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天牢疑云

小说: 葬落日 作者: 子时许 字数:4134

  落日楼三楼,一个身着黑色斗篷之人站立在楼台前,看着落日方向。晚霞铺满半边天,金黄若火。

  “担心蓝山?”说话之人是走来的骆彰。

  “有楚歌在,我倒并不是担心。而且此去苗疆也没有什么危险,倒也不必担心。”

  “蓝山这孩子身世太过可怜,如今也只有你这一个亲人,却能相见不能相认。夜杀,当年对蓝山做的事,你后不后悔?”

  夜杀沉默片刻沉闷回道:“我不知道。”

  骆彰笑了笑,“不是不知道,是不想去面对。我能够看出来,你每次见到蓝山,心中还是充满内疚,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了挽回的地步。蓝山也从来没有怨过你,反而能够很从容的面对。”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想他是早已经习惯了。如今他一心学医,我只希望他能把蓝家的医术发扬光大,担起蓝家悬壶济世的重任。我已经对不起蓝家,我不能再让山儿也有愧蓝家。”

  骆彰看向天际,一声长叹,“如果我们这一辈能够结束这种打杀血腥的生活该多好,给这些后辈一个安定的人生。”

  “我本以为四年前这一切都可以结束,却不想三年前会发生靖院一事。”夜杀转头看着落日楼内一切,苦笑着,“这个曾经因为正义而存在的落日楼如今也沦落为杀人的工具。”说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似要吐出胸中所有的沉郁。

  骆彰扫了眼身后的落日楼,再次的把目光转向天边那如血的残阳,微微的轻叹,“落日!迟早要埋葬在西山深处。”

  夜杀看向太阳落下的地方,西山——那里是落日的归宿,它能够吞没所有的温暖和光明。

  “昨日那位姑娘又来了。”夜杀平静的说。

  顿了顿,骆彰问:“你准备怎么做?”

  “看来皇上是有些着急了。蝴蝶谷的人前几天在鄂州城内出现过,探子来报来着是蝴蝶谷主索命,其来目的很简单,就是接金光回去。而皇上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想借我们之手杀了金光,挑起落日楼与蝴蝶谷的战争,坐收渔利。落日楼的规矩是杀人不过本年,如今夏末,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我倒是有借口拖一拖。既然金光必须死,也就不急于这一时。”

  “昨日有消息来报,云飞仙已经离开扬州,向鄂州来了。”

  “我也接到一个消息,章尚书也奉旨来鄂州,还有江川。”夜杀说的时候目光正紧紧的盯着骆彰。

  骆彰微微蹙了蹙眉,没有言语。夜杀接着说道,“皇上召章尚书来,我想是因为你,你的身份皇上早已知道。”说到这里,夜杀气不能将惹事的蓝山拉过来狠狠教训一顿。

  “江川来,我想是因为公子。他毕竟曾是公子的属下杀手。”

  “希望他能够顾念旧情。也不枉公子对他那么多年的栽培之恩。”

  “旧情?他如今是朝廷的辅国大将军,是皇上的人。公子在他身上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只可惜……当年靖院遇难,他却是袖手旁观。”

  “我很多时候都很想问公子,他为皇上做这么多到底值不值得,到底有没有后悔过。用他一生的心血帮助皇上,用身边人的性命去抚平这个朝廷的创伤。最后得到的却是皇上的一杯鸩酒。”至少夜杀觉得这是很不值得。心中多少还是多有些怨林碧落。

  骆彰侧脸看向夜杀被斗篷遮住的脸,许久才道:“对于我们来说,公子所做的一切很不值得,而对于公子自己来说,或许这就是他一生所追求的。即使最后皇上赐下那一杯毒酒,公子也是含着笑饮下。”

  夜杀怅惘的一声叹息,将头抬的更高些,看向更远的天空,好似在寻找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风景。“如果没有二十一年前的一切,公子或许是赋闲的相国公子,不问世事,只懂清风明月的风雅隐士。这一切本就不该是他承担的。”

  骆彰无言,他离开京城也正好是二十一年了,当年就是因为林家,因为林碧落而离开。如果二十一年前,没有那场宫廷之变,没有自己父亲的阴谋,林家不会灭亡,林碧落还是相国府那个意气风发、还常拉着自己听曲闲游的五公子。因为自己父亲的不义,林家满门遭屠杀,林碧落才会敛起所有的豪爽,变得深沉,变得冷峻。

  夜杀也意识到自己的无心一言,让骆彰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章深阁,想到了自己父亲的罪孽。当年他选择离开,选择帮助林碧落就是因为要赎这沉重的罪恶。而自己的选择,却仅仅是因为彼此的情意。

  两人沉思片刻,默契的没有一方开口,却同时的转身下楼。两人刚走到一楼的大厅,鸪羽便匆忙的从外面跑进来,神情慌张,见到骆彰和夜杀立即的敛起慌张见礼。

  “什么事?”夜杀阴冷的问,在落日楼这般慌乱,不知规矩。

  鸪羽暗自平静了下心神,回道:“林少爷被人抓走了。”

  夜杀与骆彰默契的相视,又同时看向鸪羽,“什么人所为?”

  “属下无用,来人不言一字便动手,武功路数,属下判断不出,但并不像江湖人。”鸪羽小心的回答。

  夜杀右手紧握,冷冷的骂道:“没用的废物。”伴随着这一句是不知何处而出的一鞭。

  鸪羽强忍着肩头的剧痛,低头请罪,“属下该死,求楼主恕罪。”

  夜杀也没有心思去追究他的错,命令道:“传令,让劲风和烈风去查此事。”

  “是。”

  夜杀手一缩,鞭子“嗖”的一声消失不见。骆彰看着鸪羽下去,就着最近的椅子上坐下。“估计是章尚书所为。”骆彰轻松的说,似乎早已知道会这般结果。

  “如果真的是章尚书所为,原儿倒还不会有什么危险。”

  “如是那样,原儿无法去面对章尚书。”骆彰又惆怅着。想到第一次见到林原时候,那个顽劣狂傲不逊于楚歌的少年,在得知二十多年前真相之后,一夜之间变得沉闷无言、抑郁寡欢。十七年来自己尊敬的父亲,成为自己灭门仇人,他怎么能够接受。

  夜杀走到骆彰对面坐下,鸰羽端茶进来。夜杀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章尚书此来鄂州,庄主要怎么面对。”

  骆彰看了看茶盅,许久道:“一个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人,面对曾经的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骆彰端起茶盅品了一口道,“正如这茶水,曾经鹬翎在的时候,习惯他煮的君山银针。这两年倒是觉得鸰羽煮的雨前龙井更醇香,反而模糊了君山银针的味道。”说着看了一眼旁边侍立的鸰羽。

  夜杀也瞥了一眼鸰羽,落日楼中会煮茶的人不少,其中只有鸰羽煮的雨前龙井最符合自己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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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林原被几个人强行的带到石园。见到石园的门匾,林原已经知道所以。虽然他对落日楼的事情很少的过问,但是石园是什么地方他还是很清楚。便不再反抗,很顺从的被几个人“请”进石园。

  刚迈进石园门,木珍和阿采迎面走来。四目相对之时,木珍完全呆了,怔在原地,面前那张自己心中世间最美的容颜,就是自己天天期盼的人的。林原也愣了下神,步子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身后的一个青年上前一步故作客气的道:“林少爷,别让主子等的时间长了。”

  林原瞥了眼身边青年,又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木珍,便随青年去偏厅。木珍转身看着林原所去的方向,心中担忧。目前皇上和落日楼暗中风波不停,林原此来,定是凶多吉少。而且看旁边的几人,明显林原是被抓来。

  在身边青年禀报之后,林原被带进偏厅。站在偏厅门槛外便见到坐在主座上的一位年逾不惑的中年男子,神情中几分忧郁、几分不安。下首座上是章涌。林原迟疑一下,深吸一口气,踏进门槛。

  林原平静的敛衣跪倒,“草民林原叩见尚书大人。”

  尚书章潇看着林原波澜不惊的面容,心中反而忐忑。这个自己养育了十七年的儿子,这个自己至交好友的骨肉,最后竟然会这般的陌生。章涌也是略有心酸,曾经林原是那么的粘着自己,在章家,自己与他而言,如朋友一般无话不说,而今见面连一声招呼都没有。

  “起来吧!”章潇轻叹一声。如今林原能够这般平静的面对自己,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林原面无表情的站起来,“谢大人。不知尚书大人叫草民来所为何事?”

  章潇只是想见一见林原,可是他却不能这样说,林原也不会相信。章涌见场面尴尬,便笑着对林原道:“好几年不见,不曾想你一直在鄂州,我与章尚书一直都在寻觅你行踪,今日来到此处,便是想见一见你。这几年生活的还好吗?”章涌还是当年那个温和的三叔,语气还满是关切。

  “劳尚书大人和三公子记挂,林原这几年过的很好。”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不想多说,现在彼此之间的关系还能够说什么。彼此不是父子不是叔侄,没有温暖的话语。而自己也恨不起来,毕竟那是自己唤了十七年父亲和三叔的人,是自己曾经最亲密、最尊敬的人。十七年的养育之恩,让他没有办法去恨。或许此时的冷淡和疏离才是最好的选择,陌生人才是最好的关系。

  场面被林原冷淡的一句再次的冰封,章潇哀叹一声站起身,走向前一步,“我此来鄂州是为何事,你也该知道,我只希望你能够莫介入此中。”

  林原勾起一边嘴角邪笑一声,“尚书大人来鄂州所为何事林原自然知道,林原是林家人,是落日山庄人,林原不会为了苟且偷生而忘恩负义。林家人做不出这种事来。”

  “林儿!”章潇薄怒呵斥,林原这含沙射影不正是说二十多年前章家的无情无义。章林两家世交,但是先去的章丞相却忘恩负义的间接灭了林家。

  “尚书大人,如果传草民来只是为了此事,草民认为也没有必要再说下去,草民告退了。”林原毫无表情说完,转身便准备出去。

  “站住!”章潇唤道。

  林原在门槛前停了下来,并没有转身。

  “我让人叫你来还有一件事。”还没有开口说是什么事,林原便抢先接话:“如果尚书大人是为了落日楼的事情,恕林原帮不上忙。”

  “是为了你五叔靖王。”

  “人已经死了,章丞相的仇也报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章潇倒是很意外,与章涌相视一眼。疑惑的问:“你真的不知你五叔还活着?”话语是那样的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林原立即的转过身看着章潇。此时他才注意到章潇四年来一点都没变。

  见林原这般吃惊也不是假的,两人都很是很好奇,“你不知道?”

  林原愣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我不仅不知道,我更加的希望皇上不知道。”

  “皇上也并没有想为难靖王,皇上此来,其实是想知道靖王到底是生是死。也很想问一问,当年靖王为何要自杀,难道正的如传言畏罪自杀。”章涌解释说道。

  林原嗤之一笑,“皇上还真会做戏,如果他真的相信我五叔,还会密旨赐下那杯毒酒吗?畏罪自杀?靖王何罪?无罪!”

  “密旨赐下毒酒?”章涌愣住了,怎么会是这样,他所知道的是林碧落在牢中畏罪服毒自杀,在属下人的帮助下逃脱,归隐鄂州。这两个消息完全不同。

  林原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转身便踏出门槛。到这个时候还要再编一个谎言,真的是很可笑。

  林原离开偏厅后,文勍便从转角走出,看着林原惆怅的叹了一口气。身边的邵克试探的问:“要不要属下去把他拦下?”

  “不用了,传朕旨意,让宣机暗中追查当年靖王之事。”

  “皇上相信林原所说?林原毕竟是靖王亲侄儿。他之言不足为信。”

  文勍斜一眼邵克,阴沉脸冷峻道:“传旨!”

  邵克不敢再耽搁,立即领旨去办。文勍再次的看向林原远去的方向,心中暗道:“碧落,朕想知道当年天牢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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