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主子，桉公子那两日的确住在松山一处敝庐内。”玄魍从暗处走出来，作揖禀告。
贺楼瑾瑜在悠闲的品茶。他的美人今日兴起，带着玄魍那丫头去戏场听咿咿呀呀的唱曲了。
镇国将军不紧不慢的轻抿了一口茶水，苦涩的醇香立即弥漫在口腔里。半晌才听到他慢慢道，“是何人居住？”
其实贺楼瑾瑜喜欢烈酒胜过清茶，可他家的美人偏偏喜欢喝茶，没办法，镇国将军爱屋及乌，再难以下咽的茶水他都可以在慕子安面前如品香茗，那叫一个陶醉其中。
“是一个大夫，听闻医术了得，但不轻易给人看病。只知道是年前就隐居于此，背景像是被刻意抹去了，查不出任何。”
“年前？”贺楼瑾瑜放下茶杯，忽而笑道，“你知道吗，大皇子也是年前出走的。”
“主子是说……”玄魍一副恍然大悟模样。
“开个玩笑罢，你当做没听到。”贺楼瑾瑜摆了摆手，笑得风轻云淡，连玄魍都看不清主子的想法。“怎么处理了？”
“死得很干净。”
“很好。对了，当年慕家那件事，我需要你重新明察一次……以及桉儿卖身红楼前都在哪里，做些什么，谁卖了他。这些给我再查一次。”
“是。”玄魍不解，明明很早之前主子就命他去暗中调查过慕子安的一切背景了，现在为何又旧事重提。
玄魍走后，贺楼瑾瑜再度执起精致的瓷杯，看着茶中浮浮沉沉的叶根滓儿，沉思着不语。
他笑着，把杯口一倾，一泡好茶就那么倾洒在地面上。贺楼瑾瑜终究不喜欢喝茶，因为好茶苦尽甘来，而劣茶总是先甜后苦。
那么他呢？现在是先苦后甜，还是先甜后苦？
桉儿啊桉儿，你究竟是谁呢。
那是慕子安最喜欢的一套茶具，白瓷上是精致的莲出淤泥图。如今这小巧的茶杯却被人丢弃在地上，滚到了一双云纹金边黑靴边上。那身着黑靴的人只是慵懒的撑着下颚，时不时的勾勾脚尖，踢弄这小茶杯，嘴上一直擒着一抹淡笑。
世人只知他是风流将军，殊不知这个将军的称号还是“冷面阎王”。贺楼瑾瑜的冷血无情，他的敌人，他的下属都深知，这是镇国将军最为恐怖的一面，也是他战无不胜的强大武器。
只是慕子安不曾知道，他也不曾在慕子安面前展现。
说到底还是因为对慕子安太过宠溺，这倒好，养虎为患了。他的身份依旧是个迷，也许是敌国内奸，也许是大梁反帝分子。
总之，他接近自己定是有某种目的，千万种可能都在贺楼瑾瑜脑内上演过。
每次他下了决心要揭开慕子安的面具，在看到那双清澈可人的眼睛时都溃不成军。他哪里忍得下心去伤害他的桉儿，就算桉儿皱个眉头他都要自责半宿。
因为他爱慕子安，所以早就输得丢盔弃甲，血性尽散。
如果桉儿当真只是红楼小倌，区区县官之子，也许他还会庆幸，甚至就算他是平民百姓，他都会开心不已。那样他还可以抛下身份，毫无芥蒂的跟慕子安在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贺楼瑾瑜深知，桉儿的身份远没有他想的简单。
两个分明相爱的人，叫人可悲的，都有一个相同的卑微愿望——如果他们都是平民百姓就好了。
那个在地上沾满了落尘的瓷杯最终还是被捡了起来，像是珍宝一般被贺楼瑾瑜小心翼翼的擦拭，英俊的五官尽是疼惜的表情。
门外的人无声的抿唇，将一切看在了眼里。
戏班子的主角突然因事缺席，一大票子赶着看曲的观众骂骂咧咧的散去了。戏看不成了，慕子安只好带着嘟嘟囔囔了一路的玄魅提前打道回府。
刚想悄悄进门给贺楼瑾瑜一个惊喜，却发现整个大堂静谧得诡异，慕子安便索性留在门外悄悄看着。
虽然那时玄魍已经离开，他什么对话都没有听到，但贺楼瑾瑜接下来的一举一动他却是看在眼里。很平常不过的举动，脾气火爆的将军因为茶水涩口而倒掉了整杯茶，进而摔了茶杯，这样的行为出现在贺楼瑾瑜身上一点也不奇怪。
可他却是笑着的，那是一种极为轻蔑的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十分无冷冽，异色双眸中也是冰冷极致，没有一丝情感温度。
慕子安竟然觉得眼睛干涩不已，赶忙离开，在他转身那顷刻间，眼角不可抑制的溢满了水汽。
爱上一个人，就会变得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