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梁鸠谦虚至此，她也不好再做言语。
似乎过了百年光景，彼此相视，久久停留在对方身上。她的眼中所呈的事他目光交错复杂，是她看不懂的深邃；而他看到一个姑娘的天真、烂漫，有逼不得已的心事纠缠，才使那淡若芙蕖一染青烟的眉紧紧蹙着。
沈韫忽觉嘴里闲散着莫名青涩，眼眶微红令人不易察觉，她低吟道：“浮舟可愿传授我剑术，将来吾要做沙场的巾帼英雄！”末了，她没有去看他，只是走到方才被他一剑将其树枝砍断的残枝，凝视着手里的残枝败叶道：“万物皆有灵性，却是恃强凌弱，如这枝叶面对浮舟无还手的可能。我沈韫要做志在四方的英雄，断然不可连御剑之术都不会，将来如此做英雄，如何继承我沈家的财产，如何将之发扬光大！”
梁鸠笑道：“自古的英雄岂是以剑术而文明？更甚是读万卷书，战场可有扭转乾坤之势，虽说御剑之术颇为重要，可也不能免除了攻读兵书。”
“我自是晓得。”
梁鸠命画意取来相同的桃花木剑，立着扎马步的姿态。沈韫虽说有天赋，但总也有出错的时候，梁鸠更是像是变着法儿地挑刺，沈韫纵使再不满，也只好乖乖认栽。梁鸠将剑负手在后，俨然是一副严师的模样儿。
“错了。出剑时腕骨必须要有力，像姑娘这样轻轻软软，岂非是花拳绣腿不成？”梁鸠正色道。
色淡如水的樱桃色朱唇如同涂抹了朱砂一般，好看极了。倒也不知他衣袍今日是薰了什么样的香，比平日里的香要来得好闻多了，风一袭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香味就这样漾满身肢。
耳畔传来他的低低带着戏谑的笑声，如银铃发出的清脆，生生入耳。
梁鸠跟她打闹着，时而严谨，时而像个不折不扣的小痞子。这会儿，沈韫刚一出剑，舞了几个动作，梁鸠直摇头。
沈韫以往哪里瞧过飞檐走壁、腾飞而起，原以为不过是百姓瞎编虚设罢了。现下，她正聚精会神地练着，梁鸠双脚蹬空，衣诀翩跹，墨发竖直，面部的五官更是清晰深壑，一个莲步，已站到她身侧。劳作时布了一层薄茧的手包裹着她不沾阳春水的小手儿，口里细细碎碎地念叨着：“心要专注，腕骨用力。”
梁鸠散落的发丝贴在沈韫粉粉嫩嫩的面颊，彼此也不过隔着衣料，温热热卷袭了全身，瞳孔一片迷蒙不清。
日暮苍山远，眼见天边泛起了红霞，梁鸠这才让沈韫停歇了下来。
白色的丝帕在沈韫的额角轻轻擦拭，柔软舒服，那是一块没有任何的花纹、图案的丝帕，恐是因为梁鸠身旁一无娘亲，二还未到娶妻的地步，丝帕都没人能为其绣上一朵花。
沈韫将擦过汗的丝帕从梁鸠的手里夺了过来，贼贼地笑着：“这个先且送与我，待日后我再把这个奉还与你。”
梁鸠笑着答好。
灯火阑珊，明月风清。暮色雾轻拂，在地平面上拉开她的幽幽倩影，朦胧恍惚，在他眼里恍若是最美妙的景象。
他看到了她拼尽一切的执着，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看着她为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动作辗转了数次，她是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