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已过三年。
三年前的那场宫廷政变,早已经平定,九州还如以往一般风平浪静。看在平常百姓的眼中,还是一片祥和。
九州百姓过惯了平静安逸的生活,一场轰动九州的政变徒然降临令那些从不曾想过战乱年代如何生存的人们饥残交迫,人尽物散,致使生灵凋敝,一片荒芜。
这一年的风雪来的格外的早,才刚刚进入十月就已经下起了雪。
顾九歌跟大家已经走散三天。离了同伴没什么生存能力的他,一人蜷缩在墙根一天一夜。
原本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昨夜突降大雪,破旧单薄的外衣丝毫不抗炎寒,纵然外围还有一圈竹篓,但篓子漏洞太大,冷冽寒风依旧不挡分毫。
再这样下去,他必死无疑。
可就这样死去又如何甘心。国恨家仇未报,父母死不瞑目,一国百姓身处水深火热,倘若就这样死去,如何对的起自己的父母,对得起九州的百姓。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
想起身时,却发觉双脚早已失去知觉根本站不起来。只好用身体不断摩擦着墙壁,努力想要蹭出一点暖意。可冰冷的墙壁再怎么摩擦也不会暖和。只好双手紧紧的抱着膝盖,将身上的衣服拉的紧一些。冻得发紫的嘴唇不断打着哆嗦,将双手慢慢移开膝盖,附在嘴边哈着暖气。吹一口,用手搓一搓,再收到膝盖,一直反复。
明明跟着他们已经在一起三年,可离了他们还是不能照顾好自己。
但跟着他们,还不如自己蹲在街头。
意识又要开始涣散了,冻的快要没有力气去呼吸,只能微弱的轻喘着气。
就在眼睛快要合上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身形高挑颀长的人冒着雪,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黑色的披风,雪白的衣衫。衣角翩飞,踏雪而来,宛如谪仙。这是顾九歌此时脑海中能想到的词。
黑发垂在胸前,随风而动。腰间一寸宽的腰带正中绣着一个八卦的图案,想来应是道家弟子。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顾九歌只看到他的侧颜,只凭一眼,顾九歌便看的出神,忘记了吱声。
不过好在上天还是对他不错的,适宜的打了个喷嚏。他刚刚走过顾九歌身边不到五步远便停了下来,转身看了过去。
纵然武功高强如他,也没发现藏在竹篓的顾九歌。微弱的气息早已被风雪的呼啸淹没殆尽,若非那适宜的喷嚏,根本不会注意到还有个人蜷缩在竹篓。
立马上前蹲下把竹篓拿了开,顾九歌这才真正的看清了他的脸。是个少年人,而且是个很美的少年。
那容貌,绝对是见过的最好看的。如果是女子的话,天下第一美女非他莫属。高挺的鼻梁,看一眼便会沉沦的凤眸,嵌在那张脸上无不是精美绝伦。只是男子,长得太好看的话,听母亲说过,这一生都不会很太平的。
也不知是这十月天飘雪,还是因为顾九歌本身就冻得发抖的原因,那少年一接近他,便觉得更冷了。
顾九歌心下暗道:“这个人,太过清冷了。”
自拿开竹篓之后顾九歌就一直看着他,许是被看的不自在了,便听他道:“被冻傻了么?就这么一直看着我。”
连声音都清冷地不带任何感情,如同此时的风雪一般,但顾九歌还是体味到了当中的一丝说不上来的温存。
痴傻般的点点头,便被他拉着站了起来。
站起之后他又问道:“能走么?”语气不再似先前那般冷冽,融入了对于孩子的关爱情绪。
对于语气的转变顾九歌并未在意太多,只觉得对方是在对孩子说话,所以语气才会软很多。
顾九歌摇摇头,抬头看着他。这次站的地方逆光,看的不很清楚,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双脚便已离地,被带出了这个巷子。
被他的一句话拉回神,“你的父母呢,为何只有你一人在雪地里?”
听到这句话,顾九歌安静了很久,当他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顾九歌开口道:“我是孤儿。”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转头静静的望着他。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衣服,破烂不堪,稀少单薄。
良久,他道:“你可愿学武功?”
子顾九歌不甚明了的看着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眼神流露出的却是任何人也不容易拒绝的神色。
他不明白,为何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竟然会如此草率的收自己为徒,先不说他想不想学武功,单只一面之缘,便做此决定,按照以往的惯例定然不是单纯的想要教他武功。
尽管他长得很好看,尽管他抱着自己的怀抱和温和柔软,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无论何时都不可忘记。
猛然挣开毫无防备的怀抱,顾不得摔在地上的疼痛,立时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跑走了。
自摸到顾九歌的骨骼起,他便打定主意要收徒弟。当问出后,满怀期望以为可以得到肯定答案时,却被毫不留情的推开。
望着顾九歌跑去的方向,看着留下一路的小脚印,以及那个快要消失在尽头的消瘦背影。驻足良久,最终还是施展轻功急速跟在了身后。
一路狂奔,留在耳边的是一直尾随的风雪呼啸。顶着寒风疾驰,冷气毫不留情的钻入的破旧单薄的衣衫中,冷化着体温早已骤降的身躯。
不堪负重般的停下脚步,稍微松懈身体就如同一滩水般化在了雪地上。
已经冷到极致,纵然满地寒雪渗入身体,也毫无知觉。
空洞无神的眼睛望着白茫茫的天空,如同此刻的自己一般,一无所有,心头泛白。
恍惚间,一道黑影略过,夹杂着几褛白色衣带,恍若仙子落凡,翩然停留在了自己身边。
望着那个身影痴痴一笑,脑袋一沉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