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经常胃疼么？”钱双曲把锅里的剩下的粥盛出来，只留下锅底的糊块儿。他挤了点儿洗洁精在钢丝球上，硬着头皮开始刷锅。
“…还行吧。”夏五常迟疑道，“好几年了，注意点儿就不会犯。”
“这回是因为没好好吃饭么？”
夏五常叹了口气，在他背后笑了笑：“是吧。”
“哦。”
哦是什么意思？夏五常想。
“你昨天没回去，跟你家里人打招呼了么？”
“打了。”钱双曲把锅里的水倒了，又接了点儿干净水，拿起钢丝球接着刷。
“今天——”
“请假了，”钱双曲说，“歇一天。”
“其实我没什么事了，学可以照常上。”夏五常补充道。
钱双曲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道：“你们这种学霸吧，就是不注意身体。身体是什么？”他又瞥了夏五常一下，也没指望他说话，就接着唠唠叨叨：“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钱没了怎么办？透支么？”他把锅往下一放，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锅底砸到灶台上发出“哐”的一声，把夏五常吓了一跳。
震慑作用倒是挺大的。
钱双曲突然有点儿心虚，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有机会教育夏五常。
“……锅，别漏了。”夏五常说。
钱双曲看了看锅底：“没漏。”
可是同时他心里又隐隐约约地兴奋着，还洋洋得意地翘起了小尾巴。
钱双曲故作镇定地接着说道：“劳逸结合，你现在就应该老实地逸着。”
夏五常抬眼：“说完了？”
“说完了。”
“报仇了爽不爽？”夏五常笑笑，勺子在刚刚盛出来那碗粥里搅了两下。
又是哐的一声，比方才还大。
这回，铁锅直接砸到了地上。
钱双曲怀着一言难尽的心情往后退了退，刚刚组建起的骄傲感随着这声巨响瞬间碎得跟玻璃渣似的，拼都拼不起来。
“…哟呵，”夏五常往地上瞅了一眼，凳子坐得稳稳的，一点儿也没有站起来看看锅的意思，“看样子是不够爽啊。”
“……五哥我错了。”钱双曲立马认错，蹲下来摸了摸锅底，抬起头露出个讨好的笑来：“漏了。”
夏五常低头，把他刚才盛出来晾着的粥喝了，这才开口道：“没砸脚吧？”
“没有。”
“再买个就行了。”他轻描淡写地说着，紧接着站起身：“我觉得你说的挺对，不然你今天去买个锅吧，然后我在家等着你，就不一起去了。”夏五常伸了个懒腰，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新锅忌做饭，正好我胃不好，吃不了太多东西。今天就都饿着吧，实在不行了阳台有面包。”
钱双曲伤心地叹气，然后认命一样把锅捡起来放到门口，去客厅把棉衣拿起来，慢腾腾地挪到门口穿鞋。
“现在就去？”
夏五常靠在沙发上，看他现在就开始穿鞋还愣了愣。
“嗯。”钱双曲应着，开了门，“我去了。”
夏五常跟他摆摆手。
钱双曲出门打了个车回家，他记得去年超市大酬宾，购物抽奖抽了个锅。他和钱一涵把锅拿回家后没有换，就放在厨房底下的柜子里的。
钱双曲把手伸进兜里摸了半天，除了几十块零钱之外什么都没有。
钥匙呢？
钱双曲叹了口气，双手无意识的摸着兜，又来回翻了两遍。
可能是落在夏五常家了，昨晚盖着衣服睡，说不准会不会掉出去。
他放下心，手也老老实实地放好了。过了一会儿又掏出手机看看时间。
这个点儿，家里可能没有人。
钱双曲下了车，站在楼下想了半天，还是上去了。
他记得以前钱一涵会在门口的地毯下塞一把备用钥匙，用来给半夜才回来有没带钥匙的他开门用。但他不知道这回钱一涵放没放，但他得找找。
钱双曲蹲了下来，把小地毯翻开了找了半天。钥匙没找着，衣服与门在这期间不停摩擦着，发出细微的声响。过了一会儿，钱双曲听到门里传来并不明显的脚步声。
进贼了？
他突然有些紧张，双手摸着门蹭了两下，身体慢慢站起来。
门“噶啦”一声开了，钱双曲咽了咽口水，看见来人时一愣，紧接着脸上就呈现出另一种神情来。
是穆萍。
看见门口的是钱双曲时，她也是明显的一愣，然后就转身回到沙发上去了。
钱双曲在门口快速地脱下鞋进了厨房。
“王老师说你请假了？”穆萍从茶几下面的湿巾包里拿出一张湿巾来擦手，然后顺手就擦了擦茶几。
“嗯。”钱双曲不大情愿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请假？”
穆萍深深地皱起眉，语气瞬时间就堪称严厉了起来。
像是有教师的职业病，即便是在家里，面对着两个孩子，穆萍也无法像平常的母亲一样，显示出些许地慈爱来。
“不为什么。”唯独钱双曲不把她的横眉冷对看在眼里，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新锅，然后慢慢地拎到门口去。
“……你昨天没回家，是么？”穆萍看见他手里拎的箱子，问道：“那是什么？”
“……锅。”钱双曲把锅放下来，站在门口穿上鞋。
“你还干什么去？今天要干嘛？”她指了指那个锅，“那个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钱双曲嘲讽地冷笑一声，然后慢悠悠地开口答道：“您日理万机，一年能有几天在家啊。别说买个锅，就是换了个房子，你也只会觉得是自己记错了家庭住址吧？”
穆萍眉心拧得更紧了，她深吸了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你要去干嘛？昨晚住在哪儿？”
钱双曲动作一停，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也对她没冲自己大吼大叫感到意外。出奇的，他也没再继续冷嘲热讽。钱双曲把鞋蹬上，低着头，语气还不是那么好：“…去同学家里。”
“他也不上学？”穆萍尖锐的声音穿进他耳朵里。
钱双曲叹了口气。
“怎么麻烦人家啊，回来叫你姐姐照顾你啊。”穆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