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莲儿很是不高兴，本就没有平静下来心绪，反而使愤恨感积聚的越来越多，转眼间，她头上青筋暴起，身体微微打着颤。朝着郝前程冷冷“哼”一声。眼睛像是通了电的手电筒似的，“唰”的一下亮了，照得郝前程头晕目眩，都不敢直视了。“郝前程同志，我也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莲儿不会帮你这个忙的，莲儿也不想从你的嘴巴里知道是谁害死的老牛同志。莲儿自己会查找出来。莲儿还告诉你，哪怕是莲儿真的查出来，是你害死的我的丈夫，莲儿也会毫不客气地杀掉你，为老牛同志报仇。杀你，莲儿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柳莲儿说话的语气有点急，却不乱，字字清晰，就如同粒粒珍珠落玉盘。说完，拉着牛妞妞转身走去。
柳莲儿倒是走了，没有顾及郝前程的感受。听完柳莲儿的狠话，郝前程就恍如从盛夏的温度陡然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一下变冷了，这种冷是那种能够渗入骨髓的寒意，整个身体冰凉的直透心底，身体上的所有零部件，就像是被冻结，都动弹不得了。
好歹心脏没有完全坏死，五六秒钟之后，那颗心仿佛突然被激活了一般，驱动血液，催促着即将断流的血液，让他的身子抖了，睫毛颤了，脸红了，目光直了，直直的目光里面仿佛蕴藏着点点的凶光。
在几年前，和柳莲儿家做邻居的时候，甚至是和柳莲儿偷偷地处对象的时候，郝前程就知道，柳莲儿是一个亦正亦邪、正邪难分、好恶常在一念之间的小村姑。也就是说，柳莲儿是一棵有毒毒的香草，又是海水与火焰的结合体。她时而狡猾似狐，时而又柔绵如猫。有时让他恨之欲死，有时又令他爱之如狂。可是，无论怎么说，他也是军营里走出来的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像柳莲儿这样的一个农家院里的小村姑，是没有理由这样拽着他无理取闹、胡搅蛮缠。
也是，在柳家寨里，他可是郝光明的儿子，是个有身份的男人。别说在柳家寨里，就算是四乡八寨，哪个人不晓得，他张扬、自信、目空一切，谁都不放在眼里，有着一股子同时代人所没有的锐气与闯劲。哪个人敢拿他的面子当做鞋垫子，哪个人又敢不给他面子，敢与他这样无理讲话。如今，却是被一个普通的小寡妇给打败了，败的还是一点尊严都没有了，真是太尴尬了！
幸亏周围都是些贪玩的孩子，没有成年人注意这里，否则真该找个蚂蚁洞一头扎进去，憋死算了，真是太他娘的丢人了。
稍后的片刻，他的嘴巴突然间的动了，大大地张开来，似有一团黑涩的烟雾，伴随着一个声音爆窜出来，撞到满是垃圾的黑土地上。
你奶奶的，柳莲儿，小爷若是不念在还喜欢着你的份儿上，早就把你抽筋扒皮、挫骨扬灰了！
然后，他大口大口地喘息几下，仰起头来，瞪视着柳莲儿的背影，嘴巴里突然间爆发出了惊人的肺活量与生命力。那声音，都快冲破云霄了。
“柳莲儿，难道你就不能原谅前程了吗？”
郝前程如狮般的狂吼，几乎振聋柳莲儿的发聩。可是，她没有站住脚，回应他。别看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她的心却是如同被郝前程揪住了，狠狠地揉搓着，疼得让她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柳莲儿，难道你真的把前程从你的心里踢出来了吗？”
郝前程又喊道，声音几乎是山崩地裂。
柳莲儿听到，还是没有站住脚，头也不回，心里却仍酸酸的不是滋味儿。
“柳莲儿，难道你真要恨前程一辈子吗？”
郝前程又吼道，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声音那是相当的洪亮。
柳莲儿听到，没有停住脚步，却是越走越快，她的那颗心被郝前程揉搓的更加厉害，发出一种近似猫咪凄惨的叫声。
“郝前程同志，你就别吼了。无论你怎么吼，你也是不能挽回莲儿这颗心了。莲儿的心已经被你伤的全是疤痕了，莲儿正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挽回莲儿那颗最纯洁最美好的心。莲儿即使把那颗最纯洁最美好的心挽救回来，也不会再交给你糟蹋了。”
郝前程还想竭嘶底里的吼叫，但他嗓子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同时，他也感觉到，他的嘴巴根本就没有力气张开，不光是嘴巴，整个身体也像是没了骨头一样，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牛妞妞偷偷地看了一眼柳莲儿的脸，她的俊脸已经雪白得没有一丝丝的血涩了，很是不好看。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也像是有了晶莹的泪水。看样子，柳莲儿被郝前程气得要哭了。
牛妞妞停下小脚丫，转回身来，瞪大着又圆又大的眼睛、使劲地瞧着郝前程，两只小手紧紧握成拳头，张开红嘴巴，无声地说道：“牛妞妞生气了，你这个叔叔就是没有咱爸爸老牛同志好呢。看你把咱妈妈气的都要哭鼻子了，牛妞妞一只眼睛就看出来，你这个叔叔挺不是物的呢。牛妞妞对你说呀，咱妈妈都说了，老牛同志是最厉害的牛魔王。你要是把咱妈气病了，牛妞妞找回来老牛同志吃掉你。牛妞妞再也不给你拜年了，再也不跟你玩了，再也不想见到你了。牛妞妞也知道了，你这个叔叔太不厚道了。牛妞妞要像咱妈妈那样，给点痛苦，让你接受牛妞妞的教育，让你做一个好人。”牛妞妞说着，眯着眼睛，松开小拳头，变成两只胖嘟嘟的小巴掌，抬起小手掌向郝前程使劲的推送了两股神力。
也许是牛妞妞的掌力的厉害，或许是郝前程刚才喊的脑袋缺氧，他只觉得脑袋一阵刺痛，像潮水般涌来，腿脚一阵阵发软。他赶紧绵软无力地扶着自行车瘫坐下来，然后便如同一滩烂泥般流淌在冰凉的土地上，整个身体如被掏空一般，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了，一双眼睛惊恐万分的瞪着渐渐远去的柳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