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一

小说: 风情美女 作者: 冷雨 字数:9123

  每天下地劳动回来,金铭都拖着疲倦的身子及时为杨光做好饭菜,陪伴他吃完了饭,又照例陪伴他登山、赏景、回首往事。回到屋子,又一边休息一边打开李亮送的半导体收音机,伴着杨光听新闻、听音乐。

  这一段时间金铭感到自己总是疲惫不堪。不仅仅是体力劳动带来的身体的劳累,还因为“家庭出身”问题致使她和郭栋的恋爱关系面临崩溃的沉重打击。

  金铭觉得自己的精神有点崩溃了,繁重的体力劳动,加上精神上的痛苦和压抑,使得她的身心处于倦怠和乏沉状态。

  正当金铭感到自己的身体很难支撑下去的时候,公社的负责人通知她不用下地劳动了,让她专门给知青做饭。

  每天要给几十个人做好三顿饭菜,也不是一件太轻松的活,虽然都是大锅饭,摘菜,洗菜,挑水,劈柴,烀饼子,熬碴子粥,一大堆活儿。但比起下地干农活,还是轻快了些。

  这一来,出现变化的也不光是减轻了体力劳动,也给伺候杨光带来一些方便。每顿饭,金铭都不必单独跑回来做了,在“青年点”一并带着做好再送回来,这就省了不少事。

  为了避免杨光自己整天呆在屋里寂寞,有时金铭也把杨光带到“青年点”,让他看着自己忙活,常了,杨光自己熟了路,自己也能溜达过来看看。

  金铭还给杨光要了一条小狗,现在,这条小狗已经长成了大黄狗,整天跟着杨光,像护小孩一样护着他。

  这天,金铭正拉着风匣烧着火做饭,一边和杨光说话。公社的付主任,也就是金铭来报到那天一直瞪者“鹰眼”看金铭的那个年轻一点的公社负责人,晃晃当当地走进屋来。

  金铭对此人已经略知一二,知道他叫赵雷大,便赶快打了个招呼。并拿来了一条凳子让他坐下。

  走到跟前,闻到赵雷大身上散发着一股烟、酒、屁的杂乎恶臭味,差点呕出来。再一瞧赵雷大的脸又紫又红,透着的两只眼直勾勾的瞧着她。就知道他喝了不少酒。

  “啊呀,听说金妹子手艺挺高,饭菜做的挺香,广大群众很满意啊!”赵雷大开口就是“天官赐福”地夸了金铭一番。

  “好什么好,就是粗饭粗菜呗!”金铭依旧坐回原处“呼呼”地拉着风箱。

  “可不能这么说话,饭菜怎么粗了?能吃上这包米面大碴子,饼子,那也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没有社会主义不还得吃糠咽菜呀,啊?哈哈哈。”赵雷大“二郎腿”翘着,摇着,带着晃荡着身子,说起了“官话”。

  “赵主任,我不是那意思。”金铭一听赵雷大对她刚才那句普通的话“上纲上线”,赶忙解释。

  “那你是啥意思?你有什么意思?什么有意思?你可以背地儿和我说,咱俩交个知心朋友,啊?哈哈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嘛!啊?哈哈哈……‘脱了裤子割尾巴’嘛,啊?哈哈哈……‘小姨子半拉腚’嘛,啊?哈哈哈……咱们革命同志关系比姐夫小姨子关系更亲密嘛,啊?哈哈哈……不要分彼此嘛,啊?哈哈哈……”

  此时赵雷大的嘴脸已经完全是“男盗女娼”那份相。

  看着赵雷大酒兴发作,越说越下流,金铭默然了,她日常就早已感觉到赵雷大对她心存不轨,只要碰上她,就瞅着空子没话找话,不是套近乎,就是作一番“领导关心”的姿态。

  姑娘家对邪性男人都有认知的本能,金铭知道赵雷大对她是黄鼠狼子拜年——没安好良心,便处处躲着他。但又明白自己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又带着杨光,他赵雷大又是这“一亩三分地”的掌权人,“屋檐”之下,也只好忍气吞声“低着头”,够不上去冒犯他。

  “杨光,走,我送你回去休息。”金铭为了脱开赵雷大的纠缠,又不敢得罪他,便采取了个“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的法子,想以送杨光走为借口,自己也走开。把赵雷大单独晾在这儿,他自觉无趣,也会走的。

  赵雷大斜眼看了看金铭,也没制止,也没放声。

  把杨光送回家,又呆了好一会儿,约莫还有一个多钟头“知青”们就该回来吃饭了,再一估计,这么久,赵雷大也该走了,怕误了做饭,金铭便又一个人返回“青年点”。

  一进门,看见赵雷大像条狼一样瞪着红红的血丝子眼,恶狠狠、馋辣辣地瞅着她。他手里卷着一根一头粗一头细的旱烟,蹲在灶台旁边。

  金铭想回身再走又不便走,一是怕误了做饭,二是怕返身再走激怒了赵雷大不好收拾,便硬着头皮蹲下,继续拉风匣做饭。因为心里憋气,把个风箱拉得呼呼作响。

  “小脾气不赖呀?啊?”赵雷大又开了口,一口旱烟气连嗅气喷到金铭脸上。

  金铭有些难忍,但又不敢发作,便停止了拉风箱,圆睁着杏眼,气恼地瞅着赵雷大,显示出女人的尊严和抗议!

  “瞅,瞅什么瞅?吃水不忘打井人呀!本主任看着你下地劳动太苦太累,怕累断了你的小细腰,磨烂了你的小嫩手,晒黑了你的小粉脸,心疼你,才主动在领导班子会议上提出让你下来做饭,你不说谢谢我,还想处处甩我,你甩得了吗你?”

  赵雷大道出了一番金铭应该对他感恩戴德的根据。

  金铭并不言谢,又低下头去拉风箱,风箱呼呼地比刚才还响。

  赵雷大突然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啪”地一声把那两扇厚厚地木板门关上,插死。

  “干什么你?”`金铭见事不好,也“呼”一下站起来厉声喝问。

  “干什么?干你!今天咱俩明人不说暗话,你就是一块城里的天鹅肉,我就是一只乡下的赖蛤蟆!从见到你这块天鹅肉那天,我就馋得睡不安吃不香,做梦你都在我怀里搂着!老天有眼,把你送到我眼前,我不吃白不吃!你要知趣,就顺从了我,多了不用,就一把。一个女人,谁干不是干?干了谁知道?你一天到晚陪着个大傻子,图啥?这块天是谁的你不是不明白!你不愿意也得愿意!你要不知趣,我可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说着,把灶台上的菜刀握在手里,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还是被自己周身的欲火烧的,赵雷大浑身打着颤颤。

  金铭回身就跑,抢着去开门。

  赵雷大象猫捕耗子一样,一个箭步窜过来,一把揪住金铭,象猫玩耗子一样,把金铭扔在了地上。

  “来人哪!”金铭竭尽全力喊了起来。

  “喊吧,叫吧!喊叫够了我再收拾你!”赵雷大一点儿都不慌。他放下菜刀,两只手抱着膀子,象野猫一样得意地瞅着自己的猎物。

  金铭的喊叫声很响,可是传不多远,因为这山区范围太大了,人家住的太分散了,“青年点”的房子孤零零地建在一个深山沟里,又正是下地劳动时间,家家除了小学生都上了学,顶多留下几个年迈体弱、耳聋眼花的老人,能干活的人都是“社员”,一律下地集体劳动。山区里可耕种的地又分散,又偏远,不到吃晌时间,收不了工,一个也回不来。隔山隔岭,大老远的谁也听不见。

  熟知这一切情况的赵雷大,越发不慌不忙地守着他的猎物,并开始脱自己的衣裤。

  金铭来这里也很久了,也知晓这里的环境情况和集体下地劳动情况。赵雷大的沉着,提醒她想到了这些。

  绝望中,金铭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开门。

  此时,已经脱得上下无根丝的赵雷大象猛虎捕食一样捕了过去,抱过金铭,动手撕脱金铭的衣服。

  金铭奋力挣扎,又撕又咬,又蹬又踹,赵雷大火了,这浑身被欲火燃烧着的庄稼汉子,只几下子,就把金铭的衣服全部撕了下来。

  时值盛夏,金铭本来就没穿多少衣服,不过是衬衣裙子裤衩而已。这几件衣服被赵雷大铁钳子似的大粗手象撕扯蝉翼一样扒了个精光。

  一个好端端的美女,赤裸在恶人面前。金铭全身像掉在火里,羞辱使她无地自容。

  金铭疯了,她象一头母狮冲上去,抓住赵雷大没头没脸地又撕又咬。

  赵雷大也疯了,他回身抓过来自己那根当裤腰带的布带绳子,把金铭双手捆了个结实。

  金铭无法反抗,光着身子在屋子里乱跑。

  赵雷大再次捕上过来,把金铭仰面按在地上,狠狠地把金铭压在身下,就要发泄兽性。

  庄稼汉子那粗糙强壮的裸身接触到了金铭这柔弱女子的白嫩肌肤,庄稼汉子的蛮力就顿时更足更猛,他象抱着一个柔韧而又温暖的大面团,把金铭死死地搂在自己怀里,粗糙淫荡的大手贪婪地恶狠狠地在姑娘的上又摸又抓,又脏又臭的嘴,烀在金铭脸上,一边亲吻,一边把自己的大手向金铭下身伸去。

  在这攸关的时刻,金铭趁赵雷大贪婪地吻她的片刻,她猛地张开嘴,用她那两排洁白锋利的年轻牙齿,一口咬住了赵雷大的鼻子头!

  赵雷大怎么也没料到这一招,刹时疼得趴在金铭身上“呀呀”直叫。

  此时的金铭因千般羞辱,万般紧张,便怒从胆边生,火从心头起,,狠命一使劲,象撕咬烧鸡的“腚尖”,一下子就把赵雷大的鼻子头咬了下来!

  赵雷大的兽欲刹时被剧痛击退,他疼得从金铭身上爬起来,一边捂着鲜血淋漓的鼻子,一边去抓自己的衣服,然后又去解捆在金铭手上的带子,企图就此逃窜而去。

  “咣”一声巨响,窗户玻璃被一块大石头砸开,随即跳进一个人来!同时,蹿进一条大黄狗来!

  跳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杨光!

  杨光被金铭送回家以后没有呆下。杨光的心态虽然还是一个“孩子”,但经过金铭这么长时间的陪伴、调教,他已经是一个懂些事了的“大孩子”。

  虽然往事至今尚未回到他们的记忆里,但重新成长起来的他,已经对金铭有了常人的情感。

  他懂得金铭不离不弃的陪伴,他懂得金铭热心周到的照顾。他懂得金铭无微不致的关爱,也懂得金铭是个对自己很好的“姐姐”,(实际上他比金铭大一岁,然而那是以往的他,不是重新长大的他。)他也就懂得了爱这个“姐姐”。

  刚才在“青年点”看见赵雷大对金铭的言行,他懂得赵雷大是个坏蛋。

  “姐姐”送他回来又独自一人回去了,他怕这个“坏蛋”还会来欺负“姐姐”,便在金铭前脚走,后脚跟了来。

  走到“青年点”,就听见屋里“姐姐”的叫唤声,推门门不开,他便转到房后的玻璃窗户跟前往屋里望。

  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叫他觉得迷惑不解,怎么“姐姐”和那个“坏蛋”光溜溜地搂在一起,躺在地上?

  他那孩子般的智能还不能理解“姐姐”和这个“坏蛋”光着身子搂在一起在做什么。正犹豫着,就看那坏蛋“忽”一下从“姐姐”身上站了起来,又“忽”一下转过脸来。

  这当儿,猛然和杨光的眼球发生巨大碰撞和冲击的,是一个极为放大了的血葫芦!

  魔鬼般两个大黑眼珠子的血葫芦!

  从未见过淋漓的鲜血的杨光,精神受到了剧烈的刺激!

  血!

  魔鬼!

  血葫芦!

  感官的强烈刺激把杨光的精神冲向了极端,又从极端跌回大地,他“啊”地大叫一声,便如同在噩梦中从天上“嘭”一下掉到了地上!

  杨光从噩梦中醒来,睁眼一看,那地上赤身裸体仰面躺着的不是金铭吗?

  这时赵雷大已经上去对金铭又踹又打,并去解金铭手上的带子,“醒”过来的杨光已经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他急了,就近搬起一块大石头奋力砸开了窗户,跳了进来。

  看见有人跳进来,赵雷大慌忙打开门,提着裤子,头也不回地仓皇而逃!

  大黄狗怒吼着扑了上去,一口咬住了赵雷达的腿肚子,赵雷达死命地挣扎,腿上,脸上,都血淋林的,像一头挨了刀的猪,惨叫着,跑了。

  大黄狗也狂叫着追了出去!

  看见杨光,金铭更慌了,自己赤身裸体的,怎么能让“长大了”的杨光看见?他毕竟是自己一生的熟人啊!这叫她今后怎么面对杨光啊!

  杨光帮着金铭解开绳子,金铭急急忙忙地抢过自己的衣服,遮住自己的前身,焦急地对着杨光哭喊:

  “杨光,出去!”

  “铭铭,快把衣服穿上吧。”杨光说。

  金铭一下愣住了,杨光他在喊自己的乳名!

  多长时间了,从杨光受伤到现在,杨光从未喊过自己的乳名。“铭铭”已经消失了。此刻他怎么一下子喊出了自己的乳名?她一下子反应过来,激动地叫起来:

  “杨光,杨光,你好了!你好了啊!”

  “快把衣服穿上吧!我在外边等你。”杨光完全是一个正常人在说话。

  “杨光,杨光啊,你真的好了!”

  金铭激动不已,她竟忘了自己的裸体和刚才发生的一切,即刻,她想的一切是杨光,杨光又一次出现希望的灵光,决不能一闪而过!

  她要紧紧抓住这希望的阳光,哪怕仅仅是稍纵即逝的一线阳光,她也要刻不容缓地紧紧抓住!

  决不能再失去。一分一秒也不能等,抓住,紧紧地抓住!金铭兴奋着,紧张着,她忘记了一切!

  她扑上去,展开双臂,一把抱住杨光,浑身颤抖地啼叫着:

  “杨光啊,你可好了,你再也不要迷失自己了!”

  金铭极其高兴,而又极其伤痛地哭了。

  失去了往日的杨光,她的心一直在流泪,失去了恋人郭栋,她的心一直在流血。今天又失去了女孩的尊严,她的血泪交融着在心里流淌。

  现在,长期陷在失落里,长期陷在伤害里,长期陷在痛苦里,长期陷在追求里,长期陷在期望里的金铭,终于又看到了期望中的阳光,她本也钟爱的杨光!叫她怎不动情,叫她怎不狂啼?

  杨光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金铭的头发,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茅屋里,金铭哭泣着向杨光诉说着从他受伤以后所发生的一切。从黄山受伤,住院抢救,开胪手术,罹患失癔症,到郭栋如何和她一起在医院护理,如何争抢复员,如何南京分手,以及如何到此落户落脚,李亮如何帮着建“小黄山”,她如何插队劳动,又如何改成做饭,连如何同郭栋恋爱,如何因“家庭出身”受阻,郭栋如何远行,可能何时回来,也都一五一十说了个明白。一直谈到今天的受污。

  金铭诉如泣血,杨光恍如隔世。

  想到人生在世,如此磨难,有缘相知,却又好梦难圆,福祸转换,变幻莫测,惊喜都在一瞬间,哀乐发生在眼前,真是人生百味,啼笑因缘。

  万分感慨之中,又想到赵雷大的鼻子被金铭咬掉,他岂能善罢甘休?一场大祸又将临头,又是难逃一劫!紧急之中又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杨光康复,本是喜从天降。金铭逢灾,又是祸起萧墙。进退天路,愁绪难解,百般绝望,俩人不禁抱头大哭了一场。

  哭罢,金铭冷静下来,她想到,杨光刚刚恢复精神,不能让他过度伤痛,眼下,就是天塌下来,她也必须自己去顶住。

  她也意识到赵雷大会对她下手报复,落在他们手里,恐怕一时难得解脱。因此嘱咐杨光,一旦我被抓走,你要赶快去投奔李亮叔叔,让他指点你寻找郭栋和我的家人,让他们早点知道新近发生的一切,先让他们帮着安排好你,至于我的结果如何,也只好见机行事。

  杨光也擦拭干了泪水,说金铭我带着你赶快跑吧,不能在这坐等挨整。

  金铭说逃是逃不掉的,逃到哪里赵雷大也不能放手,逃到哪一天是个完?再说山高路远,交通又难,两条腿能逃得多远?再说也来不及了。金铭说还不如直接面对,是非曲直,早晚论个清楚,就不信天下没个说理的地方?

  杨光说不行,还是得跑,怎么也比在这干等着强。

  俩人正说着,外面就响起了“噼哩啪啦”杂乱急促的脚步声。

  果然,来的这伙人正是已经取代了“公、检、法”的造反派!。

  金铭被造反派不论青红皂白地关押起来。

  “华生,不要着急,仔细再找一下。”年轻人一边低着头在地上寻寻觅觅地找着什么,一边提醒另一个年轻人。

  “福尔摩斯,你不说没有我们破不了的案子吗?我看这个案子就很难破。”“华生”有点失望地回答。

  “为什么?”“福尔摩斯”反问。

  “公理呀,现在天下这么乱,哪有公理呀?”

  “公正,最重要的是公正,客观真实的,就是案件公正的根据。”“福尔摩斯”老练而又充满信心地说。

  正在现场搜集证据的“福尔摩斯”和他的搭挡“华生”,可不是大作家柯南道尔笔下的“福尔摩斯”和“华生”,而是“青年点”的二个小青年,那被叫作“福尔摩斯”的,就是陪杨光睡觉的赵小乐,他的搭挡“华生”,就是他的同学,和他同一个“青年点”的“知青”于云雨。

  这一对小青年有个共同的爱好:破案。说起破案二字,还真是与柯南道尔的那部《福尔摩斯探案集》有关。

  这部大书,赵小乐下乡时就偷偷地从家里带来,入了迷地偷着看,也暗地里入了迷地给“青年点”的“知青”们讲,把福尔摩斯和他的助手华生神奇地破了一个又一个奇案的故事讲给“知青”们听。

  当时,既没有电视,也没有更好的文化娱乐方式,一切的文学艺术方面的东西,不论古的,今的,外国的,中国的,都成了“封资修”,全中国人只有八个“样板戏”。因此,除了“样板戏”以外的文学艺术,娱乐活动,只能潜入地下活动。

  包括读小说,讲故事,特别是赵小乐讲的“福尔摩斯”,属于“封资修”的故事,只能偷偷地,秘密地进行。

  白天劳动时,“知青”们凑在一起磨磨噌噌地干活,一边神神秘秘地听赵小乐讲故事,晚上睡觉时,黑灯瞎火地都躺在被窝里也不睡觉,听赵小乐悄声悄语地讲了一段又一段。

  暗夜当中,讲的人是神秘莫测,悬念百生,惊险吓人,听的人是洗耳恭听,心惊肉跳,直到听到梦里去。在梦里也继续着如真如幻的可怕情节。

  久而久之,赵小乐不仅热衷于看书讲故事,还真的学着福尔摩斯干起“破案”的事来。

  有一回,女“知青”李铃铃抱怨谁偷了她的裤衩,而且丢了一条,又丢一条,连着丢了好几条。再过一段时间,别的女青年发现自己的裤衩也丢了,还有的乳罩也丢了。

  这事儿起先在女“知青”里传播,后来传到了男“知青”耳朵里,也传到了赵小乐耳朵里。

  传者无心,听者有意,赵小乐暗下决心,要把这个丢乳罩丢裤衩的“连环案”破了,可觉得自己破案有点孤单,不如也象福尔摩斯一样带个助手一块干,那可就格外有点意思。

  于是他看中了又矮又胖的于云雨。于云雨本是赵小乐典型而又忠实的“听书人”,一听要搭挡破案,便喜不自禁地一口答应下来。

  俩人进行了分工,一个盯男生,一个瞄女生,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作案。

  盯了好长时间,也没盯出个眉目来,于是俩人又策划改变了方案,轮流装病,趁大家上工时,装病的在家到处翻查,看看到底谁的东西异常。

  “青年点”男女几十个人,一个人装病时间又不能太长,太长了也请不下假,又怕引起别人疑心,就另一个人装病时接着查。哪些查过了,哪些没查过,向下一个接班的人交待清楚,以防造成混乱,贻误破案。

  最终到底查出了案件线索,在一个大龄男“知青”旅行包里发现了许多件女人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裤衩和乳罩。

  俩人一阵惊喜,接着又设计了“破案”妙计。

  这天晚上,半夜里大家正睡得香,赵小乐突然大叫一声:

  “着火了,快往外跑呀!谁跑晚了房子就塌下来烧死了!”

  睡梦中谁也没反映清楚,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于云雨也跟着大叫大嚷:

  “着火了,快跑呀!”

  黑灯瞎火地也摸不着衣服,光着身子就往外跑,看男“知青”都跑出屋去了,赵小乐“啪”地一下打亮了电灯,向外面喊:

  “都回来吧,误会了,是我做梦梦见着火了。”

  大家骂骂咧咧地,乱哄哄地走回屋子,这当儿于云雨又大叫一声:

  “大家看唉,陈大头怎么变成老娘们了,穿着女人裤衩!”

  这么一喊,大家的目光唰地一下子投在了那个外号叫“陈大头”的大龄男“知青”身上。

  果然,“陈大头”的腚上穿着一条女式花裤衩,他头大腚也大,女人的裤衩穿在腚上显得紧绷绷的。

  “臭流氓!”

  “下贱货!”

  “性变态!”

  男“知青”们怒不可揭,纷纷破口大骂起来。接着有人喊:

  “女青年丢了那么多裤衩,乳罩,一定都在他那!”

  有人接着大喊:

  “对,肯定是他,检查他的包,把这事彻底搞清楚了。别让大伙都跟着担嫌疑,太丢人现眼了!”

  众目睽睽之下,陈大头无地自容,大红着脸坦白说:

  “别翻了,都在我这,我都还给她们!”

  就这样,赵小乐和于云雨这对探案搭挡出手不凡,旗开得胜,暗地过足了破案的瘾,也暗暗地憋足了劲,有疑就查,有案就办,而且都是“不打鸣不下蛋”地私查暗办,又接连探明破解了“丢鸡案”、“杀狗案”、“偷信案”、“女知青宿舍半夜亲嘴案”等等离奇怪案。

  一度总被杂七杂八的怪事弄得人心惶惶、互相猜疑的“青年点”,变得相安无事、平静如水。

  大家都说是新时代“福尔摩斯”赵小乐和于云雨的功劳。这名声传了出去,连老百姓的柴垛失了火,小孩失了踪,丢了黄牛,死了母猪,都来请赵小乐“破案”,赵小乐却一个没接,说是“清官不断家务事”。

  其实他明白,一家一户的事没法查清,自己也没那功夫。

  一听说金铭差点被赵雷大强奸了,反而把金铭抓了去,赵小乐可真动了肝火:

  “马个×的!属猪八戒的,倒打一耙!”

  赵小乐不仅是因为觉得此事不公,也是由于是被金铭的一片侠肝义胆打动。

  “这样的好人遭这样的冤枉,天老爷瞎眼了?于云雨,咱眼没瞎,走,破了它这个案,马上到现场去!”

  出事当天下午,赵小乐和于云雨就假装请假去买水靴,便留下到了金铭做饭的屋子。

  因为傍中午发生的事,时间短,现场基本没有破坏,地也没人扫过,还真给赵小乐他俩的“现场勘验”工作留下了机会。

  “云雨,你看,这是什么?”赵小乐发现地上有几根长发,小心拿在手里给于云雨看。

  “头发呀,这么长,肯定是金铭的头发!”探案探出了经验的于云雨直接回答。

  “回答正确。你再看,这是什么?”赵小乐又从地上发现了几根毛发,小心翼翼地拿起来,递给于云雨看。

  “你真是好眼神儿,这么细这么短的毛也能看见?”于云雨夸赞说。

  “是狗毛吧,人的头发哪有这么短的?”于云雨存疑不定地自答自问。

  “狗毛?你见过咱们这个村有这么黑的狗吗?”赵小乐神秘而又老练地再问,“再仔细瞧瞧!”

  “你看,这毛头又尖又细,还他妈的三道弯儿,对,一定是‘招雷打’的毛!”于云雨叫着赵雷大的外号,兴奋地判断说。

  “正确。妥了,案子破了。来,找个信封,把这些毛发装起来”。赵小乐说着,又把一根带子递给于云雨:

  “把这根带子也找个东西装起来。”

  最后又叮嘱了一句:

  “不到时候,不要拿出来,不要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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