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捡了个少年。

小说: 兼职夫夫的日常 作者: 一只丧鬼 字数:3702

  快过年了。

  夏五常吸了吸鼻子,瞅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出了神。路边卖春联和鞭炮的小摊红红火火,驻足围观的人们捂着羽绒服,说话时互相往脸上喷着白气。

  就跟仙气儿似的,喷两下就晕了,要么喷两下就成仙儿上天了。

  他叹了口气,手从兜里抽出来,薅着衣大襟往里拢了拢,继续向前走着,身体贴着石砖墙面儿,时不时有白灰蹭到身上。冷风在耳边咆哮着呼喊着,争先恐后地要钻到衣服里面去。

  你怕不怕啊!!!冷风扯着嗓子问他。

  怕啊,我怕死了。夏五常想。

  前边儿那条破烂的胡同里突然跑出来几个人,擦着他的衣服边儿过去了。

  夏五常一边走一边摸了摸冻红了的鼻尖儿,路过那儿时习惯性地往里瞅了一眼。

  有人。

  他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然后侧过身靠在墙上。

  刚刚那一瞬间他也没太看清,模模糊糊识别到了一件儿淡绿色的毛衣。那人的姿势好像和自己现在差不多,都是靠在埋埋汰汰的砖墙上的。

  啧。也不嫌埋汰。

  夏五常动了动,脑袋抬起来轻轻地往墙上磕了磕,抬脚慢慢地挪了回去,眼皮耷拉着盯着灰突突的地面,一直走到那个胡同口才把头抬起来。

  没看错,是有个人。

  只是刚才路过时那人还是站着的,坚挺的撑着地靠着墙站着的,现在已经跪下了,呈一种“吾皇万岁别打我脸”的姿势低着头,一条胳膊捂着肋骨的部位,另一条撑着和着雪水的泥塘子,脸冲下,一直没抬起来。

  夏五常慢慢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他面前,停下了。

  那人估计是感觉到了什么,撑着地面的胳膊僵了僵,脑袋挪动的幅度仅限于从看不见他脚尖到能看见他脚尖。

  然后胳膊一松,整个人脸贴着地趴下了,还有条胳膊压在身子底下。

  哟呵!

  夏五常吓了一跳,本能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这脸还能看么?都糊上水泥了。

  这地方是市里还存在着的少有的几个没改建的平房区之一,胡同保持着良好的原滋原味,垃圾堆里都能找到十几年前的辣条牌子,一下雨整条胡同都能变成简易版沼泽。

  夏五常忍着心理上的不适蹲下去,从兜里伸出来的手有点儿发红,倒是一点儿都没嫌弃地就把他的脸从泥塘里捞了出来,手指碰到人中还感受得到鼻腔里呼出来的热乎气。

  还没死。

  夏五常给自己的幽默感点了个赞,接着往前凑了凑把人带到怀里,脸上的水三两下胡乱擦擦,想用力扛起来时突然顿住了。

  他目测这人之前捂着肋骨的动作是因为有肋骨骨折,再扛这么一下子他怕再给整折两根。

  然后夏五常低了低头,原本绿色小清新的毛衣已经变成和泥水一样的颜色,在他一言难尽的视线里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忍了。

  为人民服务。

  夏五常别过眼,拎着他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另一条手臂晃悠着,他抓了半天,最后才凑齐两条手臂把人背了起来。

  兜里的手机震了三下,然后咿咿呀呀唱上了系统自动铃声。

  夏五常这才想起来正事儿。

  他一手把伤员的两只手按在胸前,一边摸出了手机。

  “喂?”

  “我到了,”那边儿传来火车站的风声和走路时的喘息声,“你在哪儿呢?”

  “…我,”夏五常犹豫了一下,“为人民服务呢。”

  蒋云琛脚步突然停了,“…你扶老太太过马路了?”

  “不是。”夏五常往旁边挪了挪,换了个姿势撑着:“我捡了个人,好像是被揍了,肋骨大概折了两根,脑震荡不知道有没有。”他想起来这人昏过去前最后往地上磕那一下。

  “哦,哦。”蒋云琛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风声已经停了。“那我先回家,明天过去找你?”

  “行。”夏五常猜他已经上了车,转手就把电话撂了。

  真他妈沉。

  夏五常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把人背稳了,走出了胡同。

  一路上没有出租车愿意停下拉两个会把自己车弄脏的人,好在夏五常离家不远,就算背回去也没累着。站在楼下等电梯时他看着门口反出来的镜像,胡同里沾上的泥已经干了,一块儿一块儿的凝固在白色的羽绒服上,远看颜色就跟巧克力饼干似的,近了没等看清楚就闻着味儿了。

  嗯,泥塘子里新爬出来的。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夏五常往旁边让了让,垂下眼盯着地面,就像感觉不到旁边出来的人皱眉侧目一样。

  他把人往上背了背,等最后一个人出来以后进了电梯。

  电梯一直通到了7楼,途中也没有人上来闻味儿。夏五常一手把着背上的人一手从兜里摸出了钥匙,稳稳当当的站在门口开了门,然后进屋,把人往床上一扔。

  然后是更加费劲的脱衣服过程。

  这伤员昏迷昏得就跟个死尸一样,夏五常从柜子顶上把医药箱拿下来时他还保持着刚开始的姿势——呈大字型躺在床中央,脸侧过去对着窗户,脚丫子伸出床面。夏五常走过去给他脱了鞋,顺手把袜子也一块扯下来扔到地上。

  这可咋办。

  夏五常立在那儿盯着他瞅了半天,身体往后靠了靠贴在墙上,大脑飞速地转着,最后开始动作的时候觉得这事儿好像和用脑子没啥关系,动手就够了。

  他转身又出去了,再次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把剪子。走上前来跪在床上,手上力道很轻地把人扶起来,然后比划了两下,顺着领子伸进去把毛衣给剪开了,套头毛衣瞬间成了半加工的开衫。干涸的泥点儿化为灰土,在摩擦中落到床上,在干干净净的床单上留下鲜明的痕迹。

  夏五常没注意那些,他只发现这人里面没有穿衣服。他很高兴不用再剪一层。

  他在医药箱里翻了卷绷带出来,认命一样把人扶起来靠到柔软的被子上,手法熟练地拆包装,动作又轻又快地把绷带缠到他身上固定好。

  他在做这一系列动作时嘴唇抿得紧紧的,看起来严肃又认真,就像是专业训练过的人一样。他盯着自己的手,展开,再一点点收紧,贴着温热的皮肤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系紧固定。

  夏五常慢慢站起身,呼了口气。

  去他妈的,想什么呢。

  这套动作已经有几年不做了,再做一次竟然一点儿也不陌生,就像是刻在了骨子里的本能,一切都是出于习惯,不需要思考下一步应该做什么,手要往什么方向绕。

  他闭了闭眼,转过身进了卫生间,呆了一会儿拿了个毛巾出来。进屋,细细地把脸给他擦干净了。

  挺帅的。

  夏五常默默评价了一番,转眼又看到床单被压出的褶皱和染上的泥土。

  就都脱了吧。

  他转了一圈到床尾,拽着半干的裤腿一用力,整条裤子就下来了。

  非常好非常顺利。

  夏五常十分满意。

  然后才注意到眼前的肉体,两条腿又长又直,跟他本人的肤色一样,微微有点儿黑,但仍然十分帅气。

  把牛仔裤随手一扔,掉落到地上时发出啪嗒一声。夏五常回过头,是一张身份证。

  钱双曲。

  哦。

  身份证上那张照片其实和本人挺不像的,皱着眉一脸不耐烦的欠揍样,夏五常往床上瞥了一眼。

  还是挺平静的,说不上多温顺,但看着比身份证上这张顺眼多了。

  夏五常把身份证顺手往旁边的电脑桌上一扔,出去了。

  蒋云琛的火车是四点到的站,他应该拿了很多东西回来。本来想过去接他帮他分担点儿,中途却碰上钱双曲了。

  夏五常叹了口气走进厨房,冰箱里除了酸奶还剩了两瓶就没别的吃的了。他在阳台转了一圈,找到了一袋方便面,确认了没过期就直接烧水下锅煮了。

  吃完饭的时候他又进屋看了一圈,钱双曲还没醒,晾着一身美好的肉体保持着最初的姿势,要不是一起一伏的胸口昭示着这人还在喘气,夏五常都觉得自己背了具尸体回来。

  他走进来把被子展开了盖在他身上,看了一会儿就转身出去了。然后他在对面儿房间的门口站了半天,想着要不要进去搬个被子出来,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回到客厅,打开电视,把自己扔到沙发上。身体弹了两下安静下来,夏五常闭上眼,往后靠了靠。

  睡沙发就睡沙发吧,将就一宿也无所谓。

  -

  钱双曲醒的时候天是亮着的,阳光照进窗户里,在被单上留下一片刺眼的白。他吸了口气动了动胳膊,上身刚撑起来一点儿就又倒了回去。

  疼疼疼疼疼疼……

  肋条估计是折了两根,他闭上眼睛摸了摸身上,绷带非常专业的缠好了,就像是抗日神剧里缠的那样。肚子还是有点儿疼,但应该不要紧。

  去医院了?

  没印象啊。

  钱双曲慢慢吸了口气再呼出来。

  他对昨天的最后一点印象就是那双干净的白鞋,在泥地里显得特别突兀。

  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揍完了被拖着去了趟医院,还是拎起来再揍一顿再包扎,他通通都不知道。

  还有就是,这是哪儿。

  不是自己家是肯定的,床还挺舒服的。

  他又躺了一会儿,依然没人过来叫他让他滚下去。

  钱双曲再次用胳膊撑着上身坐起来,慢慢慢慢的,像是风烛残年的老年人,浑身充满了骨质疏松的气息。

  然后又十分费劲地挪到床边上,两条腿从被子里挪出来耷拉到地上。

  “卧槽!”

  他这才发现他没穿裤子,下身除了件内裤什么都没有。

  钱双曲往两边看了看,终于在床头发现了被叠的很整齐的一条运动裤,看样子是适合他这么大的人穿的,拎起来犹豫了半天才穿上。

  裤腿还稍微长那么一点儿,钱双曲有点儿意外。

  一般的运动裤牛仔裤他拿过来都是当九分裤穿的,这条居然还有点长?

  钱双曲一边啧啧了两声一边站起身,在床边发现一双拖鞋换上了,然后慢慢地走了两步,看了看四周。

  离床几步远的地方是个电脑桌,上面放着一张身份证,是自己的。

  他把身份证拿起来收了,抬眼看到墙上的几张奖状。

  钱双曲凑近了看了两眼。

  二中秋季运动会高一男子三千米第一。

  二中秋季运动会高一男子一千米第一。

  二中秋季运动会高二男子三千米第一。

  卧槽?这么牛逼?

  还是一个学校的?

  他凑近了看上面的名字:夏五常。

  哦。好眼熟。不记得在哪儿看过。

  看了一会儿后他动了动脚踝,转身走了两步拉开了门。

  啊!天气真好!

  钱双曲深深地吸了口气,还听见了不知道哪儿传来的哗哗哗放水的声音。

  然后几乎是习惯性地往左边儿走了两步拐进去。

  卧槽,拐进去了?

  紧接着,耳边的水声停了。

  钱双曲瞬间停住脚,抬起头。

  夏五常的手从水龙头上刚刚离开,指尖的水滴一下一下地甩着,然后把挽上去的袖子一点一点放下来,回头冲他笑了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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