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枝新

小说: 盛宠独享:女帝也花心 作者: 吾思勋 字数:2553

  云板声连叩不断,哀声四起,恍若云雷闷闷盘旋在头顶,叫人窒闷而敬畏。

  天下臣民一律为符禹服丧,尹妃本不必如此,但她还是命人准备了丧服,日日穿着,好像只有如此才能稍缓心里的哀恸。她的面容在昏黄烛火的映照下有着虚弱的苍白。想是许久未眠,她的眼微微地肿着,暗红的血丝如纵横交错的血网。

  符禹的丧仪很隆重,但再怎么隆重,也只是做给活人看的,尹妃辍朝九日,吃不下睡不着,一碗一碗的安神汤喝下去,才能勉强睡下,熬得人都瘦了一圈。

  符禹薨逝后的日子,虽然琐事不断,却也有条不紊地安宁地过了下去。尹妃将嘉名交给了汐泽抚养,于是安勋、佑灿和汐泽几乎是自闭于宫中照顾孩子,千翊和千川性格温和,且素日安分,尹妃难过的时候多是他们陪着,熙铭和锡天又不知去了哪里,沐言安心调理身体,希望能再有一个孩子。

  只有苏焕,他独坐宫中,捧着那本书,脸色阴郁。

  那本记载着他们所有人死亡的书,早已被尹妃撕毁,如今苏焕手里也只有一本临摹下来的仿本,而这仿本也早已被苏焕尘封在暗格之中,再拿出来时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

  苏焕细细地翻看着,书的第一页是战死沙场的烨轩,第二页是身葬山林的冥玄,而第三页......他一直以为那是沐言,沐言自己也是这么觉得,而如今一看,那人一定就是符禹无疑。因为那副图上的人,身后有一只麒麟兽,腰上还佩着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的也是一只麒麟。此人身后有熊熊烈火,让这人看起来恍若一只涅槃的凤凰。

  之前他们之所以会以为那是沐言,是因为麒麟是沐言的家族图腾,沐言的身上还纹着麒麟的纹身。难以想象,他那样温润如玉的人,身上竟有如此凌厉的纹身。尹妃问起时,沐言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们边家每一个后代从小就纹上的,代表着我们是这个家族的一员。”

  而如今再想来,符禹这次有孕,钦天监所说,“麒麟献书,凤鸣岐山”,再加上丞相吴芷言送来的那枚雕刻着麒麟的玉佩,件件都指向符禹。只是苏焕早已忘却了这本魔咒一样的书,不肯再去翻阅它,若是早一些想到这一层,也许还能挽救符禹的生命。

  苏焕被惊得阵阵冷汗,他几乎忍不住去翻着下一页,看看下一个会是谁,但他不敢,他害怕那个答案。苏焕死死将那本书合上,锁在匣子里,放回了暗格。

  北戎请求要回符禹的棺椁,埋葬在北戎,也算是符禹能够落叶归根。尹妃不肯,她舍不得,且当时符禹临死前,曾请求葬在东盛,陪伴尹妃左右。于是尹妃只送了一个牌位回到北戎,用金银安抚,略表心意。

  尹妃下旨将被火焚烧的昭阳殿重新修缮,只是再也不给任何人住,并按照原来符禹在世时的样子摆设,符禹留下的遗物也摆放在里面,时常有侍从进去打扫。

  安勋在修缮前去看过,他一直觉得这火烧得蹊跷,他不得不恶意揣测。虽然后来经查证是符禹自己留下的一点火药突然着火才导致整个宫苑毁于一旦,但是明明火药是存在库房里,为何符禹的寝殿会被烧得面目全非?何况难道火势真的有这么凶猛,符禹竟然连逃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安勋在一片废墟里细细看着,一无所获,他几乎疑心是自己动错了脑筋。忽然间,他眼光一转,瞟见一片废墟里有一样东西熠熠闪光。

  安勋迟疑着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腰带上的纯金金片,安勋细细一看就知道那是符禹从自己的腰带上拽下来的。安勋的心在看到那金片之后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他有种预感,有一个秘密即将被自己发现。

  安勋的手颤抖着翻过金片,金片的反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五个字——“当心边沐言”。

  安勋脑中轰然一响,几乎是下意识地将金片藏进了自己的袖中,茫然地奔回了宫里,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被汗湿透了。

  侍从也不敢多问,赶紧伺候着他沐浴,安勋屏退了下人,再次将那金片拿出来,五个字格外刺眼,晃得他一阵发晕。安勋突然想到了一个画面,大火来势汹汹,符禹不知为何逃不出去,被困在寝殿里,他突然发现了什么,在绝望和慌乱中只能扯下自己腰带上的金片,刻下了这五个字。只有金子柔软容易刻字,也只有金子不会在火里烧毁。

  猛然间,仿佛是波折诡异里忆起了一丝半星明亮的曙光,而那曙光背后是如何的残酷与浓黑,竟让他不敢揭开去看上一眼。

  边沐言......安勋看着那三个字,目睫中有一瞬灼灼的光。

  过了三个月,在朝臣的一再催促下,尹妃斟酌良久,终于决定立沐言为正卿。一是安抚他的丧子之痛,二是正是因为沐言暂时还没有孩子,所以才能对其他孩子一视同仁。

  沐言被册封的那一天,安勋、汐泽、佑灿、苏焕、千翊、千川纷纷前去叩拜,沐言端坐在上,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好了,不必这么客气,都起来坐吧。”沐言扬了扬脸,侍从奉上了茶,便静静立在一旁。殿里下人虽多,却连一丝咳嗽都听不见,可见沐言宫里素日的规矩有多严。

  汐泽笑道:“边正卿宫里就是不一样,下人个个都这么懂事。”

  沐言的笑无可挑剔:“奴才嘛,都是要用规矩拘着的,否则岂不一个个蹬鼻子上脸凌辱主子?哦对了,现在天气正好,不冷不热的,你们若是愿意,多把孩子们抱来给我看看,我可有好久没见到他们了呢。”

  沐言话音刚落,便有下人捧了三个匣子出来,打开一看,里头分别放着一把金锁和一个金丝八宝攒珠项圈。项圈上镶嵌的翡翠隐隐流动水波似的一弯光泽,触手生温。

  沐言道:“那项圈上的翡翠是南国的贡品,统共就这么三块,我看这翡翠倒是难得,水头好,色泽又翠,便吩咐了拿来做了项圈,那金锁也是在佛前开过光的,你们拿回去给孩子们戴上吧,就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安勋、汐泽和佑灿忙起身谢过,沐言若有似无地叹道:“我自己的孩子没了,也只能在别人的孩子身上尽心了。希望你们能体谅我的苦心。”

  汐泽和佑灿倒没什么,安勋却一直有些郁郁的,沐言看他神色不对,问道:“文侧卿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安勋回过神来,勉强笑道:“这几天胃口有些不好,应该是着凉伤胃了。”

  沐言轻轻点头,不置可否地一笑:“既如此,文侧卿好好注意身子,忧思也会劳身劳心。”

  这最后半句话说得古怪,安勋闻言不由得一凛,神色有些异样,他连忙喝了口茶掩饰了过去。

  千翊在沐言宫里四下打量了一番,道:“边正卿宫里好雅致,别人都是金雕玉砌的,偏偏这里挂的都是边正卿自己的字。你的字画本就是宫里的一绝,如今这么精心装裱了挂着,说是哪个名家的大作也不会有人有异议的。”

  千川接口道:“为何我只见满宫的字,没有一幅画呢?从前看边正卿临摹过《洛神赋图》和《富春山居图》,都堪称妙笔丹青呢。”

  沐言似有浓浓的哀伤,叹道:“从前画了一幅《送子观音》图送给符禹,他去世之后我便封笔,再不作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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