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被擒

小说: 愿做南风入君怀 作者: 缪语臻 字数:3622

  白小玄赶紧解释道:“前辈不要误会。我叫白小玄,这珠子是我从西沉散人那里获得的。因为在下需要用此物救人,所以冒昧来到地府,还请……”

  “西沉散人!果然你们是一伙儿的!给我拿下!”不知为何白无常一听到西沉散人的名字,立刻怒火中烧,不等白小玄说完,立刻召集鬼兵捉拿白小玄三人。

  看来没办法和平商量,只能打……

  善渊大师主动迎上当中法力最强的白无常。蓝心蕙则使用召唤术,召出一只紫色凰鸟护卫自己。白小玄见蓝心蕙暂无危险,便使出法术想打出一条通路带大家逃出。

  眼看白小玄就要成功杀出一条路,空中忽然出现一张血红色大网,将白小玄三人笼罩其中,令得他们无法突围。

  白无常对着正殿方向稽首一拜,说道:“多谢阎君。”然后对着剩余鬼兵一挥手,喝道:“将他们三人关进地牢。”

  地府的地牢可真是暗无天日,只有走廊的墙上悬挂着幽光莹莹的壁灯。好在在地府待久了,眼睛好像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也还能看得清一些。

  白小玄三人身陷囹圄,倒也不见慌乱。白小玄自入地府之后,似乎心境提升了不少,整个人变得更加沉稳豁达。善渊大师本就是个古井无波的和尚,此时在地牢里跟在外面一样,打坐念经,稳得一批。

  蓝心蕙本来有些着急,但见他二人的样子,自己也慢慢静下心来。这时,听到外面守卫恭敬地说道:“见过无常大人。”

  而后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半路却又停下了。白无常的声音响起:“大哥,我已经抓住了当年抢走锁魂珠的西沉散人同党,待我从他身上拿到锁魂珠,交予阎君大人,就能帮你洗清罪责,离开大牢。”

  看样子那间牢房里关的是黑无常,怪不得这十几年间没出现,也怪不得白无常一听到西沉散人的名字就大怒。

  等了半晌,黑无常的声音响起:“小白,你知道的。我并不是因为失去锁魂珠而被关在这里。我是……”刚刚还语气温柔的白无常突然又变得暴躁愤怒,甚至比之前在偏殿抓白小玄时还要愤怒。

  “大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只是去了人间两年的时间就变了。地府哪里不好?我们在这里已经待了一千多年。为什么你要向阎君请求辞去无常一职?为什么你甘愿每日泡在这噬魂池中受罚五十年,来换取离开地府?为什么?为什么啊?大哥……”说到后面,白无常已带着哭腔,看来她与黑无常感情很深。只是不知黑无常为什么一心要离开地府。

  白无常停止了哭泣,半晌之后恨恨地说道:“大哥,我不管,我不会让你离开地府的。等我取回锁魂珠,然后求阎君放你出来,继续当你的黑无常。”

  听到白无常之言,白小玄已经做好准备等白无常过来,结果却听到白无常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离开了地牢。

  “不是说来取锁魂珠吗?怎么走了?”白小玄三人均感到莫名其妙。

  而后,白小玄思考了一会儿,低声与善渊大师和蓝心蕙商量,让蓝心蕙尝试联系那边牢里的黑无常。他们现在都是囚犯,肯定不能像刚刚白无常那样大声沟通,再说他想问黑无常的问题也不能大肆宣扬。

  蓝心蕙闭目打坐,开始施展通幽之术。其实所谓通幽之术,也是一种精神力方面的能力。当人的精神力强大到可以像声音一样,将思想传播出去,或者看作是将脑电波发射出信号,然后对方回应后,就建立了联系。

  蓝心蕙其实是第一次施展此术,以前虽然自己也尝试过,但没有接收对象。她稳定心神,将自己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一丝不同于灵力的波动从她的额头印堂穴冒出,然后从牢房的缝隙中延伸出,朝着黑无常的牢房处摸索而去。

  地府的地牢中,黑无常全身被浸泡在噬魂池中,黑雾缭绕。

  蓝心蕙的精神力到达黑无常两尺开外时,黑无常便察觉到了,他慢慢睁开眼睛,紧紧盯着面前这缕绿色幽光。当幽光颤颤悠悠地来到面前时,他神色中带着莫名的激动,口中念出四字咒语:“波耶勄嗟!”幽光一下像找到了路的小孩般,飞快钻进他的额前印堂穴。

  “前辈!无常前辈!啊……”蓝心蕙感觉到自己与黑无常建立了联系,欣喜地用精神力呼喊对方,却猛然从脑海中看见一潭暗红得快要接近墨色的血池,血池里各种毒虫毒蛇攀爬缠绕,噬咬着自己,顿时心神受创,一丝殷红的血丝用她嘴边流出。

  见蓝心蕙受创,白小玄心中一紧,正准备让蓝心蕙停止,再谋他法。

  但蓝心蕙用手势示意自己可以继续,然后马上稳住心神,咬牙继续坚持。好在刚刚这个可怕的场景只是了一瞬,而后似乎被一个泛着黑光的光罩隔离开,一个形容憔悴的黑衣人出现在眼前,面容俊秀,但精神衰败,看起来像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却拥有一头花白的头发。

  “您是黑无常前辈吗?”在这片精神力世界里,蓝心蕙尽量让自己显得乖巧温顺。

  黑无常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你是谁?你为什么会这门法术?”

  蓝心蕙老实地回答道:“前辈,我叫蓝心蕙,天生就会这通幽之术。我们这次来地府是用这固魂珠,哦,不,是锁魂珠救人,但我们不知这锁魂珠的使用方法,您能告诉我们吗?”

  黑无常没有回答,而是带着疑惑又似惊喜又似不敢相信的语气问道:“你姓蓝?你天生就通晓通幽之术?你今年多大了?”

  见黑无常神色激动,蓝心蕙不解地答道:“回禀前辈,我八月就满十九岁。”

  听完此言,黑无常低下头沉默了半晌。蓝心蕙不知缘由,正想继续追问锁魂珠的事情,忽闻黑无常深深叹了口气,带着追忆和憧憬的神情,说道:“八月的南疆应该开满了紫藤花,漫山遍野,一片花海……”

  蓝心蕙看着黑无常,心中泛起一丝疑虑,轻声问道:“您怎么知道我出生在南疆?又怎么知道南疆的八月紫藤花开?……您……您是?”

  黑无常神色悲戚,转过身背着手,悠悠说起往事:“事情要从一千年前说起——那时我在地府已经当了四百多年的差,对于无常索命拘魂之事早已轻车熟路,所以接到任务后,并没有立刻赶往地点。而是劝说小白陪我先去人间的酒肆喝杯酒。酆都城也有酒,但却像白开水一样毫无味道,听闻人间的酒醇香浓烈,能让人飘飘欲仙,所以我决定趁此机会去试试。谁知道,就此结识了一个人,一个修为很高的人,一个让我明白了生与死之意义的人。”

  蓝心蕙有些迷惑不解,黑无常继续说:“当时他在喝酒,喝闷酒,见我和小白在酒肆里不知所措,于是喊我与他同桌,请我喝酒。他长得普普通通,却有一双清亮的眼睛,哪怕是喝得醉醺醺的,眼睛里都黑白分明的清澄,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飞扬洒脱。

  他跟我说,他的妻子渡劫失败,快要魂飞魄散,他正四处寻找救治他妻子的办法。我告诉他,修为再高也没用,人失去了魂魄,就是死了,要入地府,救不回来。他不信,就算去了地府也要把他妻子救回来。我们俩争论了很久,喝了很多,聊得很痛快。分别的时候他给了我传讯符,让我有空时可以再找他喝酒。

  于是之后几次,我时常找借口去人间找他喝酒。他一直没有放弃救他妻子,每次都是风尘仆仆地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跟我喝酒聊天,又风尘仆仆地离开去寻找灵丹仙药。终于……有一次,他喝酒时变得很沉默,喝着喝着竟然流泪了。鬼族是没有眼泪的,就算哭破了嗓子,都挤不出一滴泪。当我看到他流泪时,我竟然也有一种眼眶湿湿的感觉。他说他妻子仅存的一魂也很虚弱,但他还没找到方法救她。

  我也不知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只想着能帮助他就好了,于是将锁魂珠送给了他。他很惊讶,问我是什么人,我告诉他我是索命无常。他听完后,什么也没说,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是我的朋友。”

  说到这里,黑无常摇头苦笑道:“我跟小白说过很多次,锁魂珠是我送给他的,并不是他抢走的,但小白就是不肯相信。”

  停顿了几秒,然后又接着说道:“我失去了锁魂珠之后,阎君大怒,限我一月之内找回锁魂珠,否则就革职下狱。于是我又去了人间,我找到了他,但并没有提锁魂珠的事,只是像往常一样喝酒。一月之后,我回地府请罪,被阎君关进大牢。

  我本想就这样结束这个故事,没想到一年之后,他闯进了地府,说要寻我。他打败了阎君,后来是鬼帝出手。虽不知最后输赢,但他离开地府后,我便被放出了大牢。阎君给了我一颗新的锁魂珠,命我祭炼百年,而后便官复原职,不再追究。这颗新的锁魂珠太过于黑白分明,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我每每祭炼它时,总会想起他。而且我觉得这颗新锁魂珠与我之间更为默契,我很顺利地完成了祭炼任务,将黑与白融为一体,黑中有白,白中有黑,才能让魂魄犹如走入迷宫之中,无法逃离。

  百年后,我官复原职,重新去人间执行任务,曾多次试着联系他,但再也没有他的讯息。直到二十年前,我前往南疆,经过巨石森林时,那枚锁魂珠忽然自行飞出,久久徘徊于半空。而后空中出现了一片大海,海中一个模糊的影子。那是他,虽然与一千年前的他大不相同,虽然是灵体的样子,但我知道那就是他。

  他侧身望着锁魂珠望了一会儿,我轻声喊了他的名字“西沉”,他犹豫了片刻,缓缓转过身来,向我笑着挥手道别,渐渐消散。我这才看清他的样子,他的右眼仍是清亮澄明,左眼却没有了,只剩一个黑洞。他是散仙,肉身再怎样受伤,灵魂都不会受损。而此刻他是灵体之躯,却失去了眼睛。那只有一个可能,神魂剥离。

  你知道什么叫做神魂剥离吗?就是让所有肉身的伤害以百倍的痛苦同样施加在灵魂上,将那颗眼睛的肉身加上神魂,一并从仙躯上剥离下来。原来他将自己的左眼赔给了阎君,作为新的锁魂珠。我原本想要帮他,却害得他使用神魂剥离这么残忍的手段,挖下自己的眼睛。”

  说到此处,黑无常显然内心十分痛苦,肩膀微微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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