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第二日清晨，方婕早早起来，到了用膳的大堂。府中的丫鬟依次把糕点米饭小菜等等一一端了进来。
方母也在大堂，坐在饭桌前一边接过丫鬟递来的白巾子净手，一边催促道：“刘妈妈，你去看看振宇和糖宝起了没有，让他们过来用膳，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得补点好的东西。”
刘妈应了一声，一出门便看见她，微笑道：“见过四小姐。”
方婕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四小姐，已经有好些年没有人这样喊她了。
方母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着她，一身素得跟戴孝一样的打扮，头上干干净净的也没有带任何发钗珠花顿时心中不喜，表情也有几分不自然，说道：“小婕也起来了，过来用膳吧。”
方婕看着自己母亲精致的妆容，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陈华蓉快四十的人看起来倒是一副徐娘半老风姿，不知道的人估计会把她们错认为姐妹吧。
没有几分姿色和手段，怎么会什么背景都没有就勾搭了方正男，成为了方正男养在外面的妾室，那时，方正男娶了秦家的小姐，看的可是秦家的脸色。
方婕走门外莲步轻移，一脸的淡定从容，脂粉不施的小脸添了几分纯真。正确算来，是她的出身让方家开始承认陈华蓉的身份，抬她进门做了姨娘。不，准确的说是方晨的出生，那时她已经被掉包成了沈家的人，这些事情和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夫人早。”方婕打着招呼，并不喊陈华蓉为母亲，不过陈华蓉也是不在意的，微微皱起了眉头，点了点头。
“小婕，你和百里世家的公子是什么关系？”陈华蓉想了想，突然问道。
百里醇月？方婕并不知道百里醇月的背景，此时见陈华蓉这样说来，顿时明悟，百里世家只怕来历不小。
“我们...只是互相欣赏君子之交，互相认识并不久，夫人不要误会。”方婕淡淡地说道，她知道这样的回答最暧昧，方府这喜人人定然会以为她想要掩盖她和百里醇月的关系。
陈华蓉点了点头，伸手取过佣人送上来的百合汤，喝了一口，状似无意地提到：“百里世家那个位公子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风流，听传闻说是后来出了事被百里老将军送到军中才消停了几年，小婕，当年，那个孩子不会是......”
那个孩子！
方婕手中的茶盏猛然被打翻，滚烫的茶水溅了她一手，身旁伺候的丫鬟诚惶诚恐跪了下来，害怕道：“四小姐，奴婢不是故意。”
方婕没有反应，看向自己的母亲，脸色白的吓人。
“陈姨！”方振宇的声音不徐不慢地响起，他牵着糖宝从外面进来，一身紫色衫子看上去高贵华气让人不敢直视，伺候的人连忙拉开椅子退在了一旁。
方振宇把糖宝放在椅子上，举起了银勺舀了口汤，淡淡地说道，“昨晚我跟父亲谈过了，当年的事情府中不会有人敢再提，小婕终究是陈姨你的孩子，一直养在外面也不像话，从今天开始小妹就生活在府里，以前的事情也都不要再提了。”
方振宇在方家从来不喊陈华蓉娘亲，喊一声陈姨都是客气的。
陈华蓉连忙起身，挤出满脸的笑容，让佣人来收拾，说道：“振宇啊，姨母同你想到一处去了呢，糖宝，来，到这边来，我带你吃饭。”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关怀过方婕半句，仿佛被茶水烫伤的只是一个下人一样，下座上的方婕看着他们之间的表演一言不发，伸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湿毛巾，覆盖在发红的手上，对跪在地上的丫头说道：“起来吧，以后注意点，好歹是府中的丫头不能丢了夫人的面子。”
“来人啊，把小菊待下去打十大板，扣半个月俸禄。”陈华蓉微微皱了皱眉，放下筷子不咸不淡的说道。
“是，夫人。”很快有人把刚刚失手的丫头带了下去，那叫小菊的人本想求情，看到主母阴沉的脸色后，识相的闭上了嘴，她知道今日自己若在呆下去一会子可就不是打几个板子就能了的事情了。
方婕本没有想惩治这丫头的意思，小菊是今日管家指派到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可在方府用膳的第一天便被自己母亲指桑骂槐的来了个下马威，心中过了一抹冷意。母亲这哪里是在惩罚那丫鬟，不过是寻了个借口变相告诉自己要老实罢了。
看着这些人她没有了用膳的欲望，现在右手被烫伤也吃不了什么东西，继续呆在这里岂不是自找罪受，说罢她正欲起身，衣角被人拽住。
她微微回头，一个小不点拽住了她的衣服，扬起小脸，双眼发亮地说道：“阿姐，抱抱~~”
他的声音糯糯的，奶声奶气，让人不自觉的就满心欢喜。
方婕偏过脸去，没有动。
手背钻心的疼，不知道是为了那样的过往还是刚刚自己生母的那番作为，她觉得自己有些凄惨，一个是生她不要她的母亲，一个是曾说爱她却抛弃她的男人，他们都这般冷漠，而唯独只有这个几岁大的孩子会过来，依恋地想要靠近她，碰触她碎成渣的心。
方振宇坐到一边，沉声说道：“糖宝，过来吃饭。”
小不点看了看方婕，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父亲，然后两眼汪汪地迈着小短腿，龟速地蹭到了方振宇的身边，瘪了瘪嘴巴，一边乖巧地吃饭，一边望着方婕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