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好逛的，除了大门装修得好看了点，其他地方全部是青砖白瓦，连假山和池塘都没有。
天天上学，一直都抱怨连连。突然间不让他上课了，又没有网络又没有电脑手机电视，真的不好受。
马文才带着唐小九在走廊上溜达，看见墙头上有一抹红色。
“陶灼！”陶灼回头看了一眼，急忙翻身下墙行礼。
“公主！”
“免礼……陶灼，你知道公主天天都做什么吗？”马文才突然开口问。
“这……公主应该问主人，小人实在不知道。”
马文才挠了挠头，靠近陶灼，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轻地问：“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我想去外面看看。”
“公主和主人说过了？”陶灼直起上半身。
“我悄悄地出去玩。”
他一直想看看穿越小说里古代的青楼……不……情形是怎么样的。
陶灼的红衣晃晃荡荡，“也不是没有办法。”
“小人可以带公主和这位兄台出府。”
马文才眼睛一亮。
唐小九冷着脸，他越看这陶灼越讨厌，似乎是和他打过架似的。
无与伦比的讨厌。
特别是那红得晃眼的衣服。
“小人可以带公主出去转一转，”陶灼妩媚地笑了，他抓住自己的一缕黑发漫不经心地玩着，“顺便带公主去个好玩的地方。”
是指青楼了吧！是指青楼了吧！
“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陶灼拍拍红衣，拽住马文才的后衣领，看了一眼公主府的矮墙，把他用力向上扔了出去。
马文才：“？？？”啊啊啊啊啊啊要死人啦！
“阿娘！”一道玄色身影跃上矮墙，在秤砣落地之前拽住了他的衣服。
马文才平稳着陆。
“你对我阿娘做什么！”唐小九瞪着眼睛，指着陶灼。
陶灼眯起眼：“不敢，如果不是这样，公主可能没办法出去啊。”
“不过，”他看着唐小九，“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们在说什么？”马文才看着他们两个隔着一堵墙说话，就觉得有些奇怪。
“没什么，公主久等了。”陶灼跃身跳过矮墙，红衣飘飞。
他抬眼向墙头看了一眼，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连公主出府都要限制……主人……真的……
……
……
“这特么就是你讲的那个好玩的地方？”
“没错。”陶灼笑容意味深长。
“相山书社……”马文才擦擦额头上的汗，“你莫不是在逗我？”
“小人不敢欺骗公主，这书院确实很好玩。”
“……”好玩个……鬼啊！听名字就全是书了好吗！书有什么好玩的啊！
陶灼似笑非笑地看着马文才，瞟了一眼相山书社屋顶的青面瓦，耸耸肩。
“公主，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可是我想去街上玩。”去你的黄金屋颜如玉。劳资想玩真的。
“这可不行。”陶灼微笑。
“哥，求你了。”
“小人承担不起。”陶灼微笑。
“小九！我们自己去，反正都出府了。”马文才扭动肥胖的身子，对陶灼轻蔑地哼了一声。
唐小九点点头，跟着马文才。
陶灼看向屋顶。
屋顶上的人点了点头。
“公主，请吧。”
……
接下来没有马车，陶灼和唐小九因为带着马文才这个胖子，就没有用轻功。
三个人在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来挤去。
特别是马文才，在人群里没有活动的空间，像是个藕荷色的滚动的肉球。被人山人海击来打去。
唐小九的处境还好一些。
只是陶灼的声音忽远忽近。
“我的衣服……”
“别踩……”
“都脏了！”
“我衣服破了！”
最后他们被挤到一边儿去的时候，陶灼那件妖气飘飘的红纱衣，被各种东西划得破破烂烂。
“噗哈哈……”对不起我笑出了声。
马文才笑得前仰后合。他想起来马文德之前看小说的时候特别迷恋那些穿红衣服的妖艳古装男子，经常说那些人为情所困。
恐怕不只是为情所困吧哈哈哈……
陶灼挑起的狐眼之中满是忍耐，最终把破烂不堪的红纱外衣都撕了，扔进一边的筐里。
穿着淡灰色衣袍的陶灼看了一眼筐里的破衣服，移开了视线。
“公主，走吧。”
他感觉自己之前自言自语说的红衣“都是血染的”非常傻，而且平常很容易被那种边边角角划得稀烂，打架的时候还容易被敌人抓住衣服扔到一边。
还是把它丢了。
陶灼突然舒了一口气，好像丢了什么累赘。
唐小九看见阿娘那么开心，也跟着傻乎乎地乐。
……
等挤到一条小胡同里，三个人蹲在墙根喘气。
“靠了个鬼，这比我那儿大商场新开业人还多……真知道‘摩肩接踵’这个词是怎么来的了……”马文才扯着袖子擦擦胖脸上的汗，擦下一袖子的油腻。
他看着油腻干呕了半秒。
陶灼站起身，靠着墙检查自己的衣服是否完好。
唐小九乖乖坐在地上，看着马文才。
“唔嘤嘤……”一阵娇柔的喘息从墙上飘来，把马文才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公子……”这阵声音魅惑地叫着，伴着好几声娇喘，又听见男人低沉的抽气声。
“我去……”马文才瞪着眼睛，脸上的肉向脸颊两边分开。
现场直播小h片？
陶灼脸上泛着可疑的红，干咳了一下，背过身继续检查衣服。
要不是他拍衣服的手速很乱，马文才就以为他要立地成佛了。
“阿娘，这是什么声音？”唐小九拽着马文才的袖子，一脸兴趣盎然的样子。
“呃……这是……这是……”马文才尴尬了半天，“这是……交配吧……”
“噗。”陶灼双肩抖动。
“交配？”唐小九双眼亮晶晶。
“啊……对……交配能生小孩……”陶崽子你别笑！你解释一个试试！
“我也可以？”唐小九咧开嘴巴。
“只有和喜欢的人……才能……吧……”马文才眉头一皱，支支吾吾。
“我喜欢阿娘，我们可以交配！我也要小孩！”
“一男一女才可以吧，我……”他看了一眼陶灼，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不喜欢你……”
“阿娘上次才说过喜欢我！”唐小九嘟起嘴，不开心了。
“不是那个喜欢，是爱……”
“那阿娘什么时候可以爱我？我们可以交配了吧！”
“那个……”马文才眼神飘忽，始终对不上唐小九期待的脸，“到时候再说吧……”
陶灼背对着他们，心情复杂。
有些庆幸……又有些悲哀……
“唔嗯啊啊啊……”那声音又喘了起来，急促又千回百转。
“这莫不是个青楼吧！”马文才突然兴奋起来，拉住唐小九绕到胡同前面。
果然，木门上挂着淡紫色的纱帘，还有一块黑漆木匾。
“南风烟意”
空气都散发着阵阵牡丹花熏香味，比公主府汤池的青草香味浓烈多了。
各种贵公子富商巨贾来来往往出入其中，出来的人都带着餮足的表情。
“等等……公主……这……”陶灼的声音在身后飘飘忽忽传过来。
马文才的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匆匆跑进了木门。
“公子慢走啊～公子……”站在门口的骚气男人挑着快要从肩上脱落的纱衣，抚着袒露在外的白皙胸膛，声音妩媚。
“小姐啊，我们这里不欢迎女客的呀～”男人抬眼看着马文才肥硕的身躯，勉强从藕荷色襦裙看出性别。
“啊？这里不是青楼？”马文才环顾四周。
“小姐真会说笑，我们南风馆不接女客，青楼也是不接女客的～”男人风骚地向唐小九抛了个媚眼。
“……”马文才忍住呕吐的欲望，急忙扫了一眼屋内。
南风馆果然清一色的娘炮……可是比女子还要……怎么说呢……妩媚？
陶灼可真是个小清新。实话。没错。
那些泡男人的男人正在带着猥琐的表情看着那些跟群魔乱舞一般的娘炮扭动杨柳腰。
真是……
呕……
“……”唐小九抓紧了阿娘的衣服，那个老男人的表情实在恶心到他了。
还是阿娘好看。
他使劲看了几眼马文才肉乎乎的大脸盘子。
“公主。”陶灼看着马文才满脸尴尬的表情，强忍着笑意。
“快走吧陶崽子，我受不了了……”马文才捂住心口，一副快吐血身亡的样子。
“公子慢走～下次来玩～”老男人冲唐小九招呼道。
唐小九加快了步伐。
妈耶。
……
受到了惊吓，马文才才感觉自己已经饿得背过气去了。
“陶崽子，帮我买几个包子吧，我饿了……”
“不行。”陶灼微笑。
我擦……回绝得那么干脆！
“你虐待我。”
“不行。”陶灼微笑。
“我是公主！”马文才瞪起眼睛。
“主人吩咐了，不能让公主吃外面的任何东西。”
“为什么？”
“小人也不知道。”
陶灼微笑。
“哎？小九呢？”马文才看看身边，好像唐小九不见了。
“阿娘阿娘，吃麻团！”唐小九拿着几个油亮亮的麻团，从墙上跳下来，递给马文才。
“你从哪里……”偷来的……
“那个街上有个大叔，问我吃不吃，然后我就拿了。”唐小九把麻团塞进马文才小簸箕一样的手里。
“……”可怜的大叔。
马文才克服了良心上的谴责后准备大咬一口麻团。
“公主。”温彻的声音冷不丁在他身后响起。
“别吃外面的东西，你答应过要活下去。”后半句话，温彻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马文才颤栗了一下，看着唐小九。
“小九，把麻团还回去吧。我……不饿。”
唐小九疑惑地点点头，带着麻团离开了。
“公主，陶灼给你添麻烦了？”温彻笑得善良。
“没有……”
温彻给他的感觉怪怪的，好像小时候有个人也是这个表情……
陶灼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没有就好。公主，快些回府用膳吧，下次别再偷偷叫着陶灼带你出门了。”
“公主可以随意出府。”温彻补上一句。
……
陶灼坐在公主府的一棵枯树的枝干上，垂眼不语。
旁边的石头凳子上摊着一个气喘吁吁的胖子。
“陶崽子啊，下次还一起出去玩吗？”
“谢公主邀请，还是不了。”陶灼微笑。
他知道最后主人看向他的那个冰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得按着主人的吩咐去做。
否则。
连留在他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
“是温彻叫你不准出去玩的吧！”马文才不满地看着他，气鼓鼓的。
陶灼除了长得妖里妖气，讲话有些阴阳怪气的，人还是个好人来着。
自己已经把他当兄弟了，这货还是那么见外。
“……”陶灼沉默。
“你干嘛要管他呢，自己快乐不是最重要的？”
马文才清清嗓子，背起一句不知以前从哪里看到的话。
“总是机械地生活，却忽略了内心深处真正的呼唤。”
“……”
“谢公主。”陶灼嘴角微微勾起，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公主无忧无虑，又怎么会明白这种心情……
与之深爱着的，却得不到……
何尝不是想过内心真正的呼唤呢……结果还是爱他。
唐小九蹲在一边拨着花圃里的兰草，一脸懵懂无知。
陶灼看着他们，嘴里喃喃。
“你们都变了。”
……
晚饭让马文才忍了很久，但是他居然忍下来了。
这种感觉，他认为自己肯定瘦了好几十斤。
低头一看，还是一样，只能看到大大的肚子。
此时他脑子里飘过《十月怀胎》。
“……”马文才一边吃着非常清淡的白菜叶子，一边思考人生。
这海善公主莫不是头猪吧，很明显的喝凉水都能长膘……肉的典型体质。
要不是那些肥肉捏了会疼，他都以为这些变形的肉都是人工填充脂肪。
特别是手上，连拿筷子都得用手掌肉的。
按温彻的话，这个到底是减不掉肥的了。
马文才看着瓷碗里剩下的半碗米饭，突然没了胃口。
“不吃了。”
“可是饭菜不合公主胃口？”温彻问道。
“不是，就是不想吃了。”
你他妈每次都是青菜米饭馍馍，还说什么合胃口！去你的吧！
“是。”温彻小心地把剩饭剩菜收进食盘里。
瞟了一眼冒着怨气的小胖子，温柔地笑了笑。
……
残阳如血，犹如美人红唇，染得公主府一片暖意。
连迂腐的青砖白瓦都生动起来。
穿着淡灰色衣袍的陶灼容貌妖艳并未减少半分。
却被金光笼罩，多出一份超脱的仙气。
罗老大的手搭在罗小四肩膀上，映着霞光，蓝色的衣衫变成了深深浅浅的紫。
罗老三坐在屋脊，看着手中紧握的一个木盒子，像是紧紧握着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