了,你也退下吧。”

  那女子心中定是有话要说,但见他一副愁容,想必也无心听她言,便妥协着无力回道,“好吧,明日你也还要早朝,就别想太多了,早些休息。彩儿告退。”

  说罢,她福了福,转身朝殿门离去。谁知,她方出了大殿,回头便遇见了苏浅芸。她一脸惊讶的看着彩儿,半天道不出一句话,彩儿冲她福了福,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句,“参加皇后娘娘,天色不早了,恕彩儿先行告退。”然,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苏浅芸看着彩儿的背影有些怒意。这几日是怎么了?皇上夜夜呆在大殿里批阅奏章哪也不去,黄烟这几日也白天不见踪影,夜里子时才出现在大殿。起初她还不相信那些太监的话,不想今日一见倒真是事实。只是今日她不仅遇见了黄烟,还遇见了彩儿……是那些太监有意隐瞒了她,还是她今日正巧就遇见了她?

  苏浅芸的心头涌起一股醋意。她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甩袖而去。她随身的宫女鹂儿小跑着匆匆忙忙的追了上去。只闻身后的大殿侍卫通通跪下齐声道,“恭送皇后娘娘。”

  苏浅芸强忍着泪水,气冲冲的回到宫中,坐在座上,猛然抬手拍了一下桌面。将紧随其身后的鹂儿吓了一大跳。

  “娘娘……”鹂儿站在苏浅芸的面前,低着头手里捧着一杯茶,一副想递又不敢递的样子。谁知她刚鼓起勇气要将手中的茶杯递过去就被她挥手一扫落在地,茶水、茶杯碎片散落一地。她慌忙的跪在地面上,眼泪都快要流了出来,“娘娘您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反倒是让别人称了心。”

  苏浅芸愣愣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从座上起身道,“你说的对,本宫不能让别人称了心。”

  “娘娘,您小心。”鹂儿扶着她小心翼翼的绕过地面上的茶杯碎片以及滚烫的茶水回到床边,准备替她更衣,道“娘娘,天色不早了,您好好休息吧。”

  苏浅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坐在床边上,道,“今晚的事你跟在本宫身后也看见了。你叫本宫如何睡的下?”

  “这也是……”鹂儿喃喃着,思考了一会儿道,“娘娘,今夜之事您先忍忍?反正他们都跑不了,待探清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再算账也不迟。”

  “嗯……”苏浅芸犹豫了一会儿倒也认为她的话没错,便答应了。可这亲眼所见的事又怎么能够说暂时放下就能放下了。这一宿,注定了翻来覆去的睡不下。

  岳氏艺园,后院。

  苏天霖看着窗外此刻雨已停下,安静的四周,漆黑的天空,难以入睡,决定出去走走。不曾想遇见了单衣坐在亭子里发愣的岳芊。他轻轻走到她的身后,情不自禁的将身上的白色外袍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岳芊突然感觉到了身后有人,惊讶的猛然起身,回头险些撞上苏天霖,于是便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不想一个重心不稳险些跌倒,幸被苏天霖出手相扶,就此跌进了他的怀中。

  她立即站稳退后,挣脱出了他的胸膛,福了福,还未开口便被他抬手打断道,“别别。我不习惯别人一见我就要行礼。以后若是无外人你我见面就不必行礼了,好吗?”

  “这……”岳芊低头犹豫着,扬起头笑道,“好吧,就依大少爷您所言。”

  “咳~”苏天霖尴尬的轻声咳了咳,道,“岳小姐,往后你就叫我天霖吧,我们萍水相逢一场也算是朋友,就别再叫我大少爷了,多见外啊。”

  “天霖?”岳芊生硬的念着,仍觉得有些别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少爷,我还是觉得这有些不合适。不如我就叫你苏大哥吧。”见苏天霖答应了,笑着点头的模样,不禁掩嘴笑了笑,“那往后苏大哥你就叫我芊儿吧。”

  说罢,怕还伸出了右手的小指要求他与自己拉钩不许反悔。苏天霖也伸出右手小指与她拉钩,看着她一脸小孩子的模样,不禁与她一同笑了起来。

  此刻,艺园后院对面的客栈二楼厢房内,黄烟正靠着窗台默默的注视着他们二人,内心里烦恼着该不该向甫华禀告她的行踪。

  不得不承认这位岳小姐是个单纯的人,但一来,这仅限于表面,内心如何便不得而知了。二来,即便她是个单纯无心计的人,但命令他来此监视的主子要做些什么可是无人能猜,无人能制止的。

  他望着苏天霖送岳芊回房休息后,便关上窗子去休息。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厢房旁的那间厢房里也有一扇开着的窗子,在他关上窗子便也关上了,只是那扇窗里的人所关心的不是艺园后院里的人,而是他。

  此刻,夜已恢复了平静。莺儿暗笑着从艺园后院的小阁楼里回到自己的房内。

  看来,监视的人不止一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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