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归舟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抿了抿唇，神色带着几分紧张的试探性的看了眼梅岸。
梅岸依旧是那副古波不变的样子，依旧垂眸看着书，就仿佛刚才那个一句话便十几条人命就没有的人不是他一样。许是徐归舟的目光太过奇怪和强烈，梅岸终于抬起头，看了眼徐归舟。
徐归舟来不及收回视线，颇为尴尬地笑了笑，便转开头，也不敢再把脑袋伸出窗外了，倒很老实的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在徐归舟低头的那一瞬间，他没有看到的是，梅岸一直都是平淡无波的眼睛忽的眯了一下，本就深邃的眼睛瞬间变得越发深不可测，让人无法辨认其中的神情。
那其中的神色莫名的如同暴风雨的前兆一般，汹涌而令人害怕。
但那神情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不过一眨眼，梅岸便恢复了最平淡的样子，便恍若刚才的神情变化只是错觉。
什么都不知道的徐归舟有些焦灼，他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马车会又停下来，车幕太厚了，遮盖的严严实实的，他又不敢探出脑袋。他已经不想经历那种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的事情了。
他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圣父，也不是那种爱心泛滥的人，但他真的不愿意看到十几条人命就这样在他面前消失……
说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劫匪，无非是当权管理不当，无非是当权腐败无能，如果能吃饱穿暖，谁又愿意去做风险这么大的，时刻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事情呢？
所以，算起来，还是这与他同坐一辆马车的梅岸的功劳啊。民是他逼的，民也是他杀的。
为官者若不为百姓谋福利，何为其官！
徐归舟搓了搓自己的衣角，眉头动了动，嘴角也动了动，轻轻地舒了口气，心中对梅岸的厌恶越发浓重，面上却依旧是一副颇为忐忑不安的样子。
马车外没有任何的声音，或许是真的是没有动静，或许是这马车的封闭性太好了，反正徐归舟是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连车窗这儿都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大人，有对老夫妻挡在路中间，似在乞求吃食。”外面安静的场景忽的被打破了，然后就是梅岸的手下前来汇报的声音。
这次，徐归舟是真的看到梅岸的表情变化了，虽然只是皱眉加深，但徐归舟还是很稀奇的看了好几眼。
原来不是面瘫啊。知道外面是什么人了，徐归舟也算放下一直悬着的心。不是劫匪了，这下梅岸总不至于要继续杀人了吧。
只见梅岸轻动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让人有几分不寒而栗的笑，然后，徐归舟就听到他说：“绕。”
绕什么？徐归舟有些茫然。他透过车窗的窗纱往外看去，就看到马车又开始动了，而随着景色慢慢后退，徐归舟看到了那挡在路中间乞求吃食的老夫妻，他们衣着破烂，明明冬天还没有彻底走掉，他们却还是穿着破旧而狼狈的衣服。
徐归舟第一次看发现他的视力这么好没有什么好处。他可以很清晰的看到那对老夫妻的手脚都快被冻坏了，长着难看而恶心的冻疮，他们如同风干了的橘子皮一般的脸上带着污垢，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所以，是绕道吗？绕开他们，连一点吃食都不愿意给予吗？不是丞相吗？为什么对待百姓如此的凉薄残忍？给予他们一些吃食，对于一个堂堂丞相来说，不就只是随手的事吗？为什么连这个都不愿意做？
徐归舟再一次的深刻认识到了梅岸的狠厉和无情。
徐归舟看到，那对老夫妻已经是无力的半瘫倒在地的样子了，他咬了咬牙，然后强压下心中冒出的戾气，闭上眼，不再去看，更是要努力掩盖自己翻涌的情绪。
所以，就算真的杀了梅岸，也算是为民做好事了。亏他还在犹豫杀人这件事，现在仔细想想，死在梅岸手中的人，没有千个也有万个了吧。如此之人，他又何必不忍呢？
待到时机成熟，待到时机成熟……他定……
“你好像对本相有意见。”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梅岸的话如惊雷一般，瞬间把徐归舟的理智炸了回来。
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还有这般的表演天赋，他恍若个旁观者一样，淡薄的看着自己扯出自己最平常最灿烂的笑容，连嘴角的梨涡也若隐若现。
“丞相这样做，一定有丞相的原因的。”
听听，多么虚假的话，虚假到他自己都忍不住作呕，但现在的局势容不得他倔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十分肯定，如果他表现出一点点的不符合梅岸的心意的样子，就凭方才梅岸对待劫匪和乞食的老夫妻那样的态度，若说当场杀了他，也是有可能的。而且，唐衡和高畅也不好说什么。
堂堂丞相，杀个对他不敬的人，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他必须把自己的厌恶和憎恨全部藏起来，直至他有那个能力，能无顾虑的暴露自己的情绪，能杀了他。
梅岸似乎有几分不满他的回答，但那几丝不满闪的太快，徐归舟还没看清，梅岸又是那副令人厌恶的淡然的模样。
徐归舟移开视线，低下头，不再看梅岸。
他的道行还是不够。他怕他的眼中露出片分的仇怨，他不是惧怕死亡，他是惧怕死于他乡。
现如今，只有提升自己的能力了。当初他怎么就没有多问几句那和尚魂力该如何修炼呢？也许是如同他看过的玄幻修仙小说那样，打坐吐息？让魂力在身体里循环而往？应该是魂力越深厚越好吧，不然为何以最初的魂力深厚论天分呢？
既然他被不渡称为天才，那他的魂力想必一定是深厚的，相信不假时日，他一定能成为可以不再惧任何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