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发电室

小说: 冥夜阴阳录 作者: Helicopter 字数:4225

  这一路走来,不过短短几天,就眼睁睁看着身边三个人丧命,而刚刚还和自己一同守夜的人,转眼就不见了,李子轩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何时陷入睡眠的,醒来时就只见丽莉冰凉僵硬的尸体。

  阴冷的歌声渐渐远去了,李子轩和宋三元两人刚出门就听见从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心下一动,便快速赶过去,说不定能找到顾朝歌。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李子轩却忽然在楼道的转角扯过宋三元,两人在墙角掩着身形,并没有继续往上了。

  对上宋三元疑惑的眼神,他悄声说到有些不对劲。

  他们清楚地感觉到有个人正从楼上匆匆赶下来,由远及近,看着空空的楼梯,两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究竟会有什么从那个拐角出现。

  忽然,在某一个瞬间,似乎那人到了和他们同一层的地方,因为他们甚至能分辨出那声音就在自己眼前,在他们的脚边,没有任何停留,又继续往下,听那动静最终似乎停在了他们房间所在的二楼。

  但最离奇的是,两人躲在转角,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围,全程却根本没有人现身,连一瞥影子都没有看见,那么刚刚经过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子轩,你…你有没有听见”三元惊惧地看向他。

  “听见了,有人在叫我。”

  就在脚步声停下的十几秒后,一阵明显是女人的惊叫传来,其中还夹杂着几次李子轩的名字,她听起来慌张急了,仿佛受到了惊吓,被什么东西追赶一般。声音隔着空气传过来都有些变形了,又尖又细,在空荡荡的走廊回响陡增了几丝凄厉。

  这个音调听起来有些熟悉,就像,就像顾朝歌在尖叫!

  李子轩拉着宋三元往回赶,他不打算在这客栈里乱晃了,开始回头,准备在二楼再找找,若还是一无所获就只能希望她自求多福。

  两人回到二楼,此时岳遥和张远安已经拿着行李离开了,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那间房再没有了一丝生气,即使灯还亮着,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木质的地板纹路斑驳,映在墙上挂着的电视屏幕上,分外清晰,床头灯亮度被调到了最大,过度曝光的墙壁显得惨白极了,几个小时前,阿礼死后的灵魂曾站在这里,现在连两张床都铺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就像他们不曾来过一样。

  “子轩,你觉不觉得有点不对劲。”

  “少了一个人。”

  李子轩在看到房间的那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丽莉的尸体不见了。

  他终于明白,刚刚的脚步不是假的,顾朝歌的呼救声也是真实的,他们之所以看不见不是顾朝歌消失了,而是他们两人被困在了另一个空间。

  宋三元迷迷糊糊,还没弄清状况,但李子轩理清思路,明白当前的处境后,恐惧的心理开始慢慢占了上风,就像一滴落入清水里的红墨水,一旦开始晕染,就根本收不住,染红一池水。

  此时周围的风吹草动,落在他眼里都足以挑断脆弱的神经,甚至只需要在心里防线上破开一道小口,崩溃绝望就如洪水般涌来。

  他们还站在门口,这个位置或许还和顾朝歌刚刚站的地方一致,李子轩不知道在这个空间里离开客栈是否能真的逃离这里,但他只要还站在这儿,看着空空如也的床铺,丽莉死前绝望扭曲的身影就会出现,仿佛门背后正站着丽莉,怨毒地看着他们,埋怨他们没能救下她。

  “我们走,立刻离开。”

  两人转身就走,直奔一楼大堂,跑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幽幽抽泣。

  “为什么不救我。”

  是丽莉的声音!

  “为什么不带我离开。”

  宋三元明显被这声音干扰,速度慢了下来,他捂着耳朵想回头看看。

  “别回头,跑!”

  李子轩咬着牙尽量忽略身后的呻吟。

  “别留我一个人。”

  “我在门口,等着你们。”

  留下最后一句话,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但与此同时走廊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这个客栈,停电了。

  女鬼最后说的话杀伤力太大,两人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去大堂。

  “诶,子轩你看,这间房上写着配电室。”宋三元指着旁边一间房说道。

  四川高原上停电是家常便饭的事,几乎每周都有那么几天是没电的,因而发电机是每家商户必备的工具,这样规模不算小的一间客栈想必也是配有发电机的,不管现下是停电还是跳闸,进去一探究竟总好过一直在黑暗里摸索。夜晚是鬼魂的主场,失去了灯光他们就更是待宰的羔羊,毫无还击之力。

  进了房间,他们发现这儿并没有总闸,只有两台发电机静静地躺在地上,风扇上的积灰说明了它被搁置了多久。

  “发电机的动静会不会把鬼引来?”三元找到了开关,难得的提出了一个有建设性意义的问题。

  “一打开,我们就立刻走。”说着李子轩按下了开关。

  伴着轰轰轰的声音,配电室忽然亮了起来,对上宋三元惊喜的脸,李子轩却觉得周身发寒。

  因为他正对着墙上的插板,两台发电机的电线凌乱地纠缠着,却根本没有插上电。

  忽然只听喀嚓一声,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云起是在顾朝歌离开后不久跟着出去的,他能感觉到整个客栈弥漫的不同寻常的气息,危机四伏,本打算留顾朝歌在自己房间,至少这儿能确保暂时安全,却不成想她动作太过迅速,出门就不见人影了。

  死亡的触手开始四处搜捕,也许就在哪个转角,又或者在哪个房间的浴室,也有可能是楼梯下的死角,就会有只鬼手伸出,抓住难得的猎物。

  云起越想越觉得这很有可能发生,事实上,他内心可非常不想出门就看见顾朝歌被捏断脖子躺在血泊中,她那纤细的脖颈,甚至不需要用力就能捏断。

  这时,沉闷的响铃声打断了他。

  “风雨降临古锡都城

  朽骨的棺板下传来往生的歌

  混淆过去和现在

  铃一声

  暗夜张开怀抱

  铃两声

  红色的衣带迷失方向

  铃三声

  天空飘起昨夜的雪

  铃四声

  沉睡的血冠被归还

  风雨重现古锡都城

  朽骨已候多时

  歌声将在这凡世永不消散”

  云起皱着眉,觉得这歌谣很不寻常,明明是第一次听,却给人莫名的熟悉感,他一面思考歌谣究竟有什么含义,一面打算追上顾朝歌,放任她一个人在客栈里跑实在太过危险。

  刚准备走,隔壁出来一个人叫住了他,正是之前一直跟着他的中年人锴叔。

  “云少爷,怨灵突然剧增,我想应该着手解决了。”

  这话倒提醒了他此行的任务,主要还是帮忙解决这里的灵异事件,见云起不语,锴叔又说道:“我们尽早解决,无辜卷入进来的人才能离开,利害紧急您肯定清楚的。”

  “我知道了,走吧。”云起回头望着顾朝歌离开的方向,背过手轻轻从袖口处送出一个小纸人,朝着那儿悠悠飞去,在黑夜中悄无声息。

  早在和顾朝歌撞见前,云起就感觉到了整个客栈似乎被一个庞大的结界笼罩其中,这种结界不同于一般小鬼所布下的,是有庞大能量支撑的,要想破除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提供能量的界眼,这也正是云起一直不着急出去的原因。

  锴叔拿出一个罗盘,开始施法寻找界眼,两人循着罗盘的指引走了一段路,竟来到了最顶层的天台,刚踏入这儿,指针就不受控制似的,在罗盘上乱转,并且越来越猛烈,云起见状不对,对着锴叔念了一段咒,阻止了他试图继续稳住罗盘的行为,接着挑开他的手,接过罗盘扔在空中,手上动作飞快,在两人四周凝出一层保护壁,同时飞出一道符,只见符咒还未贴到罗盘上,就化为一道火光消失在了半空中,而那刚刚还正常的罗盘忽然炸开碎成几块,嵌入周围的墙壁上。

  一切不过是在眨眼间,那中年人心中一震,自己刚刚还没反应过来,若不是云起眼疾手快,怕是一定会被罗盘所反噬,他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功力,恐怕同辈里没有几人能望其项背,实在不容小觑。

  锴叔对着云起微微致意,却见云起只盯着一个方向,面色凝重。他记得刚来这里时不曾看见顶层有什么东西,但这会儿天台上驾着不少晾衣杆,白色的床单在晚风中飘动。

  云起示意他先别轻举妄动,自己则走进去,锴叔看见他的背影慢慢隐没在了一片白茫茫中。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任何动静,锴叔按捺不住,便拔出背上一直背着的铜钱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借着月光,他的影子映在洁白的床单上格外明显,寻找了一会却始终没看见云起,正疑惑忽然眼前飞速地掠过一个影子,他伸出剑拨开床单,眼前并没有任何东西,刚一偏头,又看见右面有黑影经过,不等他出剑四周黑影连连,不只是一只鬼在作祟还是招出了一群小鬼。

  他的法术并不低,很快念起咒,施法想除去这些碍眼的黑影,两道咒发出,黑影的确是消失了,但耳边又响起了低低的笑声,颇有些扰乱心神的影响。

  锴叔不耐,用剑划破几条床单,又伸手扯下朝着他飞来的一片,忽见那白布原来裹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这一下刚把白布扯下来,就露出了女人光洁的背部,她侧过脸,用精致细腻的侧脸对着锴叔,轻轻说:“你想找我吗?”

  话毕,就见她的背开始龟裂,从裂缝处密密麻麻爬出无数黑红相间的虫子,铺天盖地的朝他涌了过来。他把剑横在胸前,挥出剑芒,抵挡住了第一波攻势,但很快又有数不尽的虫子飞来,眼见着就要吞噬他了。

  “是我想找你。”

  云起不知从哪里飞身出来,扯过刚刚那片床单,手上一用力就幻化成无数利刃飞出,将攻向锴叔的虫子尽数消灭,不待那女鬼反击就立刻轰出几张符,贴到她的背上,霎时腾起青烟,将那女鬼的背腐蚀得只剩白骨。

  见那女鬼要逃,云起扯过手边另一条床单,往上画了道符便朝着女鬼扔去,带着法力的床单此时就如同一张网,很快网住了女鬼,只听得她在下面嘶吼怪叫,却又动弹不得。

  “这可是你作茧自缚。”云起过去,掐了一道镇魂诀想彻底消灭它,忽然身后一阵杀气,他没料到还有后手,匆忙避过,一道镇魂诀也打歪了,刚巧轰掉了网住女鬼的一角,回头又是一串铜钱打过来,让人措手不及。

  “是你,”看见锴叔漠然站在他身后,云起怒道,“你骗我来这儿究竟有何目的?”

  “交出——,在你手上实在浪费。”说着他又从铜钱剑上打出一串铜钱,攻势凌厉寸步不让。

  这时那女鬼也逃出了桎梏,两面夹击,云起根本应接不暇,混乱中被击中好几次,手臂也被女鬼的爪子抓出几道血痕,渐渐被逼至边缘。

  “想要我的灯,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他退到天台边,一跃就跳了下去。

  那中年人气急,往下看却已经不见人影,他还想施法追踪,现下就剩一人,女鬼自然全力攻击锴叔,倒让他无法继续。

  云起扶着墙,慢慢坐下,拔出刚刚打中自己的两枚铜钱,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料到结界不会让他们出去,即使跳楼也不过是被传送至另一处结界中,凭他的实力要破开这类小结界本不成问题,只是现在被那老匹夫暗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找出路了。

  他看着眼前的路,忽然闭上了眼睛,迈着沉稳的步伐开始往前走。

  在这种施了障眼法的结界中,有一种方法就是封住五感中的视觉,凭借剩下四感找到出路。弯弯曲曲走了一会儿,云起忽然停住,不复之前的从容之态,面容愤怒且带着几分痛苦,他忽然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木门,一拳捶上去。

  声音正是来自这门背后,他的耳边不住响起女人的哭喊声,还有用力扒门的声音,甚至能清楚地听见那女人在说:“你一直以来都在骗我,在利用我!”

  那是他的母亲,他听见的分明是他母亲的声音,记忆中曾经在他的摇篮边轻轻哼着歌,哪怕隔了二十年,他也知道这就是他的母亲。

  即使知道不过是结界中的幻影,但仍然影响了云起的心境,他此刻没有继续寻找出路,而是怒吼一声用尽全力轰开了这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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