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双舞弄影冷罢宴

小说: 歌尽桃花映洛笙 作者: 宫苌鸢 字数:3273

  进了宫门之后,最先遇到几个大臣,他们在谈论长青国的一位使者。这位使者很有意思,他来的最晚,是昨天傍晚才到的。然而,他一来就受到了沧澜国不少人的关注,关注他的大多是像花家、云家这样的大家族。

  他们关注他倒不是因为他在长青的地位有多大。他一不问朝政,二不入江湖,更不是什么皇亲贵族,可就是这么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长青帝王却最信任他。而且来的当天他只带了一个童子,单是这一童子,沧澜国中便少有人比得过他。

  权倾一方的京都苏家家主有意在清风楼上为之摆筵接风,他只让童子回了五字,“非云家,不去”。

  后来听说凤景桓也有意设宴请他,也亦是让童子回了五字,“非太子,不去。”

  这么一个神秘人物,花尽歌绞尽脑汁竟是半点印象也无。她笔下未曾有过这样的人物,不过听闻此人提起云家,极可能是云陌故友。

  一番攀谈之下,才知此人姓乔名孤鸿,原是长青国中商家出身,自幼便远离国土,入山学术,与云陌为同门师兄弟。二人资质不相上下,互为宿敌,也互为挚友。

  至于他把凤洛笙和云家归为同类,花尽歌猜想大约是云陌常在他面前提起凤洛笙的缘故。

  因从乔孤鸿口里这么一说,沧澜国中有许多人便在隐约之间对太子关注起来。沧庆帝得知此事,心中已对凤洛笙有了芥蒂。

  宫中宴会礼仪繁琐,如果可以大大方方痛哭一场的话,花尽歌大约已泪湿满襟。好在不久已进主题,沧庆帝喜欢欲扬先抑,是以便是歌舞先开,擂斗压后。乐声一起,沧澜第一舞姬云惊鸿便已出场,她的舞确实配的起她的名,琴声瑟瑟里,她笑颜逐仙子,蹁跹舞惊鸿。

  云惊鸿本不姓云,只因当年落魄之时得见沧澜第一公子,为之一舞,得之一赞,自此心慕之,便改姓为云,奈何对方不问尘缘,她只枉付芳心。

  花尽歌当年设这个角色只为烘托云陌,此时见这女子的舞,便觉得她应该是为舞而生,不该为情字所累。

  若是当初她没有遇见云陌,该多好。她想着想着,不由轻叹出声。她这一叹,让离她最近的凤洛笙眉头微皱。

  云惊鸿的舞落幕,长青国那方的使臣说了许多称赞云惊鸿的话,后又说他们长青国也有一善舞女子,欲献上一舞。沧庆帝自是百般赞同。这女子名青洛。她的舞和她的名截然相反,一袭红衣如火,连眼角的妆容都是红影,美目顾盼流转,妖而生媚。

  她的目光在望向凤洛笙的时候顿了很久,笑的更妖。花尽歌察觉到凤洛笙的身子微微前倾,笑的那叫一个春心荡漾,好似第一次见到女子一般。

  花尽歌第一次怀疑自己智商有问题,当初怎么会写出这样的男主,看着真不顺眼。

  坐在沧帝边上的新后似是开着玩笑话儿,说道:“君主,你看,太子殿下似乎很欣赏这个舞姬呢。”

  沧帝朝凤洛笙望去,皱眉冷哼。新后笑了笑,把目光转到自己儿子凤景桓身上,母子二人相视一笑,自生春风得意色。

  那方,花尽歌撑着脸看凤洛笙,她已明白这是凤洛笙故意做出来让所有人看的,因为他是个沉迷酒色的太子。

  花尽歌心里笑道,他们一个装疯傻,一个装纨绔,倒真是有意思。不过想起凤洛笙叫她疯女人,又把她锁屋里,心里又生了不痛快,便也有意戏弄凤洛笙,她说道:“殿下,看你如此喜欢,不如上去与美人伴舞?”

  凤洛笙立即收了笑,对方的挑衅成了他的台阶,他一脸严肃的说,“有爱妃在,我怎会看上别人。”说罢便是看着花尽歌。在外人看来是深情款款,实则他眼中只有冷意。

  花尽歌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立即离他三尺远。

  她已经看出来这个舞姬是凤洛笙不知在什么时候惹的桃花债。这种时候,她和凤洛笙关系越好就越危险,因为,她已经感觉到那女子眼中已有癫狂之色,这支舞,看似潇洒豪放,实则步步杀机,她在挑一个动手的好机会。

  花尽歌对凤洛笙咬牙切齿的说道:“凤洛笙,今日我若死在这里,你会有牢狱之灾。”

  凤洛笙抓着她的手安慰性的拍了拍,笑道:“爱妃多心了。不过一场盛宴,宴散,人自会散。且忍忍,不会让你憋到没了性命。”

  花尽歌喜欢的是江湖的快意恩仇,对于宫廷之事她未曾浪费笔墨。如此一来,生活在宫里的人没了束缚就可尽情演绎自己的人生了。勾心斗角也好,虚与委蛇也罢,今朝我荣华,明朝你落败,你方唱罢我登场,自有一番热闹。

  这书中故事千万种,不能样样尽述,花尽歌顾不全又没有主角光环,要改命数实为难事,现在又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舞姬,局面更是复杂。花尽歌知道,就算自己没有处在漩涡中心,也是处在离中心最近的位置,而墨水烟,却被凤洛笙层层加护。这,就是女主和女配的区别。

  青洛舞罢退场之时,朝太子所在方向一笑,那一笑,风情万种。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对太子暗送秋波,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笑是对花尽歌的。

  她在笑,花尽歌死期将近。

  歌舞之事即过,便到擂斗之时。这时长青那位喜欢迟到的使者终于来了,他一身青袍,手执拂尘,自有一番仙风,跟在后面的童子背着三尺长剑,亦生侠骨。

  乔孤鸿与沧庆帝寒暄两句,目光往四周看了一圈,这才坐下。他身后的童子忽然开口道:“公子,虽然是你晚来,云公子也未免太早离了罢?”

  乔孤鸿笑道:“他原本就没有来。”

  童子惊讶道:“怎会不来呢?”

  乔孤鸿朝凤洛笙看去,凤洛笙也在看他。他没有再说,凤洛笙便转了目光去看赛事。

  上场之人皆是千里挑一的好手。花尽歌书中常有打斗场面,不过因她才疏学浅,又不懂武学之事,每每到打斗场面她都是一笔带过。略写到最过分的就是“他只出十招便夺了对方性命”。

  如今她亲眼看到这些人实战,真是绝对愧对这些武者。这些人,实力悬殊的几招便分出胜负。最令人激动的是棋逢对手的斗争,他们在输赢之间挣扎,徘徊。明明以为这个人要赢了,结果却又吃了那个人一剑,你觉得那个人会赢了吧,结果他有偏偏输了。最令人着恼的,就是有的人不是输在实力上,而是输在运气上,那才最是可惜。

  他们的打斗没有电视剧里的特效,虽然看不见所谓的剑气,但是他们身姿,他们的风骨,却比剧中人更胜三分,让花尽歌看的心潮澎湃,几回忘了矜持与身份,鼓掌称绝。

  当赛事临近最后一场,花尽歌这副身体委实过弱,此刻已然疲倦,她歪歪斜斜坐着,默念时间等散宴。

  正昏昏沉沉之际,凤洛笙忽然动了几下,紧接着,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剑鸣,之后就是太监高喊护驾的声音。乔孤鸿身边的童子翻身跃出,将刺客擒了。花尽歌愣愣的站着,在看着大怒的沧庆帝,还有乱做一团的百官,暗忖道:“这‘逢宴必杀’的套路都几百年前玩儿剩的了,竟然还来?就没新花样了么?”

  花尽歌将目光收回,注意到凤洛笙面前筷子少了一支。凤洛笙似乎很害怕,战战兢兢的上前说道:“父,父皇,可否容儿臣先行告退。”

  胆小怕事也是凤洛笙现在的风格,他必须遵照这个风格才不至于让帝王起疑心。

  然,结果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不知帝王是否看穿了他,竟是让他留下,等处理完此事再走。

  凤洛笙随沧庆帝来到灵霄宫。当年灵霄宫初建之期很是狭小,后来国库充盈加以扩建,才形成这飞角檐的宏伟壮丽之所。

  沧庆帝转过身来,问道:“那挡住杀手一剑的筷子是你扔的?”

  凤洛笙听了,忙惶恐跪下,说道:“请父皇明鉴!此事与儿臣无关,当时儿臣吓了一跳紧闭双目,再睁开眼睛筷子便已丢了一支。”

  沧庆帝沉默良久,说道:“是么?嗯,想来你也没那本事。”

  两父子谈话间,有个太监匆匆进来复命,言说已查清疑犯来自一民间死囚,私自混入宴会,试图谋杀皇亲,还未曾开口说出其他,不知是否有同谋。现下已押大理寺,由大理寺卿李司盘问。不想李司亲自动手,一鞭子便将人打死了。

  凤洛笙心里忖道:“只怕你们要抓的不是行凶死囚,而是这位李司吧。”不满归不满,他并没有说出来,沧庆帝问他怎么看待此事。

  “你认为,李司是否故意?可有异心?”

  “儿臣向来不问朝中之事,私底下也未曾与这位大人结交,他的为人儿臣不敢妄断。”

  “不敢妄断?”沧庆帝冷冷一笑,没好气地说,“好一个不敢妄断!若是将来你接了这天下也如此优柔寡断,沧澜倒是有了明君。”

  凤洛笙心里一咯噔,沧庆帝这番话随说的像是恨铁不成钢,实际上却是在试探他是否有执掌天下之心。若他是个得帝心的太子,自然会在此时显露才智,可惜,他不是。如今这种境况,他知道的只是吃喝玩乐,也只能是吃喝玩乐。

  “父皇,你非要我说我便说。我把那死囚比作去寻花柳的恩客,把李司比作头牌,这便好似你情我愿,打死活该。”

  “你、你这说的是什么混帐话!出去,给我滚出去!”沧庆气的拿起桌上的砚台砸到凤洛笙面前。

  墨,在他衣角边开出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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