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银货两讫

小说: 诡店小掌柜 作者: 旧琳琅 字数:2132

  打仗了,得胜了,喜讯一天一个,喜报贴的衙门口的告示牌上都排不开挤不下。

  少年白天都是赶老牛去山里头吃草,日落才回家。

  这是奶奶最近叮嘱的事,他虽然因为这个时间,跟小伙伴们已经很久没能一起玩,但是他从小就听话,再说奶奶再三保证,进了冬月,天寒地冻的,他就可以成天跟大伙一起玩。

  今天山里头一小条沟沟已经被老牛吃遍了,迎着大太阳,他揣着奶奶提过来的俩葫芦糖水,跟还热乎乎的烙饼,骑着老牛没从往天的道上走,该换个山头放牛了。

  早上过生辰,吃的鸡蛋香味还没在嘴里化开,他抹抹嘴,手腕上一只女式的手镯跟着晃了晃,奶奶说了:

  “这是我大孙子往后给媳妇的,我大孙子还得给奶奶抱重孙子呢!”

  呵呵傻笑几声,他吹着口哨抽打了几下牛屁股,老牛脾气好,也不急不躁,抽几下也就是脚底下快那么半步多,踢嗒踢嗒,一条街到头,又是一条街。县城就这么点大,没一会,他就快出城了。

  奇怪了,平时恨不得觉都放在撒欢儿玩上睡的几个小兄弟,他一个都没碰到,难不成最近家里管的都严,也都下田上山了?

  前头再拐过去,就出了城门奔山了,他突然感觉老牛有些暴躁,拽着缰绳死命的拽了好几下,老牛不但没平静下来,反而一个踢腿,把他给摔了下来,之后沉闷的哞哞几声,转头往回跑了去,他火急火燎的顾不上屁股生疼,掉头就要追,身后几个扛枪的男人已经到了他身边,其中一个骑着匹枣红色骡马的,叼着草棍,极度不耐烦的打量了他几眼,提声问了句:

  “多大了?”

  少年憨厚一笑,摸摸后脑勺儿,腼腆的回答:

  “今儿个整十六。”

  “啥名?”

  “玉林儿。”

  青浦把放在少年胸口的金叶子收了起来,神情依旧平淡,侧头看眼床边直磕头的听玉,和睡的直傻笑的祁萤,顺手抽了缕头发,他边仰头边手上玩弄着发梢,有一搭无一搭的自语似的说道:

  “刘玉林,你找我,不是为了自己,别纠结你奶的嫁妆了,那镯子是她自己给人家硬套上的。”

  刘玉林猛点头,想了想青浦的话后,又狠狠点了点头,青浦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这孩子太实在,几个点头下来,才幻化出来的身体差点让他给点散了。

  他来求青浦,给他个还魂的机会,让他去安慰安慰老太太,再安心上路,作为战死沙场的鬼,地府是不可能给他这机会,戾气太重,他们可担不起这责。

  单手托着下巴,青浦毫不掩饰直截了当开价:

  “添锦居,做的事就是好上加好,坏里找好,你说的我答应,条件你也听说过,还用我再重复吗?”

  刘玉林二话不说,跪地上,梆梆就是俩头,站起身来,抬手对着自己胸膛一把戳了下去,血肉模糊中,一根晶莹剔透的骨头,被他慢慢扯了出来!

  “掌柜的说话算数,我就心满意足了,这是我的肋骨,请掌柜的验收。”

  他面前放着个长方形铜盒,盒里铺着层不知名的木屑,少年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肋骨摆放好,盖好盒盖,恭恭敬敬把铜盒举到青浦身前。

  青浦并没有直接去接,而是整理好衣冠,起身双手接过,刚刚那片金叶子,青浦郑重其事的把它交给刘玉林,他想回魂,全得靠这片叶子。

  淡淡的身影,转瞬即逝。

  舒舒服服的伸了伸懒腰,青浦揉揉有些酸的脖子,往香炉里再添块香料进去,拂手挥灭厅里的灯烛,路过听玉身边,戳了戳它,听玉勉勉强强睁开点眼,看都不看青浦,皱着鼻尖老大不情愿的露出本尊,就着捂热乎的原地不动,蜷成个毛球,大耳朵垂下来,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接着睡。

  大床里,一个祁萤就占了大半个地界,睡的昏天黑地,盖好的被子也是翻的里一半外一半,温度刚好,他小脸微透着粉红,嘴角还不自觉的蠕动着,极度放松的姿态自带着好玩。

  青浦虽然也乏力,架不住材料难求,小灶上虎耳牛肚形的铜鼎里,鼎沸汤水中翻滚着几根骨头,把一堆杂七杂八的树皮草根的,逐一放入,再调理火候慢慢炖了好一阵子,青浦灭掉大半火苗,只留点碳红去保温,再三确认没有问题,这才起身擦干净手脸,也变回蛇身,爬上梁角处,悠然睡去。

  刘家这一夜,有哭声有笑意,鸡鸣声起后,才恢复了原样。

  驿道上,衬着天色将明,又几拨番军,奔赴驻地而去。

  最近店里来的客人,都挺怪的,我谨记着它们俩的交代,不管是来找什么,都要想办法解决,它们俩似乎暗地里达成了某种协议,教我的东西越来越少,让我独当一面去做的事却越来越多。

  我这店开的,不卖吃的,不卖喝的,甚至可以说,不卖任何你在市面上能买到的东西。

  但是客人从开店半个月左右的样子,突然就开始络绎不绝,我是在这半个月里被突击灌输了相当多的知识,然后检验我到底学会多少的,不是这俩先生,直接就是客人。

  我亲自接待的第一位客人,是个姐儿。

  她穿着双菱角金莲,鞋底整个做成了花朵形状,倒没有放什么金粉什么的,整步步生香啥的幺蛾子出来,干脆就是一步印一朵花在地上,硬踩出来的,她的那些裙下客叫她‘朵儿’。

  朵儿是楼里的老人儿,风光好多年了,十三岁开脸,金主足足掏了三百大洋才拿下她的一夜春宵。

  也就是这位爷,第二天送了她双花底金雀花绣鞋,美人妖娆,百媚生娇,男人摇着琥珀酒,醺醺然然的任她在自己的衣袍上,用沾了颜料的鞋,跳足了一支折腰舞,百花齐放的图案。还堂而皇之穿在身上,肆意展示。

  自此,她一炮而红,这一红就是十数年。

  我可是个单纯的人,别说楼子,打小到大加一起,我说过话的女人也没超过十个,这女人一出现,我都给震懵了。

  本来以为姐儿,定然是风流妩媚,热情似火,跟人们口口相传的要贴合。

  可她就是那么娴静温婉的,向我走来的。

  美人在骨不在皮,她只是站在那,就是美人本美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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