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通

小说: 愿做南风入君怀 作者: 缪语臻 字数:3534

  秦广王诧异地问道:“黑无常,你有什么急事吗?”蓝心蕙看了一眼白小玄,然后拱手对秦广王道:“阎君,白小玄前来阎罗殿是因寻我不到,并非有意冒犯,请阎君不要怪罪于他。”

  原来蓝心蕙听说白小玄去找秦广王,以为他是为了寻自己不到,而来质问秦广王。秦广王闻言,面露古怪之色,摸了摸胡子道:“可白小玄并没有提及黑无常你,他是为旁边这位白霜吟姑娘治病来求教于我的。”

  真相真是太伤人了——原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白小玄竟根本没提到她。蓝心蕙顿时又伤心又尴尬,还带有几分恼怒。

  白小玄见状,正欲解释,蓝心蕙却根本不理他,神色黯然地朝秦广王施了一礼道:“原来是我弄错了,打扰阎君了,属下告退。”然后转身飞也似的离开。

  见蓝心蕙这样,白小玄也顾不得再继续多问秦广王有关灵魂的事,急急告辞离开,去追蓝心蕙。经过这么一个误会,事情就变得更难处理了。

  白霜吟识趣地没有跟上去,而是带着啸川回到客栈。她冰雪聪明,当然知道蓝心蕙对白小玄的情意,现在放他俩单独在一起能更快消除误解。

  蓝心蕙出了阎罗殿之后,便直奔城门。白小玄在城外追上了她,但蓝心蕙却仍然不理不睬,往奈何桥走去。

  孟婆远远看着蓝心蕙和白小玄一前一后走来,心里欣慰道:“这两人终于见面了。”但见蓝心蕙神色悲伤,跟在一旁的白小玄似乎正温言解释着什么,似乎两人并不是欢乐重逢。

  两人走近奈何桥,白小玄朝孟婆微微点头,并投出求助的目光。蓝心蕙则仍然不言不语,默然前行。

  孟婆不知发生了何事,想来定是白小玄又做了什么让蓝心蕙伤心的事。于是她上前跟蓝心蕙说道:“发生了什么事?说来我替你做主。”

  蓝心蕙还没开口,便泪眼婆娑,泫然而泣,仍然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摇摇头,又继续往前走。

  白小玄也不再说什么了,他已经对蓝心蕙解释了自己来地府的来意和想法,虽是为方语而来,但也想过来看蓝心蕙,不然也不会第一天就找她。

  其实蓝心蕙知道白小玄所言属实,但心里仍然落差很大。爱情总是让人变得贪心和不讲道理,好在白小玄虽然对爱情懵懵懂懂,但对蓝心蕙颇有耐心。

  孟婆见这两人一声不响地走路,也不说话,突然双手结了一个手印,朝着白小玄和蓝心蕙两人分别打出一个“通”字光符。两人猝不及防,被正正地打中。

  不过两人并未受伤,而是忽然生出一种奇特的感觉,仿佛彼此不说话,也能知道对方的感受和想法。

  蓝心蕙感受到了白小玄心里的焦虑和压抑,一次次地尝试,一次次地失败,不但没有救回方语,现在连她的灵魂也无法感知到。现在白小玄自己的修为也暂时封闭,沦为凡人,体内却有隐隐的强大威胁,如悬在头上的利剑。从外而内的现实,从内而外的压力,若非白小玄心境修炼得不错,早就失了沉稳。

  白小玄则是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从小如孤儿一般地成长,一直背负着族人的希望,不曾像普通的孩子拥有过父母的疼爱和自由欢脱的童年,所以外表强装成熟稳重,内心却极度渴望依靠。刚与父亲相认,却又骤然痛失父爱。初常情爱滋味,却换来空空的等待。心里的孤独寂寞,如黄泉路上的漫天黄沙,只留下无边无际的空洞与绝望。

  也许女性的心思更细腻,更敏感,感情更浓烈,使得从未有过如此心境的白小玄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原来世间竟有如此哀怨的情感。

  原来这是孟婆的一项法术,叫“两心通”,类似于佛门六通中的“他心通”。因为孟婆需要知晓世间苦乐才能炼制出令人忘记前尘的孟婆汤,所以历代孟婆都有此神通。

  白小玄与蓝心蕙在“两心通”的共情之下,忽然对于对方的想法和行为有了更多理解和体谅。蓝心蕙主动回头望向白小玄,虽然眼中仍然含着泪,但多了些关切和心疼。

  每个人在云淡风轻的外表下,都承受着别人无法感同身受的烦恼和压力。谁能要求自己喜欢的人必须以同等程度的喜欢回报自己才行呢?也许是自己太贪心了吧。

  白小玄从头至尾都没责怪和埋怨过蓝心蕙,虽然对她不能回报同样的情感,但蓝心蕙一直真心诚意、不求回报地帮助他。即便是闹脾气,只要一听说白小玄有危险,便不管不顾地冲进阎罗殿求情。于是他看着蓝心蕙微微一笑,轻声喊道“心蕙”。两人尽释前嫌。

  孟婆见自己“两心通”一出,便让两人冰释消融,不禁有些得意。她走过去拍了拍白小玄的肩膀,说道:“虽然心蕙前几天躲着你,但其实每天都去客栈外偷看你。你是怎么回事?以你的修为不可能感觉不到。”

  白小玄还未回答,蓝心蕙因“两心通”已知道白小玄修为暂失,所以抢着答道:“孟孟,你别怪他。他现在修为封闭,所以感应不到。”

  孟婆咧嘴笑道:“这才刚和好,立刻就帮他说话。”

  蓝心蕙有些不好意思地娇嗔一笑。而后孟婆有些惊讶地问道:“白小玄,你为何会修为封闭?”

  白小玄简要地说明了原因后,孟婆和蓝心蕙思考了一阵,皆是想到帮助他的办法。

  蓝心蕙说道:“小玄,你刚刚可有问阎君大人有没有办法帮你恢复修为?”

  白小玄摇摇头道:“此事急不得,我之前请教过善渊大师,他指点了一个方法,我正在慢慢施行,也许能有效果吧。”

  至此,善渊大师让白小玄感悟的七情六欲中,他已体会到了其中的五情——凡人贫贱中朴实的爱、与文茜吸入迷烟堕入幻境之欲、对文博焕丧心病狂枉顾亲情杀人之举的嫌憎、与知心朋友们融入俗世共度上元节时的欢欣喜悦,以及此时在“两心通”法术下从蓝心蕙那里感受到的共情之哀,还剩下怒和惧两情。

  不知道如果完成了七情的感悟之路,是不是就能顺利恢复修为?

  白小玄此时暂时不想思考自己的问题,而是关注于解决方语魂魄的问题。只是他想起之前白霜吟的顾虑,刚刚感受到了蓝心蕙的心情后,便不好主动提及,以免又触动蓝心蕙的伤心。不过蓝心蕙此时想通了,所以主动问道:“刚刚阎君为何喊方语姑娘为白霜吟?”

  “白霜吟?这个名字为何如此耳熟?”孟婆又一次说起道,忽然想起来了:“她是那个在地府一千年都没投胎的、残缺的生魂!”

  白小玄点点头,解释了白霜吟与方语的关系,也将之前与阎君的对话转述了一遍。蓝心蕙蹙着眉头说道:“看来当日我唤醒的灵魂不是方语姑娘的。小玄,对不起,我没能帮上忙,还又牵扯出这样一个难题。”

  孟婆立刻帮蓝心蕙辩解道:“心蕙,这又不是你的错。谁也无法预知她体内有两个灵魂。”

  白小玄也赶紧说道:“心蕙,你别自责。你已经帮了很多,我心里对你一直都很感激。”

  孟婆接话道:“算你还有良心。不过白霜吟的这个情况从未有过先例。即便是修真者的夺舍,也只是在夺舍过程中两个灵魂争斗,最终必然只有一个存活下来。从没听说过,两个灵魂共存一体的情况。”

  听到孟婆提及“夺舍”,白小玄想起体内的墨弦妖核,不知等到墨弦妖核成长到能夺舍的那一天应该如何应对,在此之前唯有尽快恢复修为,加强精神力的修炼,做好准备。

  蓝心蕙也一时一筹莫展,见白小玄面色有些沉重,以为他忧心方语之事,柔声安慰道:“小玄,我现在随你去见见白霜吟姑娘吧,我用锁魂珠,哦,也就是固魂珠,查看一下试试?”白小玄闻言,感激地看向蓝心蕙,点了点头。

  三人来到客栈。白霜吟见顺利解除误会,心下安心了。白小玄相互介绍了四人后,蓝心蕙便开始用锁魂珠对白霜吟的灵体查探。可她探查了几遍,仍然一无所获,完全感应不到还有方语的灵魂。

  孟婆见她为了帮助白小玄,反复操控锁魂珠,咬牙坚持,几近力竭,立刻出手中断了她的法术,厉声喝道:“心蕙,你不要命了?再继续下去,你要伤到自己了。”

  白小玄也急忙上前扶住面色苍白的蓝心蕙,说道:“心蕙,你没事吧?不要如此拼命,此事从长计议。”

  孟婆上前推开白小玄,接过蓝心蕙道:“还不是因为不忍看你烦恼的样子,想为你分忧。唉!这傻孩子!”

  蓝心蕙有些虚弱地摆摆手道:“是我自己高估了自己的法力,看来这次又没帮上忙。”

  白小玄见蓝心蕙这样,心疼道:“别说傻话了,你快运功恢复一下。你们稍等我。”他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枚丹药,这是之前他从西沉之海中发现的西沉散人的丹药,比之前储物戒指中的那些丹药更为神奇和珍稀。

  孟婆见他手中灵气四溢的丹药,嘀咕道:“你倒是宝贝挺多,怪不得能哄到这么多女孩子。”

  被孟婆这么一说,白小玄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该不该递出丹药,他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心蕙,你吃下这枚丹药,能帮助你快点恢复。”

  蓝心蕙也被孟婆说得有些羞涩,伸手接过丹药服下,立刻法力充盈,似乎隐隐有突破境界的征兆。她运功稳定了一下,倒没有急于冲关。

  孟婆见蓝心蕙恢复了法力,还得了好处,总算是面色稍霁。白霜吟见蓝心蕙状态恢复了,便开口道谢。蓝心蕙知道她不是方语,不是白小玄的道侣,所以表现得平静有礼。

  啸川见白小玄找了阎君和蓝心蕙,似乎都未能找到解决之法,倒是有些失望,毫无表情的脸上两道眉毛都快拧到了一起。他对方语的关心和爱护之心,也许不下于白小玄。

  白小玄见目前在地府也未能寻找到突破口,心里也有些失落,但他只能暗暗给自己打气。他向蓝心蕙和孟婆告辞,叮嘱蓝心蕙照顾自己,承诺有空会来看望她们,然后带着啸川和白霜吟离开地府,回到江城。

  去时,三人充满了希冀;归时,有些无奈和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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