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舞者

小说: 幻灭 作者: 谜の真子 字数:4151

  终于可以离开结界,我却发现外面不是我昏迷前的羽翌城。

  对此,歧只是轻描淡写的说,这里是前皇都冥夜城。也就是说,我们离目标只有几步之遥。

  虽然说是前皇都,也是因为这里以前是我们幽夜族的皇都。而现在的统治者则是来自影月族的,歧不愿意承认他,就在皇都前面加了个“前”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对我们过去的一种缅怀吧。

  可是到底怎么做到的,在我昏迷的时候就来到皇都这件事,歧只字未提。我猜测有可能是撕裂的空间可以随意选择接入口的原因。

  在那之后的很多天里,我都没办法适应没有法术的日子。封印不仅仅封住了我的法术,连同我的双翼都没办法伸出我的身体,哪怕我忍受住了疼痛,能出阿来的也只有几支黑色修长的羽毛。这使得我可活动范围大大缩小。

  歧在一次夜不归宿后回来喝了个酩酊大醉,还很“顺手”地吃掉了我们三人份的早饭。而冰缘竟然也没因为早餐被吃掉而敲歧的头,只是不知调侃还是叙事地喃了一句:“原来你失恋之后和人类没什么差别。”

  之后冰缘也神秘失踪了数日。回来的时候一脸疲惫,也拿着一壶酒。只不过她是用来消毒伤口,而不是像歧那样学习酒鬼喝的酩酊大醉。只不过看她的伤势,恐怕一段时间之内都离不开床了。

  在手忙脚乱了几天之后,我才逐渐适应没有灵力的生活。其实原本我没有灵力的时候也可以生存,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依赖灵力,自己的身体有大不如前,再加上突发事件连连,所以我才会慌乱。只要适应了,就没什么问题了。

  每天,我就像家庭主妇那样买菜,做家务,照顾家人。只不过我照顾的是自己的妹妹,而且我也未婚罢了。

  不知道该说是歧太有钱还是这个临时建立起来的国家(岐说这里建立起来最多也就是我在人界的年龄那么长时间,在灵界这点点时间就和人界的一天没什么两样)经济不算发达,灵界通用的钱币在这里只能找到金属钱币,宝石钱币基本上没有,黑晶则是连想看见都不可能。

  灵界通用的钱币是指甲盖大小的椭圆形薄片。每个国家制作的都略有不同,区别在于钱币上的皇家纹章,每个国家的王族会将自己的家徽刻在上面。钱币从材质上可以分为金属和宝石,金属钱币的价值排列从小到大分别为:铁、铜、金、汞、银。这里使用了特殊工艺,所以在人界为液态的汞在这里和其他金属一样呈固态。而宝石钱币则是从大排到小:暗晶(圣晶)、彩晶、玉石、蓝宝石、钻石、元素石、其他宝石。排在首位的因种族不同而改变,其他的基本一致。

  宝石钱币的价值在金属钱币之上,相邻的每种钱币之间的进率在1200,而这里的日常用品价钱一般在金和汞之间,歧给我的基本上都是黑晶,偶尔几个最小的也都是银,所以我有的时候被别人行“注目礼”不是没有原因的。在这个自保生存之后才谈得上生活的世界里,我这个没灵力(被封印之后别人看不出曾经拥有的,只会知道现在你没有力量)的人却拥有那么多财富,的确属于奇迹中的奇迹。

  日子在歧醉酒和冰缘疗伤中缓缓度过,除了冰缘身上的伤痕渐渐好转和歧被我限制喝酒之后每天清醒的时间增多之外,几乎没什么变化。只不过在清醒之后歧又继续考虑着怎么快一些进入王城寻找祭坛的事情了。毕竟族人的性命还是要救的,至于什么时候可能就只能看歧的心情了。

  祭坛的事情我也有去打听过。可是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后来随着临时的王城建立而搬迁进来的移民,知道当时情况的人并不多,而知道祭坛这种隐秘场所的所在的人就更是屈指可数。而我搜集到的仅有的情报也都纷纷指向现在的皇城内部,我就是再着急也没有办法闯进去。

  歧偏向冲动,很多次都说要直接杀进皇城中。如果不是冰缘身上的伤一时半会可能都没有办法痊愈的话,恐怕她们已经照做了。后来就算有冰缘当歧的镇定剂,计划也只不过是从“直接杀进去”改成了“潜进去”而已。可是我也没有什么立场拒绝。虽然说我没有这个国家曾经的记忆,可是我的身体里的确是流淌着这个国家王族最后的血,想推脱也没有说辞,更没有什么别的计划。

  转机出现在那一天。

  我如常出门准备生活用品,偶然看见城门的结界开口开得比平时要早一些。现在晨光熹微,应该没有什么人进入皇都才是。

  我也没想太多,先去兑换了钱币,才买了一些所需要的东西折返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看见很多人围在城门附近,却又自动让出一条路,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于是我也靠近人群,仔细地倾听者着他们的窃窃私语。

  灵界和人界一样,从来不缺乏好奇心旺盛的人。所以我只要留心听一下,就可以知道事情的大概。

  “王的生辰又到了,今年似乎又是风调雨顺的一年,应该会有前几年那么热闹吧?”“可能吧……今年似乎有舞者进皇城中表演,很想看看啊。”“舞者不是到处都有吗?用得着为了看这个去皇城?”“你不知道,那可是全国一流的舞者,平时那些和她们哪能比的啊。”

  原来是王的生辰。我淡淡一笑。这个时候城门处来了一列车子,由翼族的女孩子指挥者,缓缓地进了皇都。后面每隔几辆车都会有一个女孩子操纵者,以相同的速度行进。

  不过王的生辰对我来说,恐怕是个不能错过的机会。因为那么多舞者同时进入平时戒备森严的王城,现在我们三个人进去应该不成问题。就算人数有限制,只要机会适宜,我们还可以以其他的途径进去。

  “如果我也能成为她们中的一员就好了……”在人群热闹的讨论声中,夹杂了这样一点小小的哀伤的句子。虽然声音并不大,但是显得十分突兀。这是一个很小的女孩子的声音,听上去不会超过十岁。在灵界动辄数万年的寿命中,十年也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所以即使外表看上去没有人类同龄(换算过年龄之后)那么小,也还算是一个稚子。

  不过也没人发觉这句话的存在,只是很希望可以看表演罢了。

  灵界自然寿命大多逾万年,甚至有些种族可达到十万年左右。奇怪的是前十六年灵族和人族的生长速率是一样的,只不过在那之后灵族会有数万年的时间停留在十六七岁的样子。因为初期成长太过迅速,灵界很少有小孩子模样的人存在。也因为初期成长的原因,至少要一千年左右才可以达到成年。而在那之前,容貌已经定格和很久,有种难以言喻的奇怪。

  那么小的小孩,会有这种感叹,对我来说有些不可思议。于是本来欲走的我转过头,寻找声音的主人。

  看上去六七岁大的小女孩在人群中被挤得跌跌撞撞,不过却不愿意退得远一些。她身上是繁复却不算得上华丽的衣裙,身体在宽大的衣裙下看上去瘦弱不堪。很难得的,我觉得她很可怜。

  “为什么你希望成为她们中的一员呢?”我低声问。

  她似乎是没想到真的有人听得见她那声小小的叹息,转过头来看我,眼神中是无尽的迷茫。

  “因为……我想活下去。”她踟蹰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回答我,“活下去,为了母亲和我自己。”

  我微怔。活下去?也许一直养尊处优的我,这辈子都想不到活下去的艰难吧。在人界的生活虽然是被父母搞的很不自在,可好歹温饱无忧。而现在看来,还有人比我更悲惨,更需要抱怨。

  “你也是舞者?”我有些吃惊。那么小的孩子也是舞者,这个世界真的乱套了。

  “是的。”她略略点头,不想理会我的样子。

  舞者是一个评价两极分化很严重的职业。从事这个职业的人全部都为女性,如果在生下后代之前没有别人或自己有能力赎身的话,女性的后代就会成为舞者,男性的后代一般会被送到皇宫中充当杂役,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一次。而诞下后代之后的舞者有一段时间是不能演出的,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场灾难,很多舞者不愿意有后代,不仅仅是因为害怕害到他们,也是因为这可能关系到自己的生死。

  舞者一般都不是自愿的。大多数舞者是家境贫寒而有一定的舞蹈天赋的女孩子,她们将自己“卖”给了舞者的首领,换取自己家庭的生存。很多舞者不愿意做肉体买卖的勾当,坚持自己的原则生存下去,相较那些青楼女子又好很多。至少还有一点尊严存在于她们的身上。

  “你的舞技如何?”我找了个机会问这个年幼的舞者。虽然是在想着生存,但是我看得出,她似乎也有一些本领,只不过是希望完成某人的梦想罢了。

  “还好吧……可是我年纪太小了,只能给她们配舞。她们的舞技和妈妈根本没得比,我看不上眼。”她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骄傲。很少有舞者的女儿愿意承认自己的母亲,认为那是一种耻辱,而以自己母亲为荣的可算是凤毛麟角了。不过眼前的那个孩子,却是这之中的一个。

  “我保证你的生存,但是你教会我舞技,怎样?”我微笑着问。

  这对于一般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每个种族的上层基本上都不会舞技,因为他们认为舞蹈是取悦于男性的下层人才会的功夫,她们不需要。可是我现在却很需要这种能力,因为我有比身份更重要的东西需要去做。

  果然,小舞者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愤怒。“你为什么要学舞技?我们穷人才会需要的,出卖灵魂和自由的勾当,你为什么要学?你是在笑话我吗?”

  我摇头。“没有。我只是很喜欢舞蹈而已。而且舞并不仅限于取悦别人,更重要的是取悦自己。连自己都不能感动的舞蹈是不能感动别人的,即使再美丽,也只是提线木偶的表演,没有灵魂。你的母亲的舞蹈我没有看见过,不过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她起舞的时候也是在取悦自己,所以才会和别人远远不同。”

  她想了一下。“你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不过你能让我活下来,那么我教你舞蹈也没有什么。只不过舞,是不能在短时间之内学到精髓的。”

  很深邃的话。“你母亲告诉你的?”

  “是啊,只可惜她已经不在了。你可能是除了她之外在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喜欢舞蹈,而不是认为舞蹈只是取悦别人的人。”她的眼睛里有浓厚的遗憾,甚至还有泪光,不过很快消散了,换上了笑脸。

  只是这个笑脸,让我觉得心痛。

  歧坚决反对我学舞蹈,无奈的是我坚持要这样,她也拿我没办法。在这期间我也打听到离王的生辰还有数月之久,看样子还来得及。

  我的计划虽然遭到了歧的反对,不过如果不拉着她一起做,他也就没什么理由阻止我。现在我们的国家也不在了,就算我学习舞蹈的确有失皇家的颜面,也不会有人知道。

  只不过,估计很久以后会有很多人吓的掉下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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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居然会去学习舞蹈,她还真的那么不顾一切啊?”白衣女子还是很虚弱,不过已经有力气嘲笑幽夜罂这点来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白衣男子苦笑了一下。

  以前她很喜欢跳舞,在这个没有时间流动的地方竟然能引起风的存在,已经是奇迹了。

  而她的舞蹈,和她的微笑一样,美丽,却脆弱,连轻轻触碰,都没办法支持。

  如果,那个时侯,谁都没有那种可笑的坚持,现在,怕不会是这样了吧……

  一定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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