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也和别处一样，布满尘埃。只不过即使是这样，仍然有许许多多的暗之力聚集在这里。我轻念咒文，抬手召唤出水雾对神殿进行一次彻底清洗。那些不堪的回忆，就与这些无用的尘埃一起，永远离开吧。
我不会再为记忆流泪。永远不会。
过去了的羁绊，就不能再去影响现在的我。哪怕在寂寞的时候还会有些怀念，我也会将其封存。
我伸出手臂，用小刀在腕上轻划了一下。很快，血液就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流向祭坛的中心。
单膝跪地，我在心底虔诚地默念着。
支配着黑夜的神袛大人，您的奴仆以血液里的虔诚对您起誓，请您答应我卑微的请求……
神化语一向艰涩难懂，可我奇迹一般流利地讲祷词尽数诵读出来。
心中平静如死水，无论怎样的刺激都无法激起半点波澜。这个世界我离开太久，它也遗弃了我太久，更何况本来就没什么感情。现在的我不过是例行公事，完成来自妹妹的委托罢了。
虽然说，我还是用上自己的生命，努力想要搏来成功。
那也不过是我不希望看见妹妹失望的眼神罢了。
说实话，这次已经是我的孤注一掷。如果神袛真的会遵守规则，那么或许他们会现身，或许会用声音或幻觉引导我。可假若他们并不记得曾经的诺言，又或者我使用的方法不对，现在已经大量失血的我就不可能再有能力离开这里。
血已经流出不少，染得祭坛猩红刺目，与往日的安宁神圣完全背道而驰。
伤口已经渐渐痛得麻木，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看来，我还是失败了……
那样失去的就是我的生命……或许来世，我会有机会来到这里，看着已经成为枯骨的曾经的自己。
“我的孩子，你真的来了。”
在我即将晕倒的时候，竟然听到极为熟悉的声音。
那个在我初到灵界的时候，梦中的声音……
连称呼也一模一样……
我艰难地睁开眼，看着来者。
是一个容颜清冷的女子，只是她眼中的关切之意并不能与她表面上的冷漠相符。
“唔……”
因为失血，我即使能够睁开眼，也没办法保持清醒。虽然很想尽力向她走去，可是没走几步，一阵眩晕就袭击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支撑住摇摇晃晃的身体，我麻木地倒下了。
失去意识前，我似乎撞进了一个有些凉却很安全的怀抱。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手腕的伤口不再流血，却也没有结痂的意思。
“下一次不要再糟蹋自己的生命。虽然你想拯救这个种族的急切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这种方法还是太危险了。”背对着我的女子悠悠开口道。
“是……吾主。”
喑哑的声音从我喉头挤出。真不敢相信，就为了这所谓的宿命，我在短时间内已经不知道受过多少次这样的伤了。虽说每次都能挨过去，可是我也知道如果在这期间有些许差池，我就根本活不成。
“不必叫我吾主。你可以直呼我的‘本名’。”
“别……笃兰姬。”我下意识想到现在在任的神袛别月姬，话刚出口却又想起翊翎渊曾经说过，现在维系着暗之族平衡的神袛是别月姬的母亲笃兰姬，遂仓促改口。
我仍是有些担忧，若一不小心惹恼了她，会不会令之前的努力白费。
“说吧，召唤我来是有什么请求？”笃兰姬不知是看透了我的担忧还是不想浪费时间，直接询问了我。
但是我并没有注意到，她所使用的语言不是神化语，而是最基本的神语。而我并没有因此无法与她交流。
“请问您可以将那些族人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么……”我很担心她会拒绝。毕竟神袛的职责是维护世界的平衡，不能直接干预世界的运转。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拒绝。不仅仅是拒绝请求，还有拒绝临世。这样会对这个世界的平衡造成很大的威胁。”笃兰姬淡然一笑，“可是既然‘光’已经有所行动，我若还墨守成规，只会让这个世界在她的手里崩坏。况且这是你提出的合理请求，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我挣扎着起身，对她行了一个大礼。随即又是一个趔趄，不过这一次没有等到摔倒在地，我已经以自己的自制力勉强维持了的平衡。
似乎隐约听见一声叹息。不过，那应该算我的错觉。
“我想要对这个种族做到问心无愧。至少如果不是我当时的选择，或许它不会灭亡。”
“那么，你后悔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从来不曾后悔，只不过觉得，这样做对无辜的族人太残忍。”我倔强地看着她。“我并不后悔自己打碎了祖祖辈辈走不出的悲哀，甚至庆幸自己拥有这样的契机，可以离开宿命。可是我并不希望会有别的族人被牵连进来。虽然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很难做到这一点，可是我必须尽全力阻止这个养育的的种族的覆灭。毕竟我并不是行尸走肉，不是真正的无情无爱，我也会后悔也会内疚，也经常会想着‘如果当时如何如何，现在就不会这样’。”
“你啊，果然还是和很久以前那样，太过于善良。”
笃兰姬说出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从她的话里听，似乎我很久以前就认识她。可是我并不认识任何一个神袛。
而且她自己也说，这是她第一次临世。
所以，不可能的吧。
只是我不知道，我的直觉竟然是真的。
我竟然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神袛，而且不止笃兰姬一个。
还有许许多多的，别的存在。
在那些已经被我掩埋的记忆里，或喜或悲地继续存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