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陈碧霞的第一个想法是下意识的逃跑。但是她的脚就是钉在地上。动不了。面对这过了多年依然精致，或者说更加精致了的妆容。她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愣愣的盯着她。
蒋女士的名字是。蒋晴。
而多年前那段几乎无人知晓的恋爱。也确实就是蒋晴和陈碧霞两个人之间的。这件事已经在历史上泛了黄。以至于在陈碧霞已经和其他的男人生了孩子。蒋晴也有了看似美好的恋爱，组建了家庭以后。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是千帆过尽一样的无关痛痒。
更何况陈沫和南楠都已经出生很久。
可惜只要没死心。一切的纠葛就不会自动的消退。
爱很容易风干，只有恨才会在爱消退以后。根深蒂固的存在着，支撑每一具躯壳活下去。所以爱会叛逃。恨才长久。
就算蒋晴的目光如同死水一样平静。但是陈碧霞还是从那里面，看出了深深的恨。恨到骨子里。
那些已经尘封在记忆里。所有当事人都以为无法再拿出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的东西。如同被凶狠的掀掉痂的伤口。鲜血淋漓的呈现在眼前。
陈沫是陈碧霞在卖淫的时候不小心有的孩子。她一直对陈沫说，她父亲是出车祸意外死亡。而她的爷爷奶奶嫌弃她是个女孩儿……其实陈碧霞自从那一格不堪回首的晚上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男人。就在前一段时间……
陈碧霞确实在深深的恐惧中煌煌度日。她知道一切的谎言都在十八年以后。这个温暖的春天里面。将要被剥开，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境况。谁也不知道。
现在，蒋晴已经找上门来。为了自己不知道的原由。
显然。她不是为了和自己重温旧梦的。爱，早在十八年前的破碎里无法挽回。那么如果她是来报复的，自己除了陈沫以外。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陈沫……
——就在门前了，你都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高跟鞋咔哒咔哒的声响。敲在陈碧霞的耳朵里。无端的心烦意乱。这片老旧的区域，在整个城市里都格格不入的，等待着被拆迁的地方。似乎和精致的高跟鞋没有任何的必然关联。
“进来吧。”
家徒四壁也不过如此而已。可是陈碧霞已经不觉得怎么样。已经如此，也没有什么可掩藏。她说：“随便坐吧。”虽然根本没有什么地方可坐。
“好久不见。”蒋晴看着她，快要喷薄出来的戏谑和嘲弄在喉咙里很僵硬。她确实在传言里听闻陈碧霞如今狼藉的现况，只是听说的很眼见得总是不一样。没有那么直接的精心动魄。
多年前的陈碧霞可能和现在的陈沫很相像。只不过。比她多了几分风尘的妩媚感。她和蒋晴的相识不如陈沫和南楠的相识那么纯粹。
那个时候。蒋晴和陈碧霞。就都已经是靠卖身过活的人了。生活逼迫的每个人都变了样子。在阴暗的巷子里，蒋晴发现了奄奄一息的陈碧霞。她似乎刚受过虐待，身上的衣服破烂的几乎无法弊体。
蒋晴烫着当时最流行的头发。
涂得红艳的嘴唇间。
叼着烟。其实她并没有抽。只是那么叼着。让烟慢慢的燃尽。这只是烟花柳巷里属于蒋晴的爱好。
那个时候的陈碧霞并没有指望着在这里获得什么温情。她在等待着重生或者死亡。但是这两者对于她的区别确实不那么太大。
“跟我走。”蒋晴这么说。然后径直自己走了。
陈碧霞根本站不起来。但是她还是艰难的往前爬着。跟着前面那个穿着大胆而鲜艳的女人。穿过两条街巷。终于到了一间破旧的筒子楼。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爬上三楼。蒋晴停下来。拿起钥匙开了门。
或许这就是两个人的初识。
蒋晴给了她一套衣服。不算新。但是很干净。陈碧霞看了她一眼。然后开始脱衣服。露出白皙匀称的身体。似乎刚刚受过男人的虐待。她的身上还有明显的青紫和血痕。蒋晴说：“你去洗洗吧。有水。”
那天晚上。蒋晴和陈碧霞都没有再接什么活计。两个女人睡在一张床上。分享过去？也不算。分享职业生涯？这种职业的工作如出一辙。没什么可分享的。
蒋晴的身体要比陈碧霞的丰腴一些。
所以陈碧霞觉得，挨着她取暖挺好的。比那些男人要好得多。柔软而不含侵犯的寓意。
所以在午夜无法入睡的时候。在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唇角。也完全是每个人都在苦苦追寻的。爱，最初始的本真。所以，当蒋晴在某天对她说。我想我是爱上了你的时候。
陈碧霞觉得那么的理所当然。
所以。那段时间。可能是最好的时光。整个生命里最值得回忆最纯粹的时光了。可是，爱除了爱以外。还有那些无法回避的附属品。比如说占有。
所以。对方不在卖身过活。成了彼此相爱的前提。
蒋晴也还记得那时候的艰难。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但是她从来没有放弃过。什么都做过。从卖一些小物件的生意开始做起。毕竟两个人在之前还有那么一些积蓄。
但是由于经验不足。和一些存心想破坏的过去的阻挠。终究是在不久以后就败光了所有的积蓄。那时候。蒋晴已经放不下这些时光回到过去。
她对陈碧霞说：“如果不爱了。我宁愿死亡。”
然后是午夜里深切的吻。和最后陌路上的燃烧。当时发生了什么蒋晴确实不知道。她知道得是，第二天陈碧霞早早的就不在屋子里。她出去找她。
所以这么多年。蒋晴的记忆里。一直是陈碧霞对不起她。她在那天晚上。看见自己爱的这个女人在别的男人身下辗转承欢的时候。她深深地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蒋晴可能已经忘记自己的过去。
陈碧霞冷静的看着她。她说：“你的爱太金贵了。比我一辈子卖的都贵。”
自那以后。陈碧霞再也没有见过蒋晴。也就是那天晚上。她怀上了陈沫。一切都在改写。改的面目全非。
那些深沉的秘密太仓皇。让陈碧霞这么多年。都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原因或者结果。又有什么必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