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上人间君不知

小说: 冥妃天师传 作者: 安如笙 字数:3438

  白慕城得了东西要回营地,莲洛带着风元郗在后面跟着,一路听得士兵们玩笑打闹以此来壮胆,半分不闻白慕城的声息。

  这一夜走着,腿脚磨出了泡,风元郗咬牙忍着,没敢告诉莲洛,他看得出来莲洛心情不好,方才他问她为何不直接收回,她说总要等人家的真实目的暴露,才好下手,而且她觉得铁树开的花是真好看,打算让他看看。

  风元郗抓了抓耳朵,这又不是在冥界,怎么看,他满腹狐疑,却不曾质疑,等着她给惊喜。

  天明时分,白慕城带着人回到了营地,这一趟出行还算顺利,找了三个月,待得今日终于找到。遣散众人下去歇息,他自掀了帘子入帐,怀中始终牢牢的抱着那铁树的种子。

  莲洛牵着风元郗隐了身影也进了帐子,里面陈设极其简单,一张桌子,一副舆图,舆图后是一张休息用的软榻,旁的地方设了几把桌椅,左侧靠近门边有兵器架子,上面竖了把红缨枪,除此之外,再无多余。

  白慕城将东西放在桌上,就那么深情凝望,好一阵子,眼珠子转也不转,似乎入了魔般痴狂,良久,眼眶发红的将东西挪到左手边,铺了纸磨墨写信,文人握笔的姿态总是万分从容优雅,白慕城更甚,提笔拿袖,一举一动端的温文尔雅翩翩公子的好气质。

  “要不要过去看他写什么?”风元郗摇了摇莲洛的手臂,仰头望去,自己才到她胸下,很低,有点闷的扁了嘴,莲洛只是看着那铁树,摇了摇头。

  不多时,白慕城写完信,搁笔,托起信纸风干,展露的信在空气中呼吸着,每一个酣畅淋漓的字笔墨纤浓,厚重,信尾处落款的字拖曳出长长的尾巴,像黑色的眼泪,细细淌下,沉沉端肃。

  “镜月,我找到了,这样,我们便可以相见了。”白慕城托着那信纸,眸光温柔似水,唇角浅浅勾起,青绿色的衣衫衬出他雪白眉目,在微光中,因那一笑,黯然生辉。

  待墨迹沉淀,他细心折叠,将信密封好,起身去找了个平平无奇的盒子,连着铁树和那信一起放了进去,亲手封好。又细细看了会儿,这才唤人进来。

  信被快马加鞭送往一个地方时已是一日夜之后,莲洛想要知道事情缘由自然便要跟上,她带着风元郗落在一家高门大户的院墙上。

  这处院落处于繁华区,周围皆是规模比之更甚的院落,出入随从,动辄过百。站在墙上探头下望,庭院林立,楼台水阁,有的地方人际稀疏,有的地方人来人往。

  那送信的便衣官兵报出名号,没多久,府里迎出了几个人,含笑恭敬的将那男子请了进去。莲洛带着风元郗也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她们隐了身子,没人瞧见,行事方便。

  前院,中庭,景致园,这才到了后院。后院地势颇高,是淤泥造出来的假山,假山上静静坐落着一处庭院,风元郗站在山脚下望去,饮鶴楼,名字倒是奇,只见那字初时纤细,尾处粗狂,中间笔法圆润,墨迹均匀,他低头想了想,应该是个有趣的人吧,至少,心思婉转。

  莲洛欣赏不来文人骚客的风雅,牵着风元郗便踏上了台阶。待他们踩着弯折的台阶到得那处山巅的阁楼,满院茶花亭亭绽放,芬芳袭人,极目望去,雪白一片。而那门前站着送信的士兵,正与人说着话,东西已经没了,在他们身后,阁楼的门开了又合。

  “王爷在山中如何,适应的好吗,可吃好睡好?”问话的是个年龄稍长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眉慈目善。

  送信的叫张勇,是白王身边的亲信,在军中供着副将的职,他入军便是承了白王的相助,在白王自请入寒山驻扎时他正值升位之际,即将成为皇城守卫军中的一名年轻有为的校尉,得知此事后,毅然决然请命追随白王,自毁前程。

  人人都叹他傻,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埋没在那寒山不知何时是个头,皇城的校尉岂是一支万人驻军的副将可比。张勇不在乎,白慕城不是不震惊,却被张勇长跪明志所感动,自此引为亲信,两心相交。

  不同于他人的嘲笑鄙夷,饮鶴楼的人待张勇敬若上宾,钦佩之至。

  “王爷还好,此番费尽心力得来这东西,只盼着五小姐身子早日大好,如此,王爷方可安心。”

  “嘱咐王爷放心,老奴自当尽心尽力照顾小姐早日痊愈,倒是劳烦张副将,没人在身边,也让他顾惜着自个儿的身子,寒山不比梁都锦衣玉食的生活,苦了王爷了。”中年男子说着,悠悠叹了一口气,神情怅然。

  风元郗拉了拉莲洛的衣袖,“这铁树还有治病的效用?”莲洛对上他求学好问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眸光清浅的落在大门紧闭的饮鶴楼,语气有些意味不明的答,“它不是灵芝雪莲,这树,是凝聚魂魄用的。”

  风元郗呼吸一滞,抓着莲洛衣袖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望向饮鶴楼的目光深了些,“难道,那个五小姐已经死了?那白王如何不知,在这楼中的又是谁,况且,白王一个凡人又是如何知道神物所在?”他一连串的问了几个问题,自己也没有察觉的陷入深思,眉毛皱成一团。

  莲洛收回视线,正要赞他一声聪明,举一反三,便提出了这么多疑点,瞧见他似乎自问自答的纠结沉思状态,也不打搅。

  风元郗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方想起来求助身旁的莲洛,还未开口,那方,门开了,一人执了信件和一方手帕出来,珍而重之的交给张勇,张勇仔细的收起,道了谢便转身离开。

  张勇走后不久,二楼的窗户洞开一扇,门口一人,风姿卓绝,迎风而立,望着山下张勇远去的身影,青丝飞扬,遮了眉目,不甚分明。风元郗却瞪大了眼,那里站着的,分明是一个男人啊,哪有什么弱质纤纤,病若拂柳的柔弱女子。

  他原本想着是楼内住着病弱的五小姐,因身份和行动不便,所以才避而不见,可方才,莲洛也说了,那树是起死回生用的,五小姐是不是已经死了,现在那阁楼上又出现男子,事情越发看不清楚。

  “你再瞧瞧,楼内还有没有人,哪怕是死人?”他情不自禁想去探索,得到的回答自然是没有,楼内只有那一个男子。风元郗眼睛直勾勾的瞧着那人,虽然隔得远,又半遮半掩看不清楚,却依然固执的投注目光,仿佛这样看着,便能看出重重迷雾后的掩藏着的东西。

  那人开口了,声音有些哑,身子也探出来了些,一身白衣,分明是家有丧事的装扮,方才在府中,却不见半分痕迹。

  莲洛忽然闭上眼,金光一闪,再开时,目光如炬,犀利的直射那白衣身影,风元郗不说话,只牵着她,他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冥界神物的丢失,与这男子定有关系,事关莲洛,他想去探索,但望能有一分帮到他,却不想思虑了半晌,什么也没想出个眉目。

  “林叔,明日花灯节的灯盏备好了没?”

  中年男子正是林叔,闻言回身对着窗前的男子温声道:“回公子,都备好了。”语罢,抬头看着那形容苍白的男子,声音有些梗:“都是小姐喜欢的式样。”

  “那就好。”他回答,简短的三个字过后,便抬手关上了窗户。

  莲洛收了魂眼,揉了揉额头,身侧风元郗异常安静,呼吸也不闻,她关心的问询,风元郗收回思绪,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莲洛便没再多问。于风元郗却不平静了起来,原来,又是花灯节了。

  回去便是一日千里,眨眼间又到了风波馆。莲洛有自己的打算,没跟风元郗多说什么,风元郗知道的只是莲洛能让他知道的,那五小姐确实死了,而那阁楼中的男子,是水府现如今的主人,五小姐水镜月的哥哥,水镜煊。

  当他站在风波馆的大堂时,那群壮硕的男子一个个脸憋得通红,嘴唇却惨白,正在吃饭的一屋子人突然间便死寂了,半晌,不知是谁喃喃发怔的道了声:“鬼?”其余人一个哆嗦,筷子跌了下来。

  风元郗面无表情的拿着洒扫的用具去了后堂,只留下身后石化的一群人,那些人下的好手,那夜醉酒后,竟拿他消遣,将那假人活活打死,第二日清醒,还是那先前他帮过料理醒酒的汉子将他草席一裹,扔去了后山。

  他是不是该庆幸那晚在的人不是他,不然便又要受这无妄之灾。不无冷笑的结果便是他堂而皇之的出现,让他们看看,诈尸。

  没多久,身后有人声琐碎,压抑着叽叽喳喳,他装作没听见,就想瞧瞧这群人还能胆大妄为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不怕鬼魂,如果真是那样,那可真就禽兽不如了,他不介意送他们去地府。

  “咳咳咳……”有人尴尬的咳嗽,风元郗没反应,那人腿脚有些哆嗦,却还是被一群人推搡哀求着强自镇定,“你,没死?”那声音靠近了些,是那为他收尸的人,也是他前几日还觉得这个地方唯一有人性的人。

  “没,命硬。”六岁的孩子声音冷硬,背影笔直。这群人听完齐齐松了口气,那人也轻松的拍了拍胸口,之后便有人大骂,“死小子,活腻了是不是,没死还敢吓我们,信不信老子真的弄死你?”

  他被踢倒在地,那汉子靠他最近,也是给他一脚的人。

  没人看清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出手,只看到那倒下去的身影在地上一个翻滚,刀光一闪,踢倒他的大汉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惊飞了山间的鸟。

  那大汉的身子轰然倒地,血迹遍洒,刀光再次一闪,风元郗一个翻滚,横腿劈上汉子的脖子,不待汉子从剧痛中醒来,横刀一抹,汉子瞬间没了声息,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无望的咽了气。

  变故顷刻间,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戮惊得失去了声音,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昔日朝夕相对的壮硕身板被一个及腰孩子断脚斩头,蚂蚁杀死大象莫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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