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耿去病巧遇青凤

小说: 鬼狐外传 作者: 一笑倾人城 字数:4223

  山西太原的耿家,原来是官宦世家,曾经显赫一时。

  耿家在太原西城建了一所宅院,那宅院甚是宽阔,大院套小院,连绵三四里,气势弘大,让人不敢近视。

  古语云,富不过三代。后来耿家衰落,渐渐败了下去。人一天比一天少,接连成片的楼房瓦舍,大多空废了。

  我们经常讲人气,人气就是活力、活气。房中没了人,便失去了活气。活气衰退,阴气便要上升。这连片废弃的房屋便接二连三地发生怪事:屋门总是自开自关,家人常常半夜里惊醒呼喊……

  耿家当家人耿彪很是担忧,这样下去,不别吓死,也得叫鬼抓了去。他和夫人黄氏商量了一下,就搬到乡下去住了。

  毕竟是这么大的家业,完全丢弃,一则于心不忍,二则别人也会说闲话。耿彪就让老管理家马五留下来看门。

  人去楼空心渐荒,更有寒月来入窗。昔日显赫的耿宅更加荒凉败落了。

  老管家马五今年六十多了,眼昏耳朵,现在变成了看门老头,心境更加凄凉。偌大的耿宅已然是一个空壳,马五白天喝酒,晚上睡觉,很少到宅院各屋中去转了。因此,耿宅更加诡异起来,一到深更半夜,狼哭鬼叫之声,唱歌奏乐之音,此起彼伏,甚是恐怖。

  耿彪有个侄子叫耿去病,性格狂放不羁,好涉奇猎艳。他对看门的马老头说:“你不要成天喝酒买醉,把耳朵支长点,把眼睛擦亮点,但凡听见或看到了什么,就跑来告我一声。”

  这天夜里,马五看见楼上灯光闪烁,就跑去告诉了耿去病。

  耿去病一听,马上来了精神,要跑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马五劝道:“少东家,千万别去!如果遇到鬼怪,有个闪失,我没法给你叔父交待啊。”

  耿去病说:“这个你不管,我叔父那里我自有交待。”说完,便直奔耿宅。

  耿去病自小是在耿宅长大的,对院内的房屋门户很熟悉,你就是蒙上他的眼睛,他都能找到任何地方。他手拔蓬蒿,顺着曲折的路径进了院子。登上楼房,没看见有什么奇怪的情景。穿过这座楼再往后走,听见有轻微的说话声。偷偷看去,只见两只巨大的蜡烛燃烧着,照得四周通明如同白昼。再细看,只见一位头戴儒冠的老头朝南坐着,一位老妇人坐在他的对面,二人看上去都有四十来岁。朝东坐着一位年轻人,约有二十多岁;右边坐着一位女子,十五六岁的样子。屋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摆了满满一桌酒菜。四个人正围坐桌子,有吃有喝,有说有笑。

  耿去病好生奇怪,这院宅已荒弃多年,怎么有人在此畅饮?莫非是狐怪不成?想到这里,他猛然推开门,走进房内。

  屋里面的人喝得正欢,见有不速之客闯了进来,大为惊慌,四散奔逃。只有那老头不慌不忙,站起来喝叱道:“是谁闯进人家的内室来了?”

  耿去病说:“这是我家的内室,却被你占了。美酒自己饮,也不邀请主人,有点太吝啬了吧?”

  老头仔细看了看耿去病,说:“你不是这里的主人。”

  耿去病说:“我是狂生耿去病,主人的侄子。”

  老头一抱拳,说:“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既然来了,就请坐下喝几杯。”

  耿去病入坐后,老头喊家人撤换酒肴。耿去病不让换,老头就为耿去病斟上酒。

  耿去病说:“咱们是老世交了,刚才酒席上的人没必要回避,还请他们来一起喝酒吧。”

  老头喊道:“孝儿!还不进来见客人?”不一会儿,年轻人从外面进来了。

  老头对耿去病说:“这是我的儿子。”

  孝儿行了个拱手礼坐下。

  耿去病大致问了一下他们的家族姓氏,老头说道:“我叫义君,姓胡。”

  耿去病一向豪爽,谈笑风生。孝儿也很超脱,不同凡俗。两人倾怀畅谈,意气相投,非常喜悦。耿去病二十一岁,比孝儿大两岁,就称他为弟。

  胡叟说道:“听说你的祖父曾经编纂过一部《涂山外传》,你知道吗?”

  耿去病回答说:“知道。”

  胡叟说:“我是涂山氏的后裔。自唐朝以后的家谱世系我仍然记得,五代以上的就失传了。希望公子能够指教。”

  耿去病听后,连喝三杯,然后讲述了涂山女嫁给大禹,以及帮助大禹治水的故事,言谈中丽词迭出,犹如泉涌。

  胡叟听后大喜,对孝儿说道:“今天有幸听到了以前从未听到过的事情。公子也不是外人,可请你母亲和青凤一起来听听,也好让她们知道我们祖宗的功德。”

  孝儿走进帐幔,一会儿,老妇人带着女子出来了。

  耿去病仔细举止观看,见那女子柔弱的身姿现出万般娇态,美丽的眼睛流露出聪慧的神色,比那林黛玉还要娇艳出许多。

  胡叟指着妇人说:“这是我的老妻,”又指着女郎说:“这是青凤,是我的侄女,很聪明,所见所闻总是牢记不忘,因此叫来让她听听这些事。”

  耿去病叙述完了,又接着喝酒。因为被青凤的姿色所迷,两眼紧紧盯着青凤,连眼珠子都不转了。青凤察觉了,就低下了头。耿去病暗中去踩青凤的脚,青凤急忙把脚往后缩,脸上也没有怒色。耿去病神摇意动,控制不住自已,拍案大声说道:“若得到像青凤这样的妻子,南面为王都不换!”

  妇人见耿去病渐醉越狂,便急忙和青凤一同起身,撩开帏幔走了。

  耿去病见青凤离去,很是失望,就告辞胡叟出来了。回到家中,耿去病心里老挂念着青凤,时刻都忘不了。到了夜里,耿去病又登上楼去,里面兰麝芳香犹存。凝神等待了一整夜,始终寂静无声。他很失望地回到了家。

  第二天,耿去病和妻子商议,想把家搬到耿宅楼上去住,。妻子不同意,耿去病于是自己前去,住在楼下读书,盼望能再遇见青凤。

  夜里,耿去病刚刚靠在桌前的椅子上,只见一个鬼披头散发地进了门,脸黑如漆,瞪着两眼看着耿去病。耿去病笑了笑,用手指蘸着墨汁涂黑自己的脸,目光灼灼地和鬼对视,那鬼很羞惭地走了。

  第二天晚上,夜已经很深了,耿去病吹灭了蜡烛正想睡觉,忽然听见楼后面的门插销发出呯的一声响。耿去病急忙起来过去探看,原来门扇半开了。不一会儿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有人拿着点燃的蜡烛从房子里出来。一看,竟是青凤。青凤猛然看见耿去病,吓得往后便退,急忙回去把两扇门关上。

  耿去病直挺挺地跪下,对门内的青凤说:“小生冒着险恶而来,确实是为了你的缘故。幸好这里没有别人,你能让我握一下你的手,我即便死了,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青凤远远地隔着门说:“你对我情深意挚,我岂能不知道!只是叔父管束得很严,我不敢答应你的要求。”

  耿去病苦苦哀求说:“我现在也不敢再有和你握手的奢望了,只想见你一面就满足了。”

  等了许久,青凤好似同意了,开门出来,抓着耿去病的胳膊拉他起来。¬耿去病喜出望外,两个携手到了楼下。耿去病把青凤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上。

  青凤说道:“幸好有缘分,过了今夜,就是相思也没有用了。”

  耿去病问:“为什么?”

  青凤说:“阿叔畏惧你太狂,所以变成厉鬼来吓唬你,你却纹丝不动。现在他已另找好了别的住处,全家人都搬东西到新居去了。我留下看守,明天就要走了。”说完就想离去,说:“恐怕叔叔回来。”

  耿去病硬不让她走,想和她亲热。正在相持不下的时候,胡叟不声不响地进来了。青凤又羞又怕,无地自容,低着头倚在床上,手拈衣带不说话。

  胡叟愤怒地说:“贱丫头辱没了我的门户,再不快走,就用鞭子抽你!”

  青凤低着头急忙走了,胡叟也跟了出去。耿去病尾随在后面,听见胡叟不住地怒骂,又听见青凤嘤嘤的小声抽泣。耿去病心如刀割,大声说:“罪在小生身上,于青凤有什么关系?倘若饶了青凤,任你刀砍斧剁,小生甘愿自身承受!”过了很长时间,一点动静也没有了,耿去病这才回去睡觉。

  从此以后,宅院里再也没出现过怪异的声息。耿去病的叔叔听说后,认为耿去病非同寻常,愿意把房子卖给他住,也不计较价钱多少。耿去病很乐意,便把家口搬了过来。住了一年多,耿去病觉得非常舒适,但一刻也没忘记青凤。

  这天正巧清明节上坟回来,耿去病见到两只小狐狸被大狗追。一只钻进荒草丛中逃窜了;另一只惊慌失措,沿路奔跑,看见耿去病,便依依不舍地哀啼着,很温顺地伏首垂耳,好似求他援救。

  耿去病很可怜它,便解开衣襟,把它提起来抱回了家。关上门,把它放在床上,一看竟是青凤。耿去病大喜,赶忙问她这是从何而来?

  青凤说:“刚才和丫鬟在外面游玩,遭此大难。如果不是郎君相救,我必定葬身狗腹无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不是人类而厌恶我。”

  耿去病说:“我天天都在思念你,真是魂牵梦绕。现在见到你,如获至宝,怎会厌恶呢!”

  青凤说:“这也是天数,不是因为遭此大难,怎么能够跟随你呢?而且这真是太幸运了!丫鬟一定以为我已经死了,这样正好可以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了。”

  耿去病很高兴,便整理好另一间屋子,让青凤住下来。

  转眼,过了两年多。一天夜里,耿去病正在读书,孝儿忽然进来了。耿去病放下书卷,惊讶地问他来干什么。

  孝儿跪在地上,很是悲伤地说:“家父将遭横难,非你不能拯救。他本想亲自来求你,又恐怕你不愿见他,所以只好让我来了。”

  耿去病问:“什么事?”

  孝儿说:“你认识莫三郎吗?”

  耿去病说:“他是我同窗学友的儿子。”

  孝儿说:“明日他将经过你的门前。倘若他携带着猎来的狐狸,希望你能把它要过来留下。”

  耿去病说:“那一年楼下的羞辱,我至今耿耿于怀,他的事我不想过问。若非要我效微劳的话,非让青凤来求不可!”

  孝儿听此,便流着泪说:“凤妹在三年前已经死在荒野了!”

  耿去病气愤地用袖子一拂衣服,说:“既然如此,那怨恨就更深了!”说完拿起书卷高声朗读起来,再也不去理他。孝儿从地上爬起来,失声痛哭,用衣袖遮掩着脸走了。

  耿去病到了青凤那里,把事情告诉了她。青凤大惊失色说:“你究竟救不救他?”

  耿去病说道:“救是肯定救他;刚才之所以没答应,是想报复一下他以前的蛮横罢了。”

  青凤这才高兴地说:“我小时候就失去了父母,是叔叔一手把我养大的。过去虽然受到他的责罚,按照家规也是应该那样的。”

  耿去病说:“的确是这样,只是使人不能不耿耿于怀罢了。假若你那次真死了,我决不会救他。”

  青凤笑着说:“你的心可真狠啊!”

  第二天,莫三郎果然来到,他骑着饰金骏马,佩带猛虎弓套,侍从众多,声势显赫,不同凡响。

  耿去病出门迎接他,见他猎获的禽兽非常多。其中有一只黑狐狸,伤口流出的血把皮毛都染红了;用手摸了摸它,身上还温和。耿去病便假说自己的皮衣破了,请求要这只狐狸的皮来补缀。莫三郎很慷慨地解下它,把它送给了耿去病。

  耿去病把狐狸交给了青凤,这才去与客人欢饮。客人走了以后,青凤把狐狸抱在怀里,过了三天它才苏醒,一转身又变成了胡叟。胡叟一抬眼看见了青凤,怀疑这不是在人间。青凤便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讲给了胡叟。胡叟一听,羞惭难当,跪在耿去病面前,对以前的过失表示歉意。耿去病一把扶起胡叟,说:“都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

  胡叟站起来,脸露喜色地对青凤说:“我本来就说你不曾死,今天果真证实了。”

  青凤对耿去病说:“你若爱怜我的话,还求你把楼房借给我家住,好让我能够对老人尽点孝心。”

  耿去病答应了她的要求。胡叟面带愧色,道谢告别而去。

  到了夜里,胡叟全家果然搬来了。从此两家亲如家人父子,不再互相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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