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

小说: 风情美女 作者: 冷雨 字数:8608

  一抹红霞,淡淡地浮现在天边,渐渐地,那由远而近的薄云,一层一层地,都染上了胭脂红。

  霎那间,那一片片红云,都镶上了黄色的边,金灿灿,亮闪闪的,像水彩画上的彩云。

  一群鸟儿从云中翩翩飞过,寂静的晨空便充满了生机。山凹凹里露出了一张红红的圆脸,像新婚之夜里刚刚醒来的新娘,含着羞答答的笑颜,望着刚刚苏醒的大地。

  这是早晨的太阳啊,随着她那渐渐放射的光芒,生活就开始了灿烂的一天!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金铭在日记里写下了这句格言。

  是啊,在金铭眼里,一切都是新的,新的天地,新的营房,新的面孔,新的军装。那身绿色的军装,穿在金铭姑娘身上,又可身,又漂亮,扎在腰间的军腰带,把金铭姑娘那刚刚成熟的身子,勾勒得又苗条,又健美。绿军帽上那颗红色的五角星和衣领上那两片红红的领章,把金铭年青俊美的脸庞,辉映的格外光彩艳丽。

  这一切,使本来就漂亮动人的金铭姑娘,像仙女下凡,来到人间,很快引起了人们的惊叹,“军中美女”的雅号,很快传开!

  早操回来,吃过早饭,金铭就忙着给爸爸妈妈写信。

  部队的生活真的是“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平时,忙训练,忙演出,哪有时间写信?只有星期天,才能得空处理一下自己的私事。

  上个星期天,金铭和郭栋,杨光一起,到城里照相馆照了相。这可是当兵以后穿着军装照的第一张像。看着照片上的自己,金铭很高兴。“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这句样板戏里的唱词,自己唱过了多少回?今天,这歌变成了自己,真是人生如歌,歌如人生啊!照片上的金铭,又大又美的眼睛,炯炯有神,短短的两条发辮,垂在颈间,显出了青春女孩的魅力。

  告别了爸爸妈妈,金铭和郭栋,杨光,在带兵人的伴领下,坐着火车,跨过长江,越过黄河,又乘着军车,几经周转,来到了江南。

  这里是有名的皖南山区,部队的司政后机关和金铭他们所在的文艺宣传队,就在这崇山峻岭间的军营里。

  入伍以来,金铭和郭栋,杨光,同他们的文艺队忙着下部队,进行演出活动。基层部队驻地很分散,军车拉着他们几乎跑遍了皖南山区。有时,也到地方上给群众演出,从市里,县里,镇里,乃至村里,他们的足迹和歌声,撒遍了山山水水,千家万户。

  金铭把这一切都作为快乐,写进爸爸妈妈的信里。

  在去县城寄信的路上,金铭,郭栋,杨光,三个人边走边嬉闹着。金铭看着越来越健壮的郭栋说:

  “栋栋,你长得太快了,你扮的杨子荣,快赶上‘红灯记’里浩亮扮演的李玉和高了,真是魁伍高大的英雄形象啊!那个演小炉匠的小个子,勾着腰,象个小狸猫,我真担心你一冲动用过了劲,把小炉匠甩到台下去!”

  郭栋说:“铭铭,我可听人议论说,你扮演的‘杜鹃山’里的柯湘,简直就是仙女下凡一样,人家都说你是‘军中美女’呢!英雄应该和美女在一起,可惜我在台上和你在一起,就成了坏蛋刁德一,真不投缘!”

  “刚长大一点就贫嘴,什麽‘英雄美女’?小心叫队长听了剋你!”金铭脸红红的,低了头,悄悄地说。

  杨光在一旁,听着俩人“英雄美女”的谈论,没有插言,眼望着前方,走着路,思绪却禁不住飞回了三个人多少年的友谊上来。

  是啊,三个人小时候可真的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小伙伴,跑着,闹着,玩着,笑着,哭着,叫着,转眼间长成了大人。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那是一点不假。

  可是,近来有点变了,人大心大,三个人相互之间变得不再那么随便了。固然,军队纪律严明,又到处都是眼睛,男兵与女兵间的交往十分受拘束,即使在私下里,三个人到了一块儿,也不象从前那么随便自然了。连一起走路时相互间的距离,也拉得很有尺寸,杨光和郭栋,俩人总是让金铭走在中间,俩人谁都能自动自觉地和金铭保持着基本相等的距离。没有哪个人比对方和金铭挨得太近。

  金铭呢?虽然有时走着走着,象回归童年似的,会忘情地又蹦又跳,又唱又笑,却会蓦然一下子静了下来,微红了脸,下意识的修整着自己和郭栋,杨光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假装着自自然然地在中间走着。

  是啊,大家都长大了,他杨光大了,郭栋大了,金铭也大了。杨光自己觉得,从小到大和金铭在一起,自己对待金铭,象对待自己的妹妹一样亲,为了金铭,他做什么事都象哥哥一样尽职尽责。本来自己就应当是哥哥,虽然他只比金铭大一岁。姥姥在自己很小的时后就嘱咐过:“大一天也是哥哥,要爱护金铭妹妹,不准欺负她!”

  现在想一想,长这么大,真是没有欺负过金铭一次,哥哥当的还够格。

  可自打当兵以后,这个哥哥的心理就有点异样,虽然也一直强迫着自己把金铭当成妹妹,就是自己那颗心不听话,一看见金铭,甚至一想起金铭,心就蹦蹦跳,停也停不住,特别是当金铭上了妆,在台上演戏时,男兵们象中了邪似的,把目光聚向了她,看着,听着,议论着,赞不绝口。不仅仅是说金铭戏演得好,歌唱得好,舞跳得好,更多的话是在夸金铭人长得好。连本文艺队内部的男兵们也不安分,一个个的眼睛像馋嘴猫似的直往金铭身上遛,不时地露出羡慕的美言。

  这美言有时故意捧在金铭面前。有的男演员,为了讨好金铭,简直就是在向她献殷勤。金铭从台上一下来,有人就抢着上前送茶水,送美言,说金铭你唱的绝了,你跳得太美了,你演得太成功了!金铭只是微微一笑,回一句“谢谢”,也就了事。每当这时,郭栋都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赞美的人散了,才上前悄悄地帮着金铭卸妆。

  杨光一次次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次,金铭从台上刚下来,他老早就端着一杯茶水抢在前面,见有个男兵也端着一杯茶兴冲冲地往金铭身边凑时,便用胳臂一搪,那男兵手里的茶杯“当啷”一声,碰掉在地,男兵正要发火,金铭赶快向男兵道歉,郭栋在一旁见了,也急忙上前拾起茶杯,小声安抚了男兵,才避免了一场纠纷。

  事后,金铭和郭栋谁也没说什么,大家心里什么都明白。懂事的金铭知道杨光这一举动里的心意,她为杨光为了爱她,护她,这样忘我,这样排他的举动,深心受到了震动,尽管这举动唐突了些,那也是杨光为情所动才有的一时失态。

  这件事发生以后,金铭一直即为杨光的爱感动,又为杨光的爱担忧。因为她不仅怕杨光为爱她再做出什么一时冲动的事来,她还担心着他和郭栋在同样的爱的面前的冲突。

  同样长大了的郭栋,情感虽少外露,聪明的金铭也感受到了他那默默的爱情。在初恋的萌动里,刚刚长大的金铭姑娘,好像突然走进了爱的迷宫,感受着美妙,感受着奇异,也感受着复杂和心慌。

  杨光却因为自己的鲁莽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懊悔的苦恼之中。金铭和郭栋对他一时失态的无言,反倒让他苦恼得更重。他不断地自问,杨光你是怎么回事?别人对金铭好,碍你什么事?谁对金铭好不都是好事吗?难道你希望有人对金铭不好吗?是啊,金铭是大姑娘了,人好,心也好,当然大家都喜欢她了!可是,喜欢归喜欢,怎么女兵和金铭亲热自己就没有心跳?男兵一和金铭套近乎,自己心里就不是滋味呢?姥姥说“一家女百家挑”,金铭终有一天被人挑了去,那和自己有关系么?是你杨光该挡,又能挡得了的事吗?每次演出结束,大家一起动手卸台子,搬道具,每到这时,自己的眼神最管用,只要发现金铭在搬什么沉重的东西,自己就赶快插上手去,替下金铭,生怕她闪了身子。自己这些控制不住的表现,难道就不怕别人看出来,别人议论吗?别人会认为你杨光是金铭的哥哥才这样关心她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在别人眼里,金铭和自己之间,只有男人和女人的关系,谁会承认哥哥和妹妹的关系?连你自己内心也早就不把金铭当妹妹了!不当妹妹又当什么?你这样一个大男人,像影子一样盯着金铭,你是什么?

  杨光明白自己想是什么,但只是潜意识里明白,真意识里他还不想明白。因为他怕真明白了会伤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郭栋。

  郭栋是自己多好的朋友啊!从小到大,俩人像亲哥们一样,从未为什么事伤过对方,也从未为什么和对方争过。他们是相互护着,让着,帮着,亲密着长大的。

  发小,他俩都是金铭的“保护神”,长大了也都爱金铭,这些杨光心里是明白的。君子不夺人之爱呀!

  郭栋呢?虽然他从来没有什么特别表现,也看不出他对金铭有么非分之想,他却也像金铭的影子,更像一只飞翔的鸽子,怎么飞,怎么转,也还要落到金铭身上。也是一心一意对金铭好。美好的事谁都有权追求,郭栋是自己情同手足的朋友,自己为什么不高兴?

  再说了,让郭栋追到金铭,总比让别人追到金铭让他杨光情愿。这么想着,觉得自己挺大度,挺合理。可是一触及到自己的内心感受,就情不自禁地大度不起来。毕竟就一个金铭,不管谁得到了她,自己就是失落者。

  失落就失落,郭栋又不是别人,他对金铭一定会好,自己可以一百个放心。他俩好,自己心里也能踏实。就是这么想,自己的心还是踏实不下来。

  于是又想,有两个金铭不就好了吗?唉,世上总有难圆的梦啊!杨光就这么想入非非地走着,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想什么呢?杨光,我还没说你呢,我看你扮演的胡司令不用再往肚子上绑东西了,照目前发展的趋势,你自己的肚子就够格了!”金铭发现杨光沉默不语,故意问道。

  “嗷,真是的,这都怪部队伙食太好了,我又大饭量,所以肚子就发展起来了。”杨光也自嘲地说。

  “发展归发展,可不要以为身体强壮,干起活来没有数,劲使过了头,可会伤身体,再搬道具时,不要一个人扛大箱子,闪了腰可不是闹着玩的。”金铭关心地提醒道。

  “是啊,杨光,人家都说你是大力士,我也担心,你不要把力用过头,一旦受伤,可不是闹着玩的1”郭栋也真诚地劝杨光。

  见两个老朋友如此关心自己,杨光很感动,心里平静了许多。

  见大家沉静下来,金铭发布了一个消息:“我听队长说,过一段时间,咱们要上黄山了!”

  “上黄山?那可是个绝好的机会,我听说黄山的风景特别美,奇峰,云海,怪石,还有温泉!”

  听说要上黄山,郭栋好像人到了黄山,眼见了美景,情不自禁地夸赞起来

  “是啊,‘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我看过一篇描写黄山美景的文章,真是一处人间仙境!”杨光也兴奋地说。

  “别想的那么轻松,不是让我们去旅游观光,是让我们去演出!”金铭又宣布了第二条消息。

  “到大山里去给谁演出啊?给神仙?”郭栋奇怪地问。

  “有山则名,有仙则灵,那山里没有什么神仙,有人!”金铭故意古里古气,神秘莫测地说。

  “有人?什么人?嗷,对了,《聊斋志异》里讲崂山有‘崂山道士’,黄山一定也有黄山道士!”杨光分析猜测说。

  “不是黄山道士,是黄山知青!”听了杨光的猜测,金铭憋不住笑,亮出了“谜底”。

  “那里也没有田地可种,知青到那里去干什么?”郭栋不解地问。

  “队长说那里出茶叶,有生产茶叶的‘黄山茶林场’,场子里的职工都是知青,这些知青大部分都是上海人呢!”金铭又发布了第三条消息。

  “对对对,‘黄山毛峰’和‘西湖龙井’,‘祁门红茶’,‘六安瓜片’,‘碧螺春’,‘铁观音’一样,是天下驰名的十大名茶之一呢!”爱读书的杨光知识面挺广,提起‘黄山毛峰’来,一连串点出了许多名茶。

  “茶博士,这回上黄山,我看你能不能认出‘黄山毛峰’来!”金铭趁机给杨光出了个难题。

  “不行不行,什么茶叶都长的什么样我可分不出来,只能看出是树叶子。”杨光赶快说实话。

  “那你就是把麦苗当韭菜的秀才了!”金铭趁机又开杨光玩笑,“再别信‘书中自有颜如玉’的呆话了!”

  “那可不对,论起庄稼院的植物,杨光可是农业专家,就是野生植物,杨光也内行,忘了从小挖野菜,采蘑菇,不都是杨光教咱认识的吗?”郭栋赶紧为杨光“平反”。

  “对不起,杨光,请原谅我‘有眼不识泰山’!”金铭也赶紧打趣圆场。

  “不识泰山是小事,不识黄山可是大事!登黄山可不是容易的事,可要注意安全,听说黄山山陡峰险,路窄坡滑,有句话叫‘看景不走路,走路不看景’,到时你们可千万别大意,一旦迷了路,或掉进万丈深渊,那可就深山埋忠骨了!”杨光幽默地提醒两位战友。

  “呀呀呀,乌鸦咀,不说吉利话!”金铭跺着脚打断了杨光的话。

  “解放军战士还迷信哪?‘大意失荆州’嘛!”杨光解释自己的本意。

  “明白,明白,老夫子。我可要提醒你一下,听说黄山的路七扭八拐的很不好走,你坐在道具车上可千万小心,别让车晃下来。”金铭想起队长安排杨光负责看押道具车的事,便操心地嘱咐他。

  三个人一路说笑着,到县城里寄了家信,返回了军营。

  没过几天,一向天真活泼的金铭,突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郭栋和杨光都感觉到了,却谁也不好意思问。又过了几天,寡言少语的金铭,见了杨光和郭栋,就像见了生人,脸红红的,人也越躲越远。特别是见了杨光,像躲瘟疫一样,躲得远远的。

  郭栋和杨光一时像掉进了“五里雾”中,弄不清金铭是怎么了,也弄不清自己怎么了。不是小时候了,女孩子的心事,大小伙子又不便问,金铭自己不开口,郭栋和杨光也只好焖着。

  没想到,事态的发展更是令郭栋和杨光意外。

  这天晚上,演出结束后,杨光发现金铭正在和一个女兵搬道具箱子,便像往常一样,照例跑过去帮忙,金铭却一反常态,也不放声,自己把着箱子,硬是不让杨光插手,直到郭栋跑过来,替下了那个女兵,金铭才把这头让给杨光。杨光和郭栋抬着箱子,脸红红的,心里怪怪的,很不是滋味。

  放下箱子,郭栋问杨光:“金铭怎么了?”

  杨光尴尬地回答:“我也不知她怎么了。”

  郭栋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杨光说:“我也觉得她这段时间怪怪的。”

  郭栋问:“你没问问她吗?”

  杨光说:“我哪敢问哪,你没看出来吗?她好像对我有什么误会,还是你找她谈谈吧!”

  郭栋说:“她好像也在躲着我,情绪不对头,看来现在谈不是时候,等等看吧。”

  俩人又东一头西一头地分析了一番,也没找出头绪来。

  这天,队里发给每人两个大红苹果,杨光和郭栋都舍不得吃,便凑在一起,要把四个苹果都送给金铭。俩人商量了半天,谁也不敢去送。最后,俩人托了一个女兵,转送给金铭。不一会儿,女兵又跑了回来,把四个苹果还给了他俩,说金铭不要。杨光急忙问:“咋的了?”女兵只笑了笑,回身走了。

  杨光和郭栋这才感到问题不小,俩人决定一起找金铭谈谈。怕在平时找她,会引起她不高兴,便一直熬着等到星期天。

  星期天,杨光和郭栋早早来到女兵宿舍外面等着,一直等到开饭时间,金铭才走出来,见了他俩,也不打招呼,像没看见一样,和几个女兵径直向饭堂走去。

  杨光和郭栋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跟在金铭后面,走进了饭堂。见金铭打过了饭,在一张桌子前坐下,便也端着饭菜,双双坐在金铭对面。

  金铭却站了起来,去另一桌女兵中坐下。俩人见金铭是在有意躲他们,只好作罢,低着头闷闷地吃饭。俩人吃完了饭,见金铭还没吃完,便走出了饭堂,在外面远远地等着。

  不一会儿,金铭和一个女兵走出来,见到他俩,还是没放声,低头而过。杨光急了,张开口正想喊金铭,还没等他喊出来,一个声音却在喊他的名字:

  “杨光,队长叫你!”

  杨光和郭栋一愣,同时发现,金铭也听到了喊声,站住了脚,愣在那里,好像要等着听什么动静。

  杨光问:“队长叫我什么事?”

  “不知道,叫你到办公室去!”

  金铭远远地站着,望着他俩,脸上现出苦恼的样子,迟疑着转身走了去。,

  “你去吧,也许有什么任务。”郭栋不无疑问地对杨光说。

  “部队有规定,战士不准和当地群众的女人谈恋爱,也不准和内部女兵谈恋爱,你知道不?”队长开门见山问杨光。

  “不知道。”杨光觉得队长问得突然,奇怪,如实地回答。

  “这是纪律,既然来当兵,就必须遵守。你怎么遵守的?”

  “我不知道有这么一条,怎么遵守?”

  “小子,挺诚实呀,这么说你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了?”

  “你和金铭的事呀!”

  “金铭?我和金铭什么事?”

  “有人反映你和金铭谈恋爱,有这事不?”

  “有什么证据?”

  “跑前跑后,端茶送水,还送苹果,有这些事吗?”

  “有,不是说大家来自五湖四海,战友要互相关心吗?再说,端茶送水也不是我一个。”队长问到这,杨光想到了那个向金铭献殷勤被他碰掉杯的男兵,一定是他向领导打的小报告,因此,回答的话里捎上了他。

  “送苹果的也不是你一个吗?”

  杨光一听,不好,给金铭的四个苹果,有两个是郭栋的,决不能暴露他!听话音,队长还并不知道有郭栋的份,便马上说:“是,就我一个!”

  “怎么不给别人送?”

  “我俩是老乡。”说着,杨光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热,心想,自己喜欢金铭那可是真的。

  “当兵不要有老乡观念,大家都是战友,一视同仁,今后要注意了!

  ”是!“

  郭栋一直焦急地等着杨光,见杨光回来,赶忙问:

  “队长找你什么事?”

  “没事。”

  从杨光的脸上,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郭栋有些纳闷儿,又问:

  “没事找你干啥?”

  “闲唠。”杨光故作轻松地说。

  “为什么转门找你唠?”郭栋的头脑也不白给,奇怪地问。

  “我上哪知道?”

  见杨光不愿多说,郭栋虽然觉得还是有什么事,也不便再问下去。

  傍晚,杨光一个人找到了那个男兵。

  “姜田,你出来一下。”

  见是杨光,姜田心里“咯噔”一下,想不出去,又怕当着大家的面,闹出什么不好看,便硬着头皮从屋里走了出来。

  “走!”

  “干啥去?”

  “散步。”

  “我和你散啥步哇?”

  “你想和谁?”

  “我……”姜田一看,杨光的眼珠子瞪的挺大,没敢再多说,跟着杨光走出了营区。

  营区外不远,有一棵参天大槐树,粗大的树干,又高又直。走到树下,杨光停下了脚步。

  “你都有什么本事?”站在树下,杨光问姜田。

  见杨光一边问,一边抬头仰看参天大树,姜田心里有点发毛,“难道是要我爬树?”只这么一想,姜田心里就哆嗦了一下。姜田个子不高,又胖,身子笨拙,别说爬这么粗,这么高的大树,训练时爬吊绳,都笨的慢如窝牛,气喘吁吁。他心里“咚咚”地打着鼓,他明白杨光为什么找他。心里一虚,胆子更小,抬头看看大树,脑子一阵发晕,嗫嚅着,没等回答出来,头上便冒出汗来。

  “怎么?连打小报告的本事都不敢承认了?”杨光单刀直入地问。

  “杨光,我不是……”

  “你不是大丈夫!”

  “好,好,大丈夫敢做敢当,是我向队长汇报的,可是,我不是为了别的,因为我确实喜欢金铭。”

  “喜欢?好啊,我就看你往后怎么喜欢,要是我发现你对金铭不是正儿八經喜欢,那你就小心着点!”

  “你这什么意思?你不是也喜欢她吗?”

  “住嘴!你没有资格评论我和她的事!”

  “好,好,怎么都行。”

  “怎么都行?没那么便宜,你到领导那告刁状就不行!”

  “刚才我不是承认了吗?毛主席都说承认错误就是好同志嘛!“

  “承认错误不等于改正错误,改正错误要见行动。”

  “怎么行动?”

  “看见这树没?爬上去,就算你改正错误的行动。”

  “杨哥,我实在……”姜田又抬头看了看高耸在苍茫暮色里的大槐树,急得又出了一身汗。

  “你不爬,我可要爬了!”

  姜田愣了一下,不知杨光是什么意思。

  没等姜田回过味来,杨光把姜田头上的帽子一把拿下来,叼在嘴里,“噌,噌,噌!”上了树,像猴子一样快,一直爬到树顶。

  树顶上有个老鸦雀窝,杨光把姜田的帽子放进鸦雀窝里,“唰,唰,唰!”又风快地下了树。

  “上去吧,自己把帽子取下来。”说完,杨光转身走去。

  “哎!杨哥,杨光……”姜田在大槐树底下苦苦地哀求着,急急地叫着,杨光头也没回。

  望着大树上高高的鸦雀窝,姜田急的满头大汗,两眼发蒙。他不能不急,新兵只发了一顶军帽,明天一早队里集合,自己没有帽子戴,肯定挨训。引起帽子上树的原因又说不出口,姜田实在急得心慌。

  郭栋见杨光一个人跑出去,老半天才回来,后面还跟来一个姜田,到了跟前,俩人谁也不说话,觉得奇怪,便问杨光:

  “怎么了?”

  “没事。”杨光若无其事的样子。

  见姜田满头大汗,唯唯喏喏的,郭栋想起了他一再缠缠金铭,以及杨光把他的杯子碰掉的事,便明白了几分,也是心里烦姜田,便装作没看见他。

  “郭栋,”无奈的姜田牵了牵郭栋的衣角,哀求地叫着。

  姜田把郭栋拽到一旁,把他向队长打小报告的事,以及杨光把他的帽子放进鸦雀窝里的事说了一遍,接着哀求说:,

  “郭哥,那树太高了,我实在爬不上去,我知道你和杨光都会爬树,杨光生我的气,你帮个忙吧,只要把我帽子取下来,我再也不打任何小报告了,我知道你俩喜欢金铭,我再也不敢喜欢她了,行不?”

  “说什么话?”郭栋并不买账,听说是他向队长打的小报告,联想到队长找杨光,再联想到金铭这段时间故意疏远他和杨光的情形,聪明的郭栋心里便什么都明白了。“冤有头,债有主,都是姜田惹的祸,杨光教训他就对了,也替我和金铭出了气,我岂能帮他?”这么想着,郭栋再也不看姜田一眼,也不听他啰嗦。

  走投无路的姜田,搭拉着脑袋走了。

  杨光和郭栋击了一掌,表示高兴。

  高兴之余,郭栋不放心,说:

  “不行,还得给他把帽子取下来,明天集合他没有帽子,不但他要挨训,扯出你来也得挨训,再扯出金铭来,更麻烦了!再说,他想不出办法来,急了又找队长报告咋办?”

  “爱咋咋的!”杨光依然耿耿于怀。

  见杨光想不通,郭栋便自己走了出去。

  杨光一想,自己惹的事,不能连累郭栋,便紧跟了出去。

  来到营区外,郭栋和杨光远远地看见,暮色中,高耸的大槐树下,影影绰绰的有两个人影,再走近点,看出一个是光着头的男兵,一个是扎着小辫的女兵。

  “金铭?”

  杨光眼尖,惊讶地对郭栋说。

  “小点声!”郭栋提醒杨光。

  只见金铭把自己的帽子交给姜田,扎撒着两根小辫,“噌,噌,噌!”就爬上了大槐树。在满天晚霞映衬下,爬上树顶的金铭,像一只娇美的松鼠,一伸手,便从鸦雀窝里拿出了帽子,叼在嘴里,“唰,唰,唰!”很快从树顶落到了地上。

  姜田从金铭手里接过帽子,戴在头上,恭恭敬敬地给金铭敬了个礼,金铭也端端正正地回了个礼,俩人便肩并肩地向军营走去。

  见杨光不吭声,郭栋说:

  “一定是姜田求咱俩不成,又去求金铭,他也知道金铭会爬树,忘了?在新兵连,数咱仨最能爬大树!”

  杨光想,这倒不假,发小,他们仨成天在一起玩,成天上山爬树,金铭虽是女孩子,爬树的本事,真没几个男孩子比得上!

  可是,金铭为什么帮姜田?队长和他谈话时,他听出来,这小子打小报告时,也捎上了金铭,金铭也挨了队长批,她不是不明白,怎么还对姜田这么好?难道她……

  杨光胡乱想着,仍然一句话没说。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