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菜,阿蹊做的啊?”文燕笑着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甜得过分。
江桃李看着宋成蹊一脸期待地等着文燕吃完,点了点,“嗯,他放的佐料。”
“蛮不错了。”文燕是不怎么挑的,只要是他们做的,都好吃。
江桃李知道很甜,除了汤,都是很甜很甜的菜,宋成蹊一贯喜欢吃一些甜丝丝的东西,这跟他的冷清一点都不符合。
“下午就要走吗?”江桃李听到了做菜的时候,傅弈给他打了电话。
宋成蹊点了点头,给江桃李夹了一块鱼,“嗯,事情比较多,本来想明天早上送文姨过去再走的。”
“不用的,你言叔送我就行了。桃桃要回去吗?”
被突然点到的江桃李,一时愣了,看着江言向他求救。江言侧头向着文燕那边,低声笑问道,“不想你儿子在家多住几天?”
文燕放下了筷子,很有理地反驳道:“我又不在家,谁给你们做饭?”
“我做饭又不是不好吃。”
“……”两个人争执不下。宋成蹊也低声问了他,“和我回去吗?”
“不了吧,风头上,我回去不太好。”
宋成蹊一想到那些紧追不舍的记者,就打消了让江桃李一起回去的念头。
“最多一个星期,我就回来好好陪你。”很难得的一回给了一个回来的期限。
“嗯。”
下午宋成蹊开着陆诚的车回了上海,风尘仆仆的他,眼里没有在扬州看着江桃李的温柔,满满都是上海冬季里那种凛冽的寒意。
避开了记者回了家,让傅弈拿了明天出席发布会的名单,场地安排,流程安排。
准备就要是万全的。
傅老先生让傅弈去找宋成蹊,但他已经嘱咐了傅弈不要告诉任何人他回上海,他要揪内鬼。
“爷爷,我真不知道师兄在哪儿。”
“你就诓我吧,他要是明天不到场,他就完了!明天来的都是棋坛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要是想全身而退,你告诉他,他明天必须到!都是给我惯的,你们要气死我!”
“爷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兄……”傅弈委屈巴巴地说道。
“沈瑜也真没意思,换人就换人,说那些话也不知道膈应谁!”
“就是就是。”
傅老先生一个白眼瞟了过去,“住嘴,他是长辈!”
傅弈真的不敢开口了,说什么都要被他爷爷凶。索性回屋待着了。
一条微信信息。
宋成蹊:怎么会有何遇?
傅弈:何氏集团有一笔公益基金在围棋协会里,沈老请的。
宋成蹊不禁暗自嘲讽笑道,“何遇还真的什么都想插一手啊!”
明天会很有意思吧。
一早Mint便按时过来了,看着熬了一夜的宋成蹊,可难为他要一层一层的替他遮上,打理好发型便差不多了。
“今天真的要宣布隐退吗?”
“看情况。”
被动的人只有等待时机的份。
十点的新闻发布会,傅弈九点就来接他了,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们需要比沈瑜提前十分钟进场,让高晋翊措手不及。
记者在九点半就到场准备了,来得都是社会新闻,棋坛新闻的有名的报社杂志社。
他们今天要报道的是,棋坛新星继任围棋协会副主席的事件。而这只是小部分,大部分来的记者宋成蹊也都见过,都是娱乐媒体,这群人不请自来的理由,不用猜都知道是来蹲他的新闻的。
九点五十,傅弈开车到了酒店门口,场外的记者看到下来的人修长的腿跨出车门,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干净利落的黑色西服,骨节分明细长白皙的手随意的搭在衣角上,白净的脸上透着沉着冷静,周身那种清冷的意味一望而知。
“是宋成蹊!”
蜂拥而来的记者,被门口的安保人员拉开,宋成蹊径直走了进去。
耳边都是记者对于他隐退事件的发问,他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
场内的记者也得到了消息,宋成蹊来了。顿时场内炸开了锅。
推开门,他走到了标注着他的名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对于记者的发问不做任何的解释。
高晋翊得知他来了,脸上划过一丝惊恐。坐在一边的沈瑜却觉得既然要退出棋坛,这是个打压宋成蹊傲气的好时机。
十点。
高晋翊陪同着棋坛有声望的先生进入会场,宋成蹊起身,带着少有的笑意向前辈们点头问好,许元从他很小的时候便对他的天赋刮目相看,抱有很大的期许,对于他隐退的事情还是很惋惜的。
“小宋啊,真的打算隐退了?”
许老的这一句话,顿时让那群记者竖起了耳朵。
宋成蹊眉头轻蹙,笑着同许老说道:“风言风语罢了,先生怎么当真了。”
看似轻声一语,却激起了千层浪。
沈瑜原本都已踏上了主席台却愣住了,低声问高晋翊:“小高,什么意思?”
“师兄的确……”
傅老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记者按耐不住了,高呼要让宋成蹊给他们一个解释。
“今天是我师弟高晋翊先生继任副主席的日子,各位媒体朋友有什么需要宋某人解释的,等结束后我定一一作答。”向着媒体轻轻鞠了一躬,表示抱歉。
几个向来与沈瑜不合的老先生,窃窃私语地聊着,“沈瑜打错牌喽。”“宋成蹊赢比赛的胜算可比那个什么高,多得多。”“他沈瑜捞钱的念头要落空喽。”“……”
宋成蹊听着,笑而不语,所有的地方都有黑沉沉的一角,就算清心寡欲的围棋,也有让人迷失的地方。
这场猝不及防的变故让沈瑜犹豫了起来。
等来宾都落座了,新闻发布会便开始了。
宋成蹊注意到了何遇,显然何遇也注意到了他,两人冷眼相看,算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吧。
沈瑜既然能在那个位置上坐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过人之处的。宋成蹊既然没有隐退的打算,那这个位置该由谁来接,还真不好说。
开场词才说到一半,沈瑜便有些身体不适,给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也是个聪明人,上前来扶沈瑜去休息室休息。
高晋翊的眉头毫无察觉的皱了下,又迅速地回复那一张温和的笑脸,对着记者们解释道:“抱歉,沈老身体不适,我们稍稍等沈老调整一下。”
一会儿助理便代替沈老传达了终止记者会的意思。
高晋翊的脸都黑了。
“既然各位媒体朋友对宋先生关怀备至,那接下来可以请宋先生接受各位记者朋友的采访。”
在一番小小的调整后,便请宋成蹊上台来接受采访。
明眼人都知道,沈瑜什么意思。
今天的高晋翊真的是个笑话了。
何遇对这场戏甚是期待,他要看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宋成蹊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波动,首先他对沈老表示了慰问,也请各位前辈保重身体。
不失分寸。
接下来便开始了对隐退一事的解释。
“各位媒体朋友,大家好,我是宋成蹊。就前几日的传言隐退一事,我做如下几点解释。其一,本人并未发出任何申明,表明退出棋坛。其二,本人将对造谣者进行调查,已严重影响到了本人的声誉以及日常生活。其三,本人受到韩国明知大学邀请参加围棋学术研讨。”
底下一片哗然……
“宋先生,您是已经知道造谣者了吗?”
“尚未。”
“宋先生,您将有留教明知大学的打算吗?”
“暂无。”
“宋先生,据了解您于去年便接到了明知大学的授课邀请,您为何今年才回应?”
“资质尚浅,无法应邀。”
“宋先生,您的意思是今年您觉得自己有资格了对吗?”
听到这个提问后,底下的人都唏嘘一片,感叹于记者的犀利。为了挖新闻,做起了文字游戏。
“尚未但盛情难却。”
傅弈在心里为他鼓鼓掌,真的是不慌不乱。
“的确有点意思。”何遇这般想着。
“宋先生,那您有打算竞争围棋协会副主席一席吗?”
“没有。”回答的干脆利落,他本来就不在乎。
“宋先生,您觉得您师弟高先生能否胜任围棋协会副主席一职吗?”
问题愈发犀利,这群记者是真不怕事大。
“自然有过人之处。”一语双关,高晋翊不敢妄加猜测他这句话的意思。
“宋先生,听闻之前沈老是中意您的,可后来的乌龙事件导致人选有变……”傅弈在一旁听不下去了,这明摆着要把宋成蹊往火坑里推,打断道:“这位女士,宋先生只回应个人事件,对于其他不做回应。谢谢。”
“宋先生,一直有传言住在您别墅里的人与您是情侣关系,请问是真的吗?”
“······”他还没做好公之于众的准备。
何遇看着他的犹豫,不禁为江桃李感到悲哀,你看他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请各位媒体朋友,多多关注宋先生下月的学术研讨。”傅弈在一旁为他转移话题。
问得差不多了,宋成蹊在傅弈的陪同下离开了会场,交给了沈瑜的助理处理后续事务。
何遇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在停车场叫住了宋成蹊。
“何总。”
“宋先生,聊聊?”
“我们之间有什么可以聊的吗?”
“没有吗?”
“何总,劝您,徒劳无果的事情最好想都不要想。”
“宋先生,他自己骗自己,你也要这样吗?承认自己不过是因为他不再是你的了而不甘心有这么难吗?”何遇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莫名的压迫感涌上了宋成蹊的心头。
“何总,您想多了。”
“那拭目以待,国手先生。”何遇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自欺欺人地有些可笑。
宋成蹊看着何遇的车开出了地下车库,转身向傅弈拿了手机,给江桃李打了电话。
江桃李和江言在去医院的路上。
“木木,我没有骗你。这只是权宜之计。”他一边开车门进去,一边给江桃李解释热搜的事情。
“什么?”江桃李一早上先把文燕送去了外婆家就被他爸拉出来去南京的医院了。一路在开车,还没有时间去看今天的热搜。
“你没看今天的新闻发布会?”
“有点忙,还没有看。你怎么了?”
“我只想告诉你,我隐退的事情没有骗你,眼下只是还没有到合适的时机。”宋成蹊极力想要解释这件事情。他怕何遇会说些什么,更怕江桃李看到新闻会乱想些什么。
江桃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急冲冲地打来这个电话,就是为了和他解释他没有骗自己?“嗯,我知道了。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木木,我真的很在乎你。”
“你今天怎么了?”江桃李觉得他好反常,就感觉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宋成蹊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人在心虚的时候,总是想说一些话,来欲盖弥彰。
“我没事,就是很想你了。”
“照顾好自己,上海最近降温。”
“好。你也照顾好自己。”
“嗯,好。那先挂了?我在开车。”
“好,路上小心。”
挂了电话的宋成蹊心里愈发紧张起来。棋逢对手了。
约了下午的专家号,江桃李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不过是多了一次确诊。
“医生,我儿子得的是什么病啊?”
“是肝癌。”
这两个字又一次被说起,江桃李拍了拍江言的肩,“医生,还有什么办法吗?”
“我们也不好妄下定论,得看明天出来的报告。不过还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医生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戴着个黑框眼镜,穿戴得一丝不苟,江桃李瞥了眼他的胸牌,朴余生。
是个有意思的名字。
“朴医生,有些话您可以直说,我都能接受。”
“江先生,我得为我的话负责,作为医生来讲,你是我的病人,我绝不会轻易给你的病妄下定论。”朴余生是个很古板的人,做事情一板一眼,从不含糊。在业界也担着年轻有为的头衔。
“朴医生,我的病我自己清楚。只是我父亲他一直不愿相信罢了。”江桃李是不愿在医院里耗下去,他只想医生告诉他,这个病没有治的必要了,好好安排所剩无几的日子吧!他想让他父亲死心。
他知道自己很残忍。却也别无他法,耗在他身上越久,越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