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锤一惊，似是不敢相信，眸子倏地瞪大，这头猛地一转，脖颈又划出一道痕迹。
墨衫少年淡淡道：“你可莫要激动，我这剑可没长眼睛，说不准下次你的小命可就没了。”
王大锤一时再也不敢乱动，听着那人话中之意，分明就是让他的小弟们自相残杀！
他右手攥紧，视线落在面前小弟们身上，虽然这些人跟他不久，但却如此维护他，他怎可能为了自己活命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一咬牙，王大锤道：“这不可能！我就算死也不会连累我这帮兄弟！”
墨衫少年眸子微垂，低头喃喃一句，“自古情谊出草莽，最是无情帝王家。”
长剑落下，墨衫少年悠悠道：“今日我高兴，便饶了你们，下次再让我瞧见你们作恶，那就休怪我剑上无情！”
将王大锤一推，“走吧！”
王大锤看着墨衫少年，生怕他会反悔，带着那帮兄弟一溜烟便消失在茶棚。
车中男子在瞧见这墨衫少年面容之时，双拳紧紧攥紧，浑身散发的戾气就连身侧的女子也感受到了。
一双眸子泛红，脑海中的记忆像是泛起滔天巨浪。
他眸色狠戾，眉间戾气横生，他一把揪住他的长发，像是在看着一只蝼蚁，“师尊当年刺我一剑，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周围大火蔓延，他的指尖嵌入地面，划出殷红的血迹，道道斑驳，“你这孽徒，狼心狗肺！我扪心自问待你不薄，可你却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我真后悔，当初就该多刺你几剑！将你扔进无间地狱，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他眸子骤然一寒，松开抓住他长发的手，右手一凝，手中泛起浓浓的魔气，“只因为我修了魔，你就要对我如此赶尽杀绝吗？”
“既然如此，师尊何苦还要说不论种族，只要一心向善，仙魔又如何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当真虚伪至极！”
回忆起这段记忆，顾子怜脸色变幻莫测。连旁人叫他都忽略了，颦儿连唤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周身戾气渐渐消散，反问道：“什么？”
颦儿眸色担忧，“兄长额上冒出很多汗，没事吧？”
顾子怜这才发觉，自己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刚才他看的叶容琛入了神，想起前世种种，他恨不得此时就将他撕碎！
可是现在不行，还不到时候。
冲着颦儿摇了摇头，便催促车夫即刻上路，他怕多看叶容琛一眼，就会忍不住亲手杀了他。
叶容琛见王大锤一行人皆数散去，提剑上前拦住顾子怜的马车。
车夫一时惶恐，连忙驱车停住，刚才他可是亲眼瞧见此人杀了一个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的，身子不自觉的颤了颤。
叶容琛一笑，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和蔼，“瞧着小哥赶路的方向，应该是前往灵犀镇的，不知小哥可否捎我一程？”
“这...”车夫犹豫，“这还要问过车上主人才行，我可做不了主。”
叶容琛将剑收起，鞠了一礼，“那就劳烦小哥了。”
车夫见他态度恭敬，看起来又只是个十几岁的娃娃，倒是一时也不觉得可怕，便连忙掀起车帘询问。
青衫少年见叶容琛要走，连忙上前，感激道：“刚才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叶容琛淡淡道：“我原本也没打算救你，你也不必谢我。”
“这...”青衫少年面上略显尴尬，这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反倒完全不像刚才那般爱开玩笑之人，青衫少年倒是没怕，又道：“公子也是去缥缈山派拜师求学的吗？”
此言一出，青衫少年便觉提出的问题着实傻气，这路旁之人哪有一个不是去缥缈山派求学的？
叶容琛没回话，只是淡淡瞧了青衫少年一眼，眸子里分明是再说，不然呢？
这目光好似在看着一个傻子。
青衫少年更是尴尬了，连忙转了话题，“在下姓白，字湛，名允之。还不知晓公子的名讳。”
还未等到叶容琛答话，车夫已经回过身来，“主人家说，可以让公子搭乘。公子请上车吧。”
叶容琛淡淡道：“有劳小哥。”
车夫颔首，转身对着白允之又道：“这位公子，也上车吧。”
白允之明显一愣，不明白为何会让他上车，还以为是车夫说错了，忙问道：“我吗？”
车夫颔首，白允之才知不是自己听错了，便道：“打扰了。”
他们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原本不算太大的马车此时多加了两人，虽说不至于拥挤，但顾子怜此时却只能坐在毛毡上。
颦儿见两人进来，连忙坐在顾子怜身侧，叶容琛与白允之分别瞧见坐在毛毡上的顾子怜，叶容琛神色倒是平常，白允之眼前一亮，只觉顾子怜周身泛着淡光，不似寻常之人。
显然这车的主人便是顾子怜，他忙一行礼，“多谢这位先生。”忽而又道：“我瞧着先生气质非凡，不似寻常人家，竟也是去缥缈山派拜师求学的吗？”
顾子怜放下手中书卷，抬眸笑道：“听闻白公子五岁便识天下群书，七岁便能出口成章，七步就能做出一首诗词。如此出色，为何不凭借自己的才学报效国家，反而来这虚无缥缈的缥缈山派来求仙问道？”
此言一出，白允之一惊，他浑身警惕，拧眉道：“你从何得知我身份的？”
他可从未泄露自己要去缥缈山派一事，甚至一个随从都没带，他是如何得知的？
竟然知道才邀请他上马车，究竟有何目的？
顾子怜瞧着他浑身戒备之感，淡淡笑了笑，“你不用对我如此警惕，我对你并无恶意。”
“海云州云海帝国可是沧澜大陆数一数二的帝国，而你二皇子白湛，更是诸多皇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我只是心中有一事不明，这才询问出口，还望殿下莫要介意。”
白允之看着顾子怜，见他言辞凿凿，不似有什么恶意，浑身警惕之心才落下，虽说放下，但言语之间仍显得有些戒备，他蓦然笑道：“世人皆求长生，我自然也是来求得长生的。”
顾子怜眉角一挑，语气平常，听不出有何波动，“修仙之人都不敢说得以长生，凡界之人倒是妄想求得长生。”
“愚者妄求，智者不违。修仙问道一事本就缥缈，长生更是妄求，殿下身为智者，绝不会因为想得长生，才来这缥缈山派。”
白允之被这奉承之言弄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觉面前之人心思缜密，着实有些难对付，若是友人，便是徒增添羽翼，若是敌人，不可谓不是劲敌。
似是察觉白允之身上的敌意，顾子怜莞尔一笑，“明皇与我颇有渊源，性情亦是相投，我们好似很久未见了。”
顾子怜眸子远眺，表情凝然不动，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吹进车内的凉风轻轻拂起，有几丝凌乱地覆盖在面颊之上，似有追思往事之意，“明皇近些年身子可还好？”
明皇白落风，海云州云海帝国君王。
长相温润，可手腕却颇为凌厉。
白允之瞧着他问起自己的父皇，听着语气，似乎关系更是亲近，瞧着他浑身的气度，他皱眉询问道：“先生名讳可是顾籣？”
顾子怜微微颔首，顾籣是他当年游历，路过海云州时曾用的化名。
白允之面上大喜，“父皇曾与我提起过您，说您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又气质凛然，颇有仙家典范。”
“还说，如有一日遇到您，定要让我报答您当初指点父皇之恩。”
顾子怜淡淡一笑，“明皇谬赞了，不过说上一二句，算不上什么恩德，不值得让明皇记了这么久。”
白允之忙道：“值得的，值得的。”眸子转了转，颇为不解，又道：“先生这番也是去缥缈山派求仙问道的吗？”
顾子怜摇了摇头，“不，我是去休养的。”
“哈？”白允之挠了挠头，这才觉得顾子怜面色有些苍白，歉声道：“我不知先生身子不适，还拉着先生聊了许久，当真有愧。”
顾子怜笑了笑，“不过感染了风寒，早就好了，不妨事。只是家兄心中过意不去，硬是将我赶出家门，说让我游山玩水一番，病不好就不让我回去，我也实属无奈。”
白允之朗朗一笑，“先生讲话还真是幽默风趣。”
他们讲了半晌话，叶容琛倒是一句也没插嘴，就这样安静的听着，也不知再想些什么，只是偶尔目光瞥向顾子怜，心中似乎压下千言万语，却又不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