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陈沫和零的对面坐着一对双胞胎。一对漂亮的姑娘。都是乌黑的长发，淡雅的粉色长裙和精致的米色手包。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几乎没有差别。
但是如果仔细的观察，就会发现。左边靠窗户的女孩儿，她的眼睛里的光晕很淡泊，她的右手食指上的茧更厚一点儿，是多年拿笔姿势的错误导致的。而右边的女孩儿，她的眼光更锐利一些。手指上几乎没有茧，而且指甲上涂了一层亮色的护甲油。
她们一路都没有说话。好像姐妹俩产生了什么矛盾一样。
左边的姑娘突然开口说：“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他爱的是我！我先认识他的。而你不过就是个替代品而已。你有什么资格？就凭你有一张和我一样的脸么？用一张和别人一样的脸去取悦男人。你也真干的出来。”右边的女孩儿看都没看她。头颅昂的很高，藐视一切的样子。
“可是……你们已经分手了呀。”左边的女孩把头低到很低。隐约有泪光闪烁在眼角。
“分手了。我是和他分手了。可是那也轮不上你。如果我现在回头说爱他。那他一定会回到我身边。他爱的人是我。不是你。”右边的女孩说。
“我真的很爱他……”
火车上很嘈杂。聊天的，打扑克的，吃泡面的，小孩子的啼哭和吵闹。女人们聊着东家长西家短的烂俗故事，男人们装模作样的讨论国家大事，好像一切国家领导解决不了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所以，这边的小插曲几乎没有人注意。
陈沫靠在窗子上。额角感受着火车的震动。她的眼睛闭着，但是没有睡着。不知道火车已经开了多久。也许三小时，也许五小时，也许七小时。但是对于一场没有目的的旅行。这一切都不太重要。
零似乎有点不安。不安在哪谁也说不出来。他一会儿拿出手机看看表，一会儿东张西望的看看窗外。仿佛有什么心事一样。
终点是一个小县城。
下车的时候，陈沫嘟哝了一句。“一模一样。”
零的眼光飘忽的，敷衍着：“是啊。”然后岔开了话题。“之前查好的，最近的宾馆应该往哪边走来着？一到陌生的地方，我就找不到方向。”
陈沫思忖了一下。“应该是顺出站口向右走吧。”
零背着旅行包。牵着陈沫的手。
如果一个人不熟悉某个地方，或者第一次来某个地方。不知道指定的地方具体的方位，那么他们在街上走的时候一定会左顾右盼，眼睛扫过一个一个的牌匾。
而零没有。他刚刚还说找不到方位。但是他却能驾轻就熟的把陈沫领到一家宾馆。好巧不巧的。刚刚对面那两个姑娘也打算住在这里，正在为开两个单人间，还是开一个双人间争执不下。
“我不跟你住一间。我闲脏。勾引男人的臭婊子。”
另一个女孩似乎在祈求一般。不过到了最后的结果仍然是两个人各开了一间房，前头锋芒毕露的女孩拿了房卡头也不回的就上了楼。另一个女孩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零开了一个双人间。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小县城，尽管两个人不是夫妻关系，也没有人去管你怎么住。
“算不算新的开始？”陈沫突然说。
零点点头。笑了。抛却熟悉的，囊括了所有肮脏的过去的地方。来到一个从未认识的土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这里没有陈碧霞，没有简凡，没有南楠，没有林米，没有蒋女士，没有自称是自己父亲的男人，也没有阴谋。
就算没有。一切都没有。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门。零把门关上。然后勾过陈沫的腰，把她抵在门上，淡笑着将唇贴上她的，温暖她苍白的冰凉。陈沫闭上眼睛，任由他的舌闯进自己的牙关，温柔的舔舐口腔内壁。
如果隔壁没有那么大的响动。或许接下来就是一室的温柔旖旎。可惜隔壁很大声的，似乎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彻底扰乱了完美的气氛。零扑哧笑了。他小声对陈沫说：“像不像偷情？”
“去你的。”陈沫回了他一句。转身以后的表情却异常冷峻。
一条白裙子，温柔的笑脸和浅浅的梨涡，还有那张相似度近乎百分之百的脸。陈沫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那不是自己，她可以保证，因为自己从来没有留过那么长的头发，也没有穿过白色的裙子。
零的钱包最里层夹的那张照片。不是自己。
她不是在吃醋，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喷薄欲出。即便他是因为自己的长相而爱上自己的。然而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一个和自己相似度这么高的人，绝不是偶然。
那两姐妹。让她顿时感觉到了什么。双胞胎？
陈碧霞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会有一个姐姐或者是妹妹。而这一切，或许要问那个自称是自己父亲的男人，才能够真相大白。可是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重要的是，真相对自己有什么作用？
陈沫心不在焉的坐在床上。按开了电视。
电视节目依然很琐碎。泡沫剧，以及粉饰太平的新闻。她看不下去，仅仅是心不在焉的坐在那里。这个小城市虽然不大。却是一个风景区，城郊有一座山，清澈的小溪环绕，很优美。
而这个宾馆的窗，对着的那一边，就可以很清晰的看到美丽的景色。陈沫洗了澡，裹着浴巾站在窗边。对尼古丁的迷恋突然就粉碎了神志。她习惯性的在身上摸了一把。没有烟。然后异常的烦躁涌上来，她的手搭在窗台上，慢慢的握紧，把指甲嵌到肉里。用疼痛缓解烟瘾。
零出去了，似乎是去订景区的票。
陈沫一步一步地走到床边，没穿鞋子。脚踩在地上完全没有声音。如同一只猫一样，在地上踩出最魅惑人心的鼓点。她拿过零的旅行包。慢慢的拉开拉链。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时候零正站在夜晚有点凉的北风里。他穿这大衣，竖起的领子挡着脸，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他手里明灭闪烁着的，快要燃尽生命的烟蒂。
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女孩子很漂亮很温柔。白色的裙子和长长的头发。他把剩下一段的烟按在照片上面，很快点燃。火舌吞噬了他所有的过去。
零知道。自己可以一个人面对的过去。他无法面对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把过去在自己的大脑里一遍一遍的回放。
如果一只这样下去。
他会崩溃的。
就是这个时候。陈沫在旅行包的一个很机密的夹层里。发现了一格墨绿封皮的笔记本。已经很陈旧发黄。她摒住呼吸。
如果一切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