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巨大的漩涡牢牢的吸住叶君则的身体，他觉得自己应该昏过去了……可发觉就没清醒过。
不过在这个噩梦里，他倒是清楚的很。清楚这躯体即将四分五裂的巨大疼痛，更清楚未知液体侵入鼻腔耳朵里所带来的窒息感。
他在漩涡里不断旋转，下降，翻滚。
叶君则想开口呼救，但一张开嘴，这无穷无尽的流体就迫不及待冲进他的五脏六腑，搅得天翻地覆。
“你快要死了。”
有人说话，这声音来自哪无法辨别。
“你就快死亡了，死了后的肉体会变成碎块，魂魄也会永远被困在这里。”
“你虽然会感到寂寞，但很快你就会忘却，因为任何情感在这里都是多余的。”
叶君则嘴巴已经鼓成了一个大包子，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快要死了。”
“除非告诉我你为什么想活着。或者说你活着的信念是什么？”
信念么？
叶君则在水里连续旋转了四圈。
“你活着有信念吗？”
“很多人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活，直到死的那一天也不知道。”
男人在记忆里寻找有关“信念”的痕迹，结果闪过很多画面后，留下的是一片空白。
一张白纸，上面没有任何图画，字样。
回顾近三十年来，有二十年的时光是上学，放学，吃饭，睡觉。还有十年他上班，下班，吃饭，喂猫，睡觉。
很小的时候就有人问他，“你有梦想吗？”
当时叶君则确确实实思考了一番，回答，“我为什么要有梦想。”
即便后来选了比较钟意的考古学专业，并且当了半真半假的教授，可这一切都是顺其自然而发生的。
他从未想过去追逐什么。
叶君则心里平添了几分茫然，这茫然慢慢的带走他的力气，带走他心肺里最后一口氧气。
因为没有信念，所以我要死了吗?
叶君则不甘，他抵抗的更激烈，换来的结果是下降的更厉害，翻转的更疯狂。
苏觉，苏觉呢?你在哪？
你在哪！
“你和那些人一样，在生命的尽头也不知道为何而活?”
为什么！人活着为什么要有信念？我不冒犯天地，顺其自然，难道非要与命运的安排做反抗，这样的人才配活着吗！
那个声音窥探叶君则心底，并且无情的嘲笑，“哈哈哈哈……那你只能算是命运的傀儡，操纵你的从来就不是你自己，你的存在与死亡，意义都不大……”
不！不！
叶君则极度乏力，水流抬起他的下肢，压住他的脑袋，他以头部向下的姿势陷入黑渊……
数以千计的恶鬼在深渊里等待着他，啃食他的肉体和灵魂。他想着。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叶君则使出的全部力气也只够一个手指头在水体中摇晃一下，像一颗被束缚的水草那样……
季珊立于一架石桥上，石桥下哗哗流水冲击这白玉材质的桥身，徒费力气，一个波浪被撞的水花四溅，另一个波浪又滚滚而来。
这白玉石桥做工并不精致，与其说是一座桥，不如说是一块恰好长了桥洞的糙石给摆放在水中央。
流水照此不疲的流了上千年，没能在桥身上留下半点痕迹，令人不得不惊叹它优越的硬度。
季珊坐在桥上，感觉屁股有些冰，又一骨碌爬起来。而躺在桥上的两人毫无知觉，横在上面唇脸冻得失了血色。
叶君则和赵与来已经不知昏睡多久了。
“看看你干的好事。”季珊没好气道。
“我怎么知道现在的人这么不经吓唬。”
一名男子从黑暗中“走”出来。
“你这幅样子，是个人都会被你吓到！”
男子皱眉，他的眉骨较常人隆起较高，本应是生长眉毛的地方却是一块块乌青的鳞片。
并且说话声男子总忍不住吐舌头，他的舌头又细又长，颜色猩红，中间开叉。一吐一进中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看见了吗，我穿的是几十年前刚蜕的蛇皮。难道还不够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