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楼桥殷降生的那一日,楼府上空紫气腾升,云雾翻涌,大有龙凤相绕之状。
世人皆议论纷纷,有大能者为此特卜算一卦,并言此乃星官天枢降世,特辅佐紫薇帝星正统天下。最当为圣相辅朝,天赐大业。
但无论怎么说,这济天救世的高帽子便扣在了出生不久,尚且处在吐泡泡状态的楼桥殷的头上。
楼桥殷出生时声势浩大,再加上大能者的卜卦。是此,百姓皆说,楼府新降的麟儿是天赐圣相,秦王要是不封个丞相,乃天理不容。
然后,本来就忧愁的楼家在接到了宫中的圣旨后就抑郁了。
“王上说了,您家的公子出身贵气,天命加身。待开了智了,便送于太子身旁,随太子一同学习。一来方便了令公子为将来做好铺垫,二来也是为了这身为未来的百官之首的宰辅与储君自幼培养情谊。”
那太监说的诚恳,表情也诚恳,然而落在楼家一行人的眼里就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等太监走了,楼家就炸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书雅生的孩子分明就是个丫头,难不成让那丫头以后一直扮成个男孩?”
初为人父就遇到巨大麻烦的楼世子在楼王侯爷和楼侯夫人面前不停地转圈,一张俊脸此刻也褶吧成苦瓜状。
“你能不能别转了?”楼侯夫人眼见着大儿子一圈圈的转着,心烦得很。
“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拜你那主持亲批的桃花运所赐?”楼侯爷没好气的说,恨不得一棍打死眼前这个惹了一身的风流债的傻儿子。
一旁的楼侯夫人想起那朵‘烂桃花’,一双杏目瞪圆。本就烦心得很,这会子更是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生撕了那小妾,“你的那个妾,今日便给我解决了!”
楼侯爷拍了拍自家夫人的手是以安抚。
“事到如今,也就只有挺着脖子装下去的办法了。”老侯爷沉思片刻说道,“楼家本就是百年世家,权势滔天,出了不知多少的将、相,本就容易招惹秦王的猜忌。”
“更何况,不久前晋国国事被世家一分为三,只怕眼下任何一个不适当的动作都能使得侯府顷刻间灰飞烟灭。”
“这件事万不可告知别人,连你的弟弟也不能!”楼夫人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疲倦。
“也并非不能告知,腾儿眼尖聪慧,就算不告明事情经过,早晚他也会自己发觉,不如早些告知。只是眼下,腾儿正在边境,不能即刻赶回,传送书信易被拦截。”
搂夫人又想了想,道,“这件事,容我和卿云再商议一番,或许,用两个家族来护着这个孩子,她就真的能够长命安康呢。”
“再者,将殷殷抱在我和卿云身旁养着。既已承认是嫡长子,那就按着嫡长子的方式养。”
说着她按了按眼角,有些头疼,只能感慨如今一切都是孽缘,就该着楼家被摆了这么一道。
“当是如此。”楼祁恒想了想,也觉得只能按着母亲说的那么办。
此刻,在楼桥殷这边。
楼桥殷费力的扭了扭头,瞧瞧旁边睡着的美人娘亲,又向右侧窗户扭了扭,瞧这外边阳光明媚,天朗气清的,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楼桥殷抑郁了。
本来她这个幼年丧母,少年丧父,被继母霸占着家产的孤女,已经万事俱备,只差手撕一干垃圾了。谁能料到会出了车祸,又投胎到这么个地方,还被人说成了什么天命圣相。
楼桥殷更加郁卒了。
她正想着,脖颈处升起一团白光。定睛细看,楼桥殷被惊到了。
这不是前世一个神棍送她的青铜戒指吗?
居然能够随她一起来到这里,或许这是个装满神级装备的空间?想到这里楼桥殷眨巴眨巴眼睛,笑了。
她觉得,说不定她也能够像那些玄幻女强小说里写的那样,坐拥神兽种族,怀抱不尽美男,躺赢江山!想着,小眼睛弯的像轮新月。
就在她还没想完那些美好的未来的时,楼桥殷感到一阵极强的吸引力,拉扯着她,将她吸入戒指中。
再睁眼,楼桥殷发觉自己一副十四五岁的模样,身着宋制裤裙,站在一个简陋的楼院中。这院子,简陋的让她不忍直视。
“天门未关,人间霍乱。”苍老的声音响起,引得楼桥殷四处张望。
“我在这,你这女娃娃眼睛也不太好。”声音里满是抱怨。
楼桥殷挑眉,再往前看,便看到石椅上坐着的为老不尊的白胡子老头,看上去,像极了那个给了她这个戒指的神棍。
楼桥殷顿觉手痒,想要抄起旁边的石头然后砸上去。
“你太暴躁了。”老头砸吧砸吧嘴,抱怨着,“一个德行!一个德行!”
“我乃是太白。此番来是为星君接引的。”
楼桥殷直直的盯着他,没有接话。
“哎呀,好了好了。星君若要知道因果,那便自己找去吧,迟早能找到。星君现在最要紧的,便是重新学习这书屋里的书本子,辅佐紫薇帝星正统天下。”老头颇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对着楼桥殷,指了指旁边那个看着似乎四面漏风的破屋子说道。
“你确定这里会有书吗?”楼桥殷看着眼前这个破屋子,有点不敢置信。
“我当然确定,你这家伙就是把你那些破书都藏在这里的!”太白表示自己不想要受到质疑。
“除了这么个破屋子,我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么?比如,金手指什么的。”楼桥殷用带着希冀的目光看着太白,一双星星眼闪的太白把脸捂住。
“有,你有。但不是金手指,是你原本就有的,天赋。”说到这,太白的表情颇为诡异,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憋着没说。
“是什么?”楼桥殷凑过去。
“哎呀,这种东西只能你自己自行体会,我老人家怎么知道。”太白拢了拢袖子,向后跃起,刚好坐到一只仙鹤的背上,“老人家我该走了。”
“星君,你要记住,你是天枢,是众星之引,一定要在十五岁之前习完你曾经会的东西,找全余下星君。”
“切记切记,闭合天门,佐证天道,辅佐帝星,天道有眼,天道有眼啊!”
苍老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随着一缕微风消散。
楼桥殷站在原地,仰着脸,看着太白离去的方向。风起,院中树上的花随风而落,落于地上,飘落在楼桥殷的发间。
楼桥殷回过神来,走到那间破屋子门前,迟疑片刻,而后推门而入。
说实话,楼桥殷推门这一刻才真正体会什么叫做别有洞天。
屋内书卷整齐,书柜叠立,白烟笼罩,熏香弥漫,软垫堆砌。书塌用的是极好的梨香木,书柜用的是绝佳的红杉木,软卧上放的为冰蚕丝被。
楼桥殷觉得她可以了,她可以在这里轻松读完所有的书。
走进去,轻抚屋内每一件摆设,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子熟悉感,让楼桥殷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在这个屋子里待了上百年,上千年。
定了定神,楼桥殷决定还是先出去,也不知道这种魂魄入戒,本体会不会有什么表现。
这边楼桥殷刚刚出来,就看见门被打开,随即,走入她的便宜爷爷和便宜奶奶,以及一个穿着略显华美的中年女人和走在最后的傻爹。
搂夫人看着栏中粉粉嫩嫩的小孙女只觉心中酸涩,喉咙微堵。
她拿出一个小巧的嵌玉刻金镂空式的长命锁,轻挂到楼桥殷的脖颈上,她身边,那个面容略显妖娆的女人安静的看着楼桥殷,目光温柔。
一旁楼祁恒唤醒睡梦中的妻子,小心翼翼的扶着妻子座靠在软垫上。
“爹,娘。”言书雅睁眼看到屋内的公公以及两位婆婆,慌忙想要下地。
“不用多礼,你刚诞下麟儿,身子虚弱,躺着即可。”搂王妃摆了摆手。
“麟儿?”言书雅听到这两这个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搂夫人,“母亲我们可以同王上解释啊,王上心善一定会理解的!母亲!”
“说什么糊涂话?你且记住,楼家今日,只得了嫡长子!没有丫头!”
楼侯爷面容严肃、厉声厉色、一字一句的说着,语气中充满着不容置疑。
“可是,可是,我的孩子。”
言书雅靠着楼祁恒的肩膀,眼泪顺着脸庞滑落,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个事情,她就应该在生产之前将那贱人发卖,可怜她的女儿,一生孤苦,不得良人。
“你不必过于悲伤,趁着坐月子的这段时间,便歇一歇,这后院暂且由我和卿云来管着,那个卑妾,会由我们两个亲自解决。
还有一件,殷殷身为楼家的嫡长子,本该由我们三个老人家来带着,便抱着随我走吧。”
搂夫人言语果决,通身杀伐之气,不容儿媳在反驳一句,便示意身边的丫鬟抱起楼桥殷,收拾她的东西。
楼桥殷眨巴眨巴眼睛,注视着眼前这一幕婆媳大戏,虽然知道主角一个是她美美的娘亲,一个是宠她宠她再宠她的便宜奶奶,中心主题是她自己,依旧没心没肺,看的津津有味的。
“你不必如此,这孩子有大运,她将会有着楼家和云家共同护持,她会似夏日的木槿,开的炽烈,开的热火。”
言书雅看着庶婆婆,眼泪顺着眼角留下,终是无言。