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俗尘,戏子不多久就厌了。
戏子一扭头,发现优伶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雾瞳如同一砚浓墨,漆黑却也不见底。
“你在看什么?”
“看你。”
听到这话,戏子下意识捂住心脏,不可思议地瞪大柔眸,“我怎么了?”
“没有。”
优伶浅淡的看了戏子一眼,转而眺望远处的炊烟,与近处的聊斋,灯火忽明忽暗,隐于她的雾瞳中。
天色已经不早了,身为戏园子的聊斋前院已经热闹了起来,练功的练功,发呆的发呆。
而作为北城最大的物资交换之地,聊斋的后院也准备开张了,
估摸着只有戏子和优伶两个人,还躲在房间里偷懒。
“……今日是你的诞辰。”
“……”
戏子猛然瞪大柔眸,指着自己,“我的诞辰?”
她许久没庆生了,故此,反而对自己几时的诞辰也记不大真切了。
“今是什么日子?”
优伶回眸,抿起朱唇,刚想说着什么,却不料背后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该起床了。”
两人齐刷刷地回过头,只见一个比两人大上一点的竹衫男孩倚在门处,耀眼的紫眸璀璨夺目,妖冶的脸庞此时却隐约有些萌。
断鸿不耐烦地说道。
“哥!”
这是她哥,夜颜熙。
戏子风风火火的冲了下来,一把撞进断鸿的怀里,倒把断鸿吓了一跳。
紫眸却都化成了柔色,他温柔的抚摸着戏子的小脑袋,戏子似小猫般蹭了蹭他的手心。
“怎么了?”
怎么两只今天一反常态呢?
断鸿也摸了摸优伶的头,优伶把头埋起来,不言语。
“早安。”
“早安。”
戏子抬起头,弯起雾花的柔眸,笑颜道。
曾几何时,她做过梦。
梦见断鸿如此时般,可拥她入怀,但梦醒后,却只有一夜未眠与两行浅泪,从未像如此这般,真切。
若是告诉她,只有一秒,哪怕下一刻跌落深崖摔得粉身碎骨,她断也要在分崩离析前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我回来了。
这次断不会让你消失。
戏子在心里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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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为何今日这两只这么听话,但断鸿还是觉得今日的两只最可爱。
“起床吧,今天可是聊斋一周年,还是你的诞辰。”
聊斋的一周年?
戏子勾了勾唇。
其实,今天或许也不是一周年。
聊斋,是店长从祖辈那里继承下来的店铺,店不大,却够资本立足北城最繁华的地带。
历史悠久,不知过了多少年,也不知何时建立的,只是当店长从祖辈继承下来的那一天,是今天。
把今天定作聊斋一周年,不为过。
单凭一个瞳术,催眠入梦,排忧解难,店长一人就能把聊斋撑起来。
而至于他们,也不过是店长从野外捡来的罢了。
而店长,叫做樱惑。
只是,这个事情,她是从前世……勉强称作前世罢,时隔多年后,才听到的。
只是,那时聊斋也没了。
揉了揉眸子,戏子笑颜道,“那,哥是特地来叫我们的么?”
说话间。两人默契地向后退了一步,
“对啊,今天会很忙的呢。”
断鸿不经叹了口气,两只真是善变,随后揉了揉紫眸。“既然起来了,就走吧。”
“干什么?”
“帮忙打个酱油啊。”
一转身,断鸿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酱油瓶子,此时正不耐烦地晃动着。
仿佛刚刚那个温柔的大哥哥,只不过是个泡影般。
小灰狼终于露出了爪子,原形毕露了!
优伶白了白眼,果真,没什么好事。
旁边的戏子却没有丝毫不满,披上一尺红纱,挽上三千柔丝,拔出搁置在桌上的珠簪。
“帮我束发。”
小时,都是优伶帮她束发,薄唇轻抿,戏子乖乖的坐在地上,红纱袭地,带有淡淡婴儿肥的脸颊盈上笑意。
柔眸微顿,藏着相思情缠。
昨夜驱虫燃的香烟,今早还未淡去,漂泊在空气中,略带有缠绵的气息,甚至……她能嗅到优伶淡淡的呼吸。
稍稍侧头,戏子只见那个如清风明月般的人儿,身着一袭黑衣,跪在地上,细细拢起她的发梢,雾瞳如初出的清晨,全是柔情。
许久……未曾与她束发了。
戏子印象中,最后一次给她束发,还是戏子即将离开北城,前往神职端,送别时,优伶放下手中剑。
言简意赅的她,连送别也未过多言语,只道了一首词,语气一如往常。
可当戏子坐上马车,背对优伶,一遍又一遍温读时,才发觉,冰冷的语气下——字里行间皆只有一句话。
“这不是别离,我会再去寻你。”
后来……后来……
“好了。”
戏子回过神,望见镜子里的自己,梳妆得体,才浅淡一笑,“嗯,走吧。”
后来嘛……
再见时,已是形同陌路,她待神职端留在秦淮——帝国最繁华盛大的都城,天子脚下,她与优伶礼尚往来之间,只剩下微微颔首作揖。
“顾将军。”
“巫女大人。”
至于拜谁所赐……
戏子用手腕撑着头,柔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优伶,等她出门,而眸子中,已经染上了寒意,轻抿起薄唇,戏子别头,轻蔑的看向窗外。
神职端……上辈子的债,总该算一算,她会以十倍……让他偿还罪孽!神职端教主——奕泽君。
眨着柔眸,戏子的脑袋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似是……
聊斋的一周年!
对!若她没记错的话!
神职端目前为止还只是一个小组织,没有规模,也没有名气,但它确实出现在戏子的儿时记忆中。
因为聊斋的一周年。
作为纵横全国,挤的上一流大型店铺的聊斋,在周年祭时,自然有很多人来捧场,一些入流的不入流的。
其中就包括神职端!那是她第一次和奕泽君相见,他说她天资卓越,不适合一辈子碌碌无为。
而戏子也因为聊斋不同意让她修灵,故此生闷气偷偷跑出来,才能碰到奕泽君,他的话让戏子很是心动。
他可以培养戏子,拥有的门脉, 与学术,足以让戏子一跃而上,成为最顶级的修灵人。
确实,他说的连一个标点符号也没错,但戏子,在他心里也只是个工具人,等到神职端发展壮大到足以影响帝国的运作时……
唯一的作用只剩下了……汇聚信徒的信仰之力,代价就是她的生命,以及背负上所有不光彩的事情。
奕泽君用她的“自我献祭”洗白整个神职端。
亏她当初还深信不疑!如今来看……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
那么……这次是倾覆整个神职端呢?还是将奕泽君碎尸万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