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碧心湖上晓风寒

小说: 歌尽桃花映洛笙 作者: 宫苌鸢 字数:3187

  墨水烟病重,凤洛笙寻遍城中名医无一人可治。花尽歌知道墨水烟不会轻易死,她的身份是十二楼楼主之女,十二楼的人自会替她找寻名医,只要她熬上一两个月,隐姓埋名的女神医朱允辞便会出现。

  她记得剧情是这样展开的,朱允辞来了,救了墨水烟的同时也把太子府搅了个不得安宁。朱允辞是为复仇而来,假借太子妃之手让太子有了谋逆之嫌,太子被废之日,就是太子妃亡命之时。

  她以为自己可以袖手旁观,好好盘算怎么逃过自己的命劫。在看到婴儿的笑颜时却动了恻隐之心。这个名为凤翌的小男婴也是有个性的,不要奶娘只要他亲娘,墨水烟病的越久,他就越瘦的厉害。本该已经没了性命的孩子被改了命格,花尽歌有些担心这偷来的命数保不了他长命百岁。经过一番思量,花尽歌终是决定去找朱允辞。

  薄暮十分,一个丫鬟探头探脑的出了太子府,朝门外站着等了许久的青色油娟小轿招了招手。轿夫褪去脸上的厌烦,立即换了喜颜悦色忙把轿子抬过去。半刻钟后,这顶轿子从都城外的桃花渡口路过。此时正值深秋,城外的风比都城里的还要冷,好在小丫头细心,早备了一件披风放在轿里。

  到了碧心湖畔,带着面纱的花尽歌挑起帘幕,见湖对岸建有楼宇,岸边还有两个女子在嬉戏打闹,便知已到地方。花尽歌下了轿后吩咐丫鬟与轿夫在远处等,自己往步行至主人住处。她抬手轻扣门扉,开门的是个总角女童,女童乌溜溜的眼睛在她这个陌生人身上转了一圈,问她是谁,又要找谁。

  花尽歌笑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只管与你家姑娘说‘楼主之女病重’六字,她会见我。”

  女童疑惑的摸着头往屋里跑,不到片刻,一枚银针忽然从门缝穿了出来,花尽歌反应过来之时脸上已经多了一道血痕,面纱落地,她咬牙强忍着,双唇发白。

  身穿紫蓝罗裙的朱允辞站在门里,和她对峙良久才请她进屋,接着又细问墨水烟之事,她答的有理有条没有错处,朱允辞替她处理好伤口后站在窗前望着湖面沉思半晌才答应过两天就去太子府。临行前,花尽歌忽而说道:“还请姑娘忘记见过我。”

  朱允辞答了句不相干的话,“十二楼没有不会武功的人。”

  虽然话不相对,花尽歌却知道她是答应了,便笑道:“我只是个过客罢了,姑娘不必执着。”

  轿子往回抬时,又经过桃花渡口。花尽歌喜欢这渡口的景致,便撩开帘布多看了几眼。只见这渡口旁不知何时停了一艘船,船上有个人,帽子压至眉眼低,当他手捻帽檐露出双目时花尽歌忽觉心头一寒。

  这个人跳上渡口,指着轿子说,“除了花尽歌,要命的都滚!”

  轿夫们都跑了,小丫鬟牙齿打颤却依旧不逃,只像念咒语似的在边上喊“娘娘”。轿子里的花尽歌掐了自己一把以保持冷静。她撩开帘布看向那双令人生寒的眼睛,手里那把剑透露出这个人的身份。

  “我若没有看错,阁下就是萧净沙吧。”花尽歌开了口之后,见到对方讶异的神色,她稍稍松了一口气暗自稳定心神。

  萧净沙是她笔下的一个杀手。这个杀手不只是杀人工具,他也有感情,也有弱点,也有他要做却做不到的事。

  花尽歌道:“我知道你很多事,也猜得到是谁派你来,更知道你最需要的不是银子,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萧净沙把小丫鬟敲昏,揪着花尽歌的衣领问道:“你认得阿兰?”

  萧净沙是个悲剧性的人物,在他当杀手期间,他妻子病死了,他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到。花尽歌迟疑半晌终是下定决心撒下谎言,她说萧净沙的妻子还活着,为了让萧净沙相信,还说出他妻子和萧净沙说过的话。那些话都是花尽歌再写萧净沙回忆时所说过的。

  萧净沙听到那些熟悉的话语,堂堂七尺男儿,一个杀手,竟在一个弱女子面前落了泪。他要花尽歌说出阿兰所在。花尽歌压下心里的负罪感,缓缓道:“阿兰说不再见你,我答应过为她保密,就算你杀了我也不能说。”

  萧净沙把剑横在她脖子上,她闭目等死。一阵风过,萧净沙走了。她脖子上又添一道血痕。松了一口气的她瘫在轿前,死死的捏着把衣裳,重重的喘着气。此时,离轿子不远的山头上,朱允辞和小弟子静静地望向渡口。小弟子好奇道:“师父,你说她到底是什么人,明明没有半点防身之术却可以在杀手手底下活命?”

  朱允辞道:“我不知她是什么人,只隐约觉得她不是寻常人。”

  小弟子听她这么一说,立即兴奋的拍手道:“那她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喽?”

  朱允辞抚着自己的鬓发说道:“谁知道,或许吧。或许、她会和我成为朋友。不过她现在有麻烦了。”

  朱允辞的目光望向遥遥江面,有艘画船正朝桃花渡口逼近。花尽歌也看见了,脸上神色接近死灰。

  船里走出来一个手抱琵琶的女子。此女峨眉淡扫,双目温柔多情,连开口的声音都无比动听委婉。花尽歌猜的出来,此人大约就是十二楼楼主墨流影的心腹,泠星。此时此刻的泠星很不高兴,这种不高兴是在见到花尽歌的那一刻开始的。她是个温柔又刚烈的女子,墨流影常年不露面连自己的孩子也不顾,她自小就待墨水烟似妹妹一般细心照顾,一年前知道墨水烟和花尽歌同嫁太子,并且还是侧妃,便觉委屈了墨水烟,婚宴那日她强忍到宾客散尽,恼怒之下便要除了花尽歌,要不是墨水烟拦着,花尽歌早已命丧她的琵琶弦下。

  泠星丝毫不掩面上的嫌恶,嘲讽道:“这不是太子妃么,天色将晚,你在这荒郊野地作甚,莫不是被人赶出府门无家可归?”

  花尽歌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此时此刻,她说什么话都会令对方不悦。眨眼间泠星已至她面前,手抚琵琶杀意已现。

  这时朱允辞现了身,让花尽歌先走,花尽歌把小丫鬟背起的时候泠星的神色带了些许诧异,在她印象中,花尽歌是个嚣张跋扈自私自利的人,断不会在逃命的时候还想着自己的丫鬟,更何况是屈尊降贵去背一个小丫鬟。

  花尽歌把人背起后不是慌乱逃跑,而是稳稳当当的往前行去。她这副身体实在太柔弱,不到半刻钟她就背不动了。眼看西阳将落,天就要黑了,离城门还有一大段距离,小丫鬟也不见转醒。当她束手无策,打算露宿荒野的时候,恰好遇上一辆马车,她拦下车后问道:“请问你们是回沧澜都么?能否搭我与妹妹一程?”

  车主探出头来,是个略胖的中年人,一身商人打扮,里面还有位贵妇。花尽歌忙将身上唯一值钱的佩玉解下,求这位车主搭她一程。中年人见了玉佩脸色大变,忙说自己是云家的人,又恭敬的请她上车,里面的贵妇似乎对她颇有成见,又碍于身份不好撕破脸,假笑着问候一句便再无他话。

  此时的太子府,一名侍卫匆匆忙忙跑进门来,差点儿嗑门板上,面向摇椅上的凤洛笙喊话,“殿下,太子被人劫了!”

  凤洛笙漫不经心的说,“再说一遍,谁被劫了?”

  意识到说错话的侍卫立即改正,“太子妃,太子妃被人劫了!”

  侍卫只多加一字,凤洛笙手里的青瓷茶杯险些摔了。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前两天还处在疯癫状态的太子妃会跑到城外去溜达,溜达也就算了,还让人给劫了。凤洛笙只说花尽歌不知顾及身份,却忘了是他冷落花尽歌再先,连自己的太子妃是真傻还是假傻都不知晓。

  他头疼的站起来,正要开口让侍卫寻人,另一个侍卫又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这位后来的仁兄看见太子一脸不悦,抹了一把汗说:“我等在城外见到一顶青色油娟轿子,轿夫认过就是搭载太子妃的那顶,只是我等不见太子妃四周也无血迹。有个轿夫说他在回逃路上,见艘画船经过往渡口使去,太子妃许是上了那艘船。”

  夕阳斜映青山,橘红的柔光将天地山河尽揽在一片明辉之中。烟柳边,画桥上,有几个人面带焦急之色,频频往江上望。江上行船来来往往,有的船夫认得桥上的人,挥手打招呼。一艘画船从远处行来,船中歌女素手拨弦,声声清歌缥缈传出,拨动许多人的心。

  船近桥下时,桥上一个做武士打扮的人高喊了一声,说是太子府上的,要查船寻人。船停了,一把画扇将珠帘挑起,白色扇坠上映着三瓣桃花。温婉动听的女声从船里传来,说道:“这位的船你也要查么?”

  三瓣桃花墨流影,素手神煞十二楼。不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江湖,这十二楼的名声早已传遍天下。人人都说十二楼里尽是女子,唯独楼主墨流影身份诡秘,江湖上竟没有几人知道是男是女,并且此人从接手十二楼以来只出过一次手。

  三年过去,很多人犹记得,当年这个神秘之人剑动生花,生的是夺命桃花!

  这般人物,沧澜帝王见了都要敬上一分,更何况是区区太子的人?桥上的侍卫忙弯下腰恭恭敬敬的让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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